劉闖從睡夢中被人喚醒,睜開眼,見窗戶已經黑着。
他從榻上坐起來,疑惑看着正在穿戴衣裳的麋繯,一臉疑惑之色。
“繯繯,怎麼了?”
“方纔小蘑菇來稟報,孤竹城緊急軍務,要你立刻趕去商議。”
劉闖一怔,從榻上起身。
麋繯拿起衣服,披在他身上,低聲道:“聽上去好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否則也不會這麼晚打攪。
洗臉水已經準備好,你趕快過去看看吧。”
劉闖連忙擦了把連,麋繯爲他把衣服穿好,便匆匆走出臥房。
來到前院的衙堂,就見衙堂裡燈火通明……劉闖才一進來,就見薛文上前噗通一聲跪在面前。
“皇叔,請爲我父親報仇。”
“元代,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劉闖感到手足無措,伸手把薛文攙扶起來,疑惑向其他人看去。
步騭、呂岱、司馬懿都趕來了,一個個面色凝重。
見劉闖看來,陳宮道:“皇叔,剛得到消息,亥時前,石臼坨船塢遭遇海賊襲擊,薛校尉他……”
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薛校尉怎麼了?”
“薛校尉在抵禦海賊時,被海賊所害……魏越將軍和益恩趕到船塢的時候,船塢已經被海賊盡毀。在船塢裡做工的匠人,也死傷多達百人,三艘正在船塢修繕的樓船,也被海賊燒燬。”
劉闖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沒反應過來。
“海賊,這好端端,哪裡來得海賊?”
“目前尚不清楚。”
劉闖腦袋嗡嗡直響,亂成了一鍋粥。海賊來襲,薛文被殺……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讓劉闖感到措手不及。
看着痛哭不止的薛文,劉闖摟着他。低聲安慰一番後,命人先攙扶薛文下去休息。
坐在榻椅上,劉闖仍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劉闖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
薛州,一個幾乎是從一開始,便跟隨劉闖的元老。
論勇武,他比不得管亥等人。論智謀,也無法和黃劭……薛州、黃劭,一文一武,從最初跟隨自己轉戰,而今卻魂歸九泉。黃劭,死於臧霸之手。已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想到現在薛州又走了,的確是讓劉闖感到難以接受。這個從一開始,便看好劉闖,並且是在劉闖立足後,第一個前來投奔的海賊頭子,萬沒有想到,結果卻是死在一幫海賊之手。實在可笑。
“奴心!”
“末將在。”
劉闖擡頭,看到正在衙堂外值守的裴煒,便沉聲喝道。
裴煒自劉闖抵達遼西后,已經從孤竹城脫離出來。他和常勝張承張超以及李倫的情況不一樣,常勝四人不願意再回軍中效力,如今都留在了黃閣,聽候司馬懿調遣。而裴煒,則回到劉闖身邊。充當起了護衛的角色。趙雲夏侯蘭,紛紛往前線參戰,劉闖身邊的護衛,便出現空缺。
相比之下,裴煒最爲忠誠。
是最早陪同劉闖,三十六人闖徐州的老人,自然甚得劉闖信賴。
“奴心。你在孤竹城生活兩載,可聽說過有海賊來襲?”
“沒有!”
裴煒回答的斬釘截鐵。
孤竹城這地方,荒冷偏僻,人口稀少。
海賊怎可能跑來這裡進行襲掠?
“那你可聽說過。遼西之地,有海賊來犯?”
裴煒想了想,沉聲道:“我在遼西兩載,只聽說過烏丸犯境,鮮卑襲掠,卻未曾聽說過海賊來犯。
不過,我倒是聽人說過,遼東公孫氏倒是和海賊往來密切。
其中尤以長岑賊風馳和佔蟬賊黎大隱聲名最爲響亮。不這兩人,也是遼東海域裡,最大的兩支海賊。以前聽麋二老爺說,佔蟬賊黎大隱就是公孫氏所蓄養的海賊,而長岑賊風馳,和公孫氏也頗有聯繫。但我沒有聽說過,這兩支海賊有襲掠過遼東,他們更多是襲掠冀州沿岸,畢竟冀州富庶,收穫頗豐。而遼東沿海皆荒涼之地,百里不見人煙,又襲掠個甚來?”
陳宮步騭司馬懿三人眼中,精芒一閃。
呂岱開口道:“會不會是受公孫度所指使,前來襲擾?”
劉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陳宮便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
“何以見得?”
“公孫度這時候,有必要得罪皇叔嗎?”
陳宮話出口,呂岱便閉上嘴巴。
是啊,劉闖自從來到遼東之後,雖名義上爲遼東太守,但一直沒有露出要去遼東的打算。畢竟,他名下的流民,皆居於遼西,那可是劉闖的根基。從劉闖到遼西之後的動作來看,很多人會認爲,劉闖是要佔居遼西,而非窺視遼東。畢竟,遼西人口稀少,佔領的難度不大。
而公孫度在遼東,卻根基深厚。
劉闖在毫無根基的情況下,跑去和公孫度硬抗,並無勝算。
同樣,在公孫度看來,劉闖並沒有流露出和他爲敵的意思,他緊巴巴跑來招惹劉闖,豈不是自找麻煩?
誰都知道,劉闖若進入遼東,即便不是公孫度的對手,也會讓公孫度元氣大傷。
公孫度只是殘暴無節,並不是沒有腦子。
這時候,他是在沒有必要,激怒劉闖,和劉闖爲敵……
劉闖閉着眼睛,努力把情緒平定下來。
他聽完了衆人的討論之後,突然睜開眼睛,“仲達,你以爲此事,當如何解決?”
司馬懿成竹在胸,“從孤竹城傳來的消息來看,這股海賊訓練有素,而且手段極爲兇殘,絕非等閒之輩。我曾查閱過方纔奴心所說的佔蟬賊和長岑賊,這兩支海賊雖然時常出動,但卻很少過分殺戮。他們更多的,是打劫海上的商船,因爲商船在海上被劫持,最難去追查……
從這次石臼坨被襲的情況來看。不符合佔蟬賊和長岑賊的習慣。
不過,我在查閱過往卷宗的時候,倒是發現了一件極爲有趣的事情……自建安二年末,遼東海域出現了一支海賊,號東萊賊。他們行蹤詭秘,難以尋找,而且出手狠辣。專門擄掠商船。
僅建安三年一年裡,東萊賊襲掠青州商船十七艘,而且每次出手,皆狠辣無比,不留活口。
只是,這支海賊很少登岸襲掠村莊。”
“那就不是東萊賊所爲?”
“恰恰相反。我以爲這次,很有可能就是這支東萊賊。”
劉闖手指輕輕敲擊榻椅扶手,突然問道:“這東萊賊,和東萊郡有什麼關係?”
“這個倒不太清楚,只說稱號‘東萊’,所以不太清楚是否和東萊有關。”
劉闖目光,落在步騭身上。
“子山。你以爲呢?”
“東萊賊,東萊賊……”步騭露出疑惑之色,搖頭道:“我印象中,實在沒有這支海賊的印象。
東萊郡這幾年裡,雖遭遇過海賊襲擊,主要集中於東牟地區,而且規模不大,損失也不太嚴重。後來查明。那些海賊,多與東萊本地豪強有聯絡。公子命老羆營清洗東萊郡豪強,還狠狠打擊了幾回海賊盜匪之後,東牟便平靜許多,再也沒有遭受過海賊的襲擾或者攻擊。”
步騭說着,苦笑搖頭。
“我實在是想不起來,有這麼一支海賊。”
對步騭的記憶力。劉闖從不懷疑。
既然步騭說沒有印象,那想必便真的是沒有……
“這支海賊,顯然是專門針對我而來,此次襲擊石臼坨船塢。也是有備而來。
石臼坨船塢纔開始興建,知者並不是很多。而且外界,根本不知道石臼坨船塢的存在……這些海賊,如何能這樣準確的找到石臼坨,並且發動攻擊後,焚燬船塢,又迅速的撤離?
顯然,這不是一次孤立的行動。
至於其幕後主使者……”
劉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森然之色。
衙堂裡,一派寂靜,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瞭然。
“仲達!”
“在。”
劉闖想了想,擡起頭看着司馬懿,沉聲道:“這支海賊的行蹤,想來並不難打探出來。
他們應該就藏在這片海域當中,若不在遼東海域,那就是藏於冀州沿海……若是冀州海賊,他們不可能不露行蹤。這件事我交給你來解決,務必要儘快找到這支海賊,並將之殲滅。
興霸海軍,目前難以抽調出主力,不過我會讓他盡力協助於你。
嗯,讓元福暫時聽命於你,配合你調查。我會再讓興霸抽調出五艘樓船配合,一旦發現這支海賊,就給我就地殲滅,不必顧慮是何方神聖。總之,我要那些幕後之人知道,殺了我的人,不能就這麼平白算了。我要用十倍,二十倍,乃至於更多的殺戮,讓他們感到恐懼。”
“喏!”
司馬懿起身,領命而去。
劉闖又看向陳宮道:“公臺,這件事你不必費心,明日一早就去遼東屬國。
孔明在那邊,我的確是不太放心……你過去之後,不必插手過問,只看他行事,並告與我知。”
這就如同是一個監軍的職務,陳宮知道,劉闖是要用遼東這塊磨刀石,來磨礪諸葛亮。
他忙躬身領命,匆匆離開。
劉闖的目光,落在步騭和呂岱兩人身上。
半晌後,他突然道:“子山,定公……想當年我轉戰千里,你二人也是最早跟隨我的一批……當多保重纔好。薛校尉走了,此前公美也故去了。眼看着昔日袍澤,一個個離開,我心裡實在是不太好受。如今,已經到了我們要決戰遼東的時候,你們更要多多保重,莫要我擔心。”
步騭和呂岱,連忙躬身答應。
“天一亮,文向將領本部,駐守肥如。
定公隨他一同前往,代我多多指點他纔是……文向幹練,卻還是有些冒失,你要多提醒他。”
呂岱連忙答應,“絕不負公子所託。”
“子山!”
“喏!”
劉闖強笑一聲,“如今,臨渝又只剩下你,你要多費心思。
我把臨渝的兵馬都已經抽調出去,這邊難免會出現兵力空虛。你可以酌情徵召一些軍士,五十抽一即可,暫爲巡兵。我會讓元稷留下來幫你,這段時間,務必要保證臨渝城的平靜。”
“喏。”
送走步騭時,天已經矇矇亮。
劉闖頗有些疲憊的靠在榻椅上,思緒仍有些混亂。
薛州一死,也使得劉闖少了一個得力助手……薛州的作用,此前似乎並不明顯。可一旦他死了,才發現他竟然是不可或缺。這年頭,技術型人才非常稀少,甚至可以用短缺來形容。
一個奇淫巧計,幾乎斷絕了技術型人才的前途和發展。
薛州善於造船,有他在,劉闖就不必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可現在,薛州死了,劉闖不得不考慮,該有誰來接替薛州……可這個人選,劉闖的確是不清楚。
他記憶中的三國能匠,不過幾人。
造霹靂車的劉曄,這是三國演義裡面的說法,正史之中好像並沒有相關記載。
而且劉曄如今在曹操帳下,任司空倉曹掾,怎可能跑來幫助劉闖?所以這個人,基本上不用考慮。
除劉曄之外,後世還流傳有蒲元、鄭渾等人。
可蒲元善於打刀,應該屬於一個鑄兵大師;鄭渾……那更是扯淡。鄭渾是豫州名士鄭泰的兄弟,他自己也是豫州名士,且享有功名。是茂才還是孝廉?劉闖記不太清楚。但劉闖卻知道,鄭渾乃滎陽鄭氏族人,而鄭氏在日後,更是五姓七大家之一,在隋唐是道地的老牌世族。
你說鄭渾有可能,跑去做一個鐵匠嗎?
諸葛亮好像擅長奇淫巧計,曾造出木牛流馬。
但你讓諸葛亮跑去造船,未免大材小用……黃承彥精於機關術,諸葛玲和黃月英是兩個女人,也不太合適。
造船,可不是一樁小事。
他關係到劉闖日後的發展……而今最好的船師,主要集中於豫章的柴桑和巴郡地區,劉闖也不知道該如何尋找。除此之外,豫章和巴郡的船師,所造樓船更多用於江河之中。而薛州則起於青州,善於造海船……而劉闖現在所需要的,也是以在海上航行的樓船爲主,江河樓船,似乎不適合在海上航行。
對了,倒是有一個地方善於造海船。
交州!
劉闖突然想起來,此前士壹來拜訪的時候,曾提過此事。
難不成,要我派人去交州尋找人才嗎?若是的話,這件事似乎也不太困難,畢竟劉闖和交州,關係親密。
士燮不會拒絕劉闖的要求,更不要說,劉勇如今就在交州,幫助士燮。
問題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劉闖想到這裡,不由得輕輕拍擊額頭,感到萬般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