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也不要着急,得了一個東江鎮總兵,總比沒有的要好。”吳三桂在一邊勸解道:“事情總是有解決的辦法的。”
“有什麼辦法?只能一個字,拖而已。”吳襄搖搖頭而已。
“父親,你有聖旨在手,我想皮島上下,大概除掉李信和張採二人外,其餘的將軍還是心向着朝廷的,雖然對你做了總兵有些不滿,但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反對。”吳三桂眼珠轉動,臉上露出一絲奸詐來,冷笑道:“若李信在皮島,自然是沒有辦法,現在大雪封路,李信遠在雲中,消息傳遞極爲不便,等他得到消息,恐怕已經是明年開春的事情了。父親可以藉着這個機會,從長計議。”
“如何計議?”吳襄頓時來了興趣了。
“這東江鎮總兵原本是不用坐鎮皮島的,就像黃龍,以前就是坐鎮旅順口,父親這次前往東江鎮,也與黃龍一樣,坐鎮旅順口,然後召集皮島上下將領,一方面,以聖旨前往皮島接收兵權,運送糧草,等到這些將領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就算是反對,也沒有辦法了。”吳三桂嘴角露出一絲得意來。他的計策實際上並不高明,利用的不過是時間差和一個聖旨而已,但是這兩樣東西卻又是很實在的東西。
“不錯,若是那趙廣前來,我就尋了一個錯誤,狠狠的教訓一頓,能將其擊殺,那就是更好了。”吳襄惡狠狠地說道。既然已經得罪了李信,那就乾脆得罪到底就是了,從這聖旨上來看,李信也並不是向傳說中的那樣得到皇帝的信任。
“父親英明。”吳三桂雖然潛意識中感覺不妥,可是一想起腦海中那魂牽夢繞的身影,他還是點了點頭,能給李信添堵,吳三桂還是很願意的。更爲重要的是,機會難得,如此大雪封路,李信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消息。這就給計劃增加了許多的便利。
“我們立刻就動身,我們抽調家丁,還有的親兵,前往旅順口,先接下旅順口,旅順口還有水師,我們憑藉聖旨暫時接管,這就是我手中的力量,然後行文皮島,讓那些傢伙都來,不來,哼哼,那就是違抗聖旨。”吳襄大聲的說道:“走,立刻就走。”如今新年將近,這傢伙連年都不過了,與吳三桂星夜趕往旅順口,還讓人飛馬前往皮島,調趙廣等人前往旅順口見自己。
皮島上下並不知道朝廷對皮島的歸屬有了變化,整個皮島上下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多爾袞終於退兵了。雙方激戰了近二十日,終於大年的前一天,多爾袞接到皇太極的退兵聖旨,領着剩餘的大軍離開了皮島。皮島守衛戰終於取得了勝利,雖然損失過多,連總兵黃龍中箭身亡,但是總算是保住了皮島。就憑藉這一點,也足以讓皮島上下高興的,就是連對岸的朝鮮王也偷偷的派人送來了一些禮品表示祝賀。
就是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張採也命人準備了酒食,分發與三軍,衆人在白虎節堂內痛飲起來,那李惟鸞等人是又哭又鬧,一邊高喊着殺建奴,一面又感嘆黃龍之苦。上手的趙廣與張採也是連聲哀嘆。
忽然,有親兵闖了進來,他手執文書,望着趙廣,大聲說道:“有東江鎮總兵文書行此,說是尋趙將軍的。”
“東江鎮總兵?”這五個字一下子就將大堂內衆人給驚醒了,紛紛望着趙廣。雙目中盡是驚疑之色,黃龍的遺命衆人的都是知道的,那就是讓趙廣接替自己,成爲東江鎮的總兵,坐鎮皮島,應付建奴的進攻,可是沒想到,這又來了一個東江鎮總兵。
“哪裡來的鳥文書?”孫應龍脾氣暴躁,喝的正高,忍不住站起身來,從那親兵手中搶過文書,大聲的讀了起來。
“欽命東江鎮總兵,統皮島、旅順口軍門吳,行文皮島…”孫應龍雙目睜的老大,看了文書最後一眼,只見上面寫着“吳襄”兩個字,頓時失聲驚呼道:“怎麼是吳襄這個賊子做了東江鎮總兵了?”
“怎麼是吳襄?”李惟鸞等皮島衆將這個時候酒也醒了過來,紛紛叫嚷起來,上面的張採和趙廣二人相互望了一眼,沉默不語。
“軍門,這如何是好?”孫應龍手執文書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些日子的作戰,皮島上下都敬佩趙廣萬分,不論是統兵之才,更或者是武藝,都是在衆將之首,衆將也無一不佩服,雖然朝廷尚未下聖旨,可是仍然尊他爲軍門。只是沒有想到,朝廷並沒有聽從黃龍的建議,而是調了一個吳襄來做總兵,吳襄是什麼人物,出身遼東,李惟鸞等人都見識過,這種人打仗或許不行,但是其他的手段卻是厲害的人。上次大淩河之戰,就是他搶先逃跑的,造成三軍大敗,最後成就了李信。至於搶奪李信功勞,在這件事情上都已經很小了,讓這樣的人來做東江鎮總兵,衆將又如何心服。
“看來,朝廷是忌憚侯爺了。”張採摸着鬍鬚,臉上看不見有任何的喜怒,但是從他雙目中露出的一絲失望還是能看出幾分。
“吳襄,這樣的小人也能做總兵,莫不是說朝廷準備放棄皮島不成?”孫應龍更加的不屑了。皮島能夠擊敗建奴,這是趙廣等人功勞,若非李信留下了數十萬石的糧草支撐,若非張採主持修葺城牆大局,恐怕建奴來襲,第一波就被建奴衝上了皮島,皮島大軍也會是死傷無數。吳襄是什麼主,打仗不行,撈錢倒是老手,讓這樣的人來做皮島總兵,要不了一兩年,皮島就會拱手相讓。
“放棄倒是不會。”張採摸着鬍鬚,將吳襄的文書拿過來仔細看了看,冷笑道:“吳襄讓我等皮島上下都去旅順口見他,嘿嘿,好計策啊。好一個釜底抽薪。”
“先生是說,他要我們去見他也是詭計中的一環?”孫應龍冷哼道。
“我們都去了,皮島上下就無人做主,他再派上一人來,就能從容的收服島上軍心。”張採慢悠悠的說道:“至於我們,看這上面的日期,書信是五天前發出的,也就是說,吳襄已經到旅順口,最起碼有五天的時間了,他有聖旨在手,自然能輕鬆收服旅順口,掌控登州水師,那個地方,現在是吳襄的了,我們到了那個地方,還能有反抗的機會嗎?若是反抗,那不正是給吳襄一個收拾我們的藉口嗎?若是不反抗,那這皮島就歸他所有了。”
“真是好算計。”李惟鸞失聲道:“先生,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有聖旨在手,就算我們反對,他也是東江鎮總兵,我們若是反對,那就是反對聖旨,抗旨就是要誅滅九族的。”
“哼,皮島如此重地,卻交給吳襄這個無能之人,這樣的朝廷不要也罷!反了又如何?我們跟隨侯爺打出一個天下來。”孫應龍冷哼哼的說道。此言一出,整個大廳內頓時寂靜無聲,各個都望着上首的張採和趙廣,這兩人都是李信留在皮島上的,也是最能代表李信二人的。說實在的,這些將軍都佩服強者,加上李信當初的收買,可以說,皮島就是李信,但是歸李信是一回事情,造反又是一回事,李信若是造反,衆人恐怕是要認真思量一番了。
張採將衆人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心中更加嘆息了,朝廷出了昏招,平白又讓皮島將士離心離德了,讓李信佔了便宜。
“徵北侯忠於朝廷,忠於漢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至於造反之說,我們都是漢人,朝廷的忠勇之士,又豈會造反呢?”張採掃了衆人一眼,說道:“以後這造反之說,就不要再提了,就是徵北侯聽到了,恐怕也不會喜歡的。”
“那,先生,現在該如何是好?要不,命人傳書給侯爺,請侯爺定妥。”李惟鸞試探道。
“來不及了,且不說,時間緊迫,就算是時間不緊張,眼下大雪封路,這文書能不能到達侯爺那裡都成問題。”趙廣搖搖頭,說道:“先生,要不留一部分坐鎮皮島,一部分前往旅順口,見過吳襄再說?”
“不妥。”張採搖搖頭說道:“無論我們誰去了,誰都不要想回來,因爲吳襄留下了你們,分發任務,調遣將領,這是他的權力,只要將你們調開,他就能將自己的心腹插手皮島。所以我們誰也不能去。”
“不去?”李惟鸞等人遲疑了起來。這就是典型的違抗軍令了,依照吳襄的性格,恐怕惱羞成怒之下,也會要了衆人的腦袋。
“多爾袞犯邊,這個時候走了,萬一建奴再次來攻,何人能夠抵擋?”張採笑呵呵的說道:“我們皮島有趙副總兵坐鎮,衆將輔佐,一起對付建奴。想必我們的總兵大人也會同意的。畢竟以國事爲重嘛!哎,誰讓建奴實在是太多了呢?”張採笑呵呵的指着大廳內的衆人說道。
“建奴?”李惟鸞等人聽了面色一奇,很快就笑了起來。
“好,依照先生之計,從明天開始,我孫應龍就去做上一段時間建奴。我們這些人依次爲之,看他吳襄能奈我們怎樣?”孫應龍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不光是孫將軍,諸位將軍都可以走一走。”張採笑嘻嘻的說道:“至於趙將軍,既然朝廷任命將軍爲副總兵,那就坐鎮皮島就是了,想來,就算有人前來找皮島的麻煩,有趙將軍在,別人也是無可奈何的。”
“既然如此,就有勞先生和諸位將軍了。”趙廣正容道。他自己的生死倒是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這皮島關係到李信的大業,在臨走的時候,李信以皮島相托,若是在自己手上丟失,趙廣以後又有何面目去見李信呢?眼下張採替自己出了一個主意,他也就鬆了一口氣了。
待衆將散去之後,整個白虎節堂中只剩下張採和趙廣二人,只見那張採站起身來,臉上卻不見剛纔的從容,反而多了一絲憂鬱。
“張先生,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趙廣心細,看的分明有些不解的說道:“眼下,吳襄的麻煩已經解決了,爲什麼先生臉上還有憂鬱之色。”
“趙將軍,侯爺已經引起了朝廷的警覺了。”張採搖搖頭說道:“這個吳襄只不過是一個探路的而已,我們這次能躲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出現。而且,你沒有發現侯爺的地方太大了,但是根基淺薄,朝廷做出皮島總兵這樣重要的決定,我們都沒有及時察覺。這日後若是有什麼其他的事情,針對侯爺,那不是更加危險嗎?”
趙廣聽了之後,默不作聲。就是他自己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李信的兵馬衆多,但是根基淺薄,統治草原,也不知道需要多少的人手,看看李信現在手上纔多少人,更重要的是情報,或許到現在,李信都沒有察覺朝廷的一些情況。這對於一個新生的政權來說,是相當的不利。而且這次吳襄對皮島做出了第一次試探,那就意味着,在這背後還是第二次乃是第三次。
“那依照先生的意思呢?”趙廣有些擔心的問道。他能阻止第一次,但是吳襄乃至朝廷都盯着皮島,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放棄皮島。”張採雙目閃爍着光芒,望着遠方說道:“有舍有德,侯爺這幾年得到的東西太多了,有的時候,東西太多了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自己還沒有足夠力量保護的情況下,他就會拖累自己,甚至成爲一個巨大的負擔,最後拖垮自己。”
趙廣聞言一愣,最後搖頭苦笑道:“皮島關係重大,能在日後侯爺對陣建奴的時候,起到重要的作用,這也是侯爺爲什麼耗費如此大的氣力,經營皮島的緣故,若是輕易就這樣放棄了皮島,莫說是侯爺不會同意,就是那些皮島將軍們也是不會同意的。”
“哼,一個真正的梟雄是不會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皮島本就是孤懸海外,若是侯爺的勢力已經抵達錦州,這皮島的作用就很重要了。可是侯爺的勢力還在草原上,這皮島要之何用。侯爺若是關心皮島的得失,那就說明他的眼光太過狹隘。一個目光狹隘的首領是不值得追隨的。”張採毫不客氣的說道。
“既然先生如此想法,何不上書侯爺。”趙廣有些好奇的說道。
“這樣的事情,只有人主自己領悟,我們就算是說的再怎麼說,侯爺聽不進去,無論我張採怎麼說,也是沒有辦法。”張採搖搖頭,他是被李信俘虜過來的,心還是在大明朝,並不贊同李信。所以在李信離開皮島的時候,自己主動留在皮島,並不是跟隨李信去了雲中。一方面是因爲心中有所想,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李信的所作所爲,值不值得自己去輔佐。
“先生認爲吳襄被我們拒絕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舉動?”趙廣忽然問道。
“那如何知道?”張採搖搖頭說道:“不管怎樣,吳襄恐怕是不會放過我們的皮島上下的,更何況,你看出他的目的嗎?不但是因爲兵權,還有糧草?”
“吳襄看中了我們皮島的糧草?那可是侯爺留給皮島,作爲我等經營皮島所用,豈能送給他吳襄?”趙廣冷哼道:“這天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情?當初侯爺可是冒着得罪江南士紳的危險,好不容易奪了這些糧草,又豈能送給吳襄呢?”
“實際上,吳襄是沒有那個膽子來奪取我們的糧草的,他雖然是一個無能之人,但是實際上,也知道糧草在遼東的重要,他要想守住皮島,就不會動我們的這些糧草的。”張採搖搖頭說道:“實際上要這些糧草的不是吳襄,而是大明的皇帝陛下。”
“崇禎皇帝?”趙廣驚訝的望着張採說道。
“不是他又是何人?朝廷缺少糧草。尤其是在遼東,這幾十萬石糧草可是能解決不少的問題。崇禎皇帝又豈會放過呢?”張採的不屑說道:“看着吧!我若是吳襄就會親自前來皮島,一定要將這糧草給奪回來。”
“應該不會吧!”趙廣遲疑道:“這可是我們的地盤。”
“是與不是,那就看他的膽子了。”張採搖搖頭。朝廷的將領都是一些無能之輩,吳襄這個人他也曾聽說過,別的不行,打仗逃跑的功夫,天下人無人能比。這樣的人也是膽小之人,又豈會前來。
實際上,正是如同張採所意料的那樣,皮島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旅順口,這個吳襄剛剛得到的消息之後,就是面色陰晴不定。
“沒想到,趙廣居然如此強硬,還是如此的奸詐,我可以斷定,那些建奴士兵都是假的。”吳襄冷哼哼的說道。他雖然也曾想過趙廣不會來,但是不曾想到的是,趙廣會使用這種手段,不斷自己不來,連李惟鸞也都找了藉口不來,使他的算計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