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故人

天子令呂布入京的詔書,很快就擺放在了將軍府的文案桌上。

張仲翻來覆去的讀了數遍之後,上面的的確確寫的是‘召北廣校尉呂布入京見駕’,他才差人去將呂布叫來了府中。

呂布對此也是一頭霧水,按理說,在幷州有資格入朝覲見的,也就張仲張懿兩人而已。像呂布這樣的校尉,不管在哪一州,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而且自大漢開國以來,也從未有過邊塞校尉入京的事例。

戍邊將領入京本就是極爲少見的事情,更何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校尉。不過,既然天子下詔了,縱使呂布有一萬個不願意,他也必須得去。

鮮卑人的突然撤離,絕非僅僅只是因爲張懿的兩萬援軍到來這麼簡單,呂布雖不清楚這其中的具體內情,但肯定跟雲中郡的戲策脫不了干係,除了他,呂布再難想到第二個人。

狼騎營能在短短一月內訓練出來,表面看上去是呂布一個人的功勞,唯有呂布自己知道,訓練與征戰所需的補給、軍甲、戰馬等一系列物資,戲策纔是最大的功臣。

只是戲策不圖高官,不圖厚祿,以他的一身本事,去哪都能綻放光彩,爲什麼會選擇傾力幫助一介寒門的自己呢?

從一開始呂布就沒想通過這個問題。

張仲見呂布怔神,將文案的詔書交到呂布手上,神色凝重的給呂布敲起了警鐘:“奉先,此去洛陽吉凶未卜,你性子好鬥,又戾氣裹腹,朝堂之上萬萬不可衝動魯莽。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定要處處小心謹慎纔是,這可能是你的一次天大機緣,但也可能隨時令你萬劫不復,凡事都要慎之又慎,你明白了嗎?”

呂布點了點頭,衝張仲抱拳應了聲,“將軍教誨,布謹記於心。”

“呂奉先,我大哥就在洛陽,要不要我給你吱一聲,到時也好有個照應。”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嚴信覺得呂布這個人挺不錯,便主動開口詢問了起來。

呂布微微搖頭,婉拒了嚴信的好意,畢竟他跟嚴家沒有過絲毫的交集,讓人家大費周章,也不合情理。

呂布不願,嚴信也不強求,很多事情,點到即止就好。

臨行前,張仲教給了呂布許多朝堂上的禮節,使得呂布大呼頭疼,這些文人的繁文縟節,比起戰場廝殺都還要折磨人。

老將軍又讓呂布順道去強陽一趟,呂布的坐騎在戰場陣亡,而強陽縣有一處佔地極廣的大牧場,老將軍特意讓呂布去挑選一匹快馬。

戰馬陣亡,呂布也很是無奈,一般的駿馬難以支撐他的身體,可要找一匹神駒又是何其之難。不過既然老將軍開口了,呂布也只好先答應下來,洛陽路途遙遠,有一匹好的坐騎,自然會省下不少時間。

得知呂布被宣往洛陽,鄭嵩立即招來跟了自己大半生的老管家,吩咐道:“你速回上黨,暗地裡懸出重賞,並將呂布的路線散播出去,就說誰能取下呂布的頭顱,就以千金回報。濁河兩岸亡命之徒素來不少,到時不需老夫動手,就有大量的殺手刺客,主動去追殺呂布。”

鄭嵩吩咐完後,愜意無比的抹了把鬍鬚,臉上露出個老狐狸的陰險笑容,“想去洛陽,哼哼,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了!”

管家領了命令,星夜趕回上黨,並着人動身去辦這件差事去了。

雁門郡的最南邊,有一座縣城名爲強陽,這裡原野肥沃,青草鮮美,渭河的分支流經此處,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牧場,乃是最佳放馬畜牧的場所,因此強陽又名‘駿城’。

整個幷州的戰馬,幾乎都是靠強陽撐起。

爲了防止有人偷盜馬駒,張仲特地在強陽駐紮了一支三千人的軍隊,後來由於雁門關戰事吃緊,才抽調走了兩千,僅餘下千人來守衛此處。好在張仲的威名廣佈,即使少了兩千人的看守,也從未有過一匹駿馬丟失。

除了供給軍隊以外,極少會有人親自來挑選馬匹,看守的士卒們也就樂得清閒安逸,知足的幹着這一份有吃有喝、性命無憂的‘老爺’差事。

牧場的東大門處,值守的十餘名士卒盤坐在一堆,懷中抱着武器開始胡天吹地,話題無疑是關於這次雁門關大戰的細節始末。

漢家兒郎衛關死戰、狼騎營千里馳援、呂奉先孤身闖陣、鮮卑人敗北而逃……

一樁樁一件件的熱血壯舉,通過基層士卒們的不斷傳播和添油加醋,已然快演變成了神話故事,以至於傳到普通百姓耳朵中時,呂布儼然成爲了從天而降,力挽狂瀾的蓋世英雄。

在這十餘名士卒中,有個二十七八歲的扁鼻青年說得尤爲興奮,唾沫橫飛,如同親身經歷,親眼見到過一般。

青年的臉色亢奮,談論間還時不時的用手比劃上幾下,就好像是自己趕走了那些可惡的鮮卑人一樣。

期間,有人小聲的作出了質疑,“李頭兒,你又沒見過呂布,你怎麼知道呂布的眉心長有一顆小棗般的印記。”

那青年聽到這話,越發的自得起來,頗爲神秘的說道:“不止這個,我還知道呂布小時候的事情,你們想不想聽?”

衆人立馬來了精神,七嘴八舌的催促着這名擔任什長的青年,“想聽想聽,李頭兒,你快說,快說呀!”

雁門關的故事他們這些天聽得都有些膩了,而關於呂布的過去,卻幾乎無人所知,所以也格外的激起了他們心中的好奇。

這名扁鼻青年清了清喉嚨,在衆人焦急迫切的目光下,終於緩緩的道了出來:“呂布的母親是一黃姓財主之女,聰明賢惠,先後替呂家育下四女,卻苦無男丁。一日,黃氏隨夫到白馬寺廟(並非洛陽那個,在五原也有)拜佛求子。歸來的那天晚上,黃氏夢見有一猛虎撲身而來,她急喚丈夫趕打,老虎卻溫順地臥於身旁。不日,黃氏便身感有孕,男嬰出世之時,西北上空彩虹映現,光彩奪目。男嬰降生後臍帶自斷,雙目有神,其父見狀心中大快:‘吾兒神也’。因出生布上,故起名呂布。”

衆人聽罷,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青年什長勻了口氣,他喜歡這種被很多人注目的感覺,遂又接着說了起來:“呂布他打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生性好鬥爭狠,力氣也遠非常人能及,村子裡的孩童都不敢同他玩耍,視而遠之。但又令人稱奇的是,當呂布同女孩在一起時,卻表現得格外溫順體貼,與平日判若兩人。”

衆人聽得入神,李姓青年卻突然話題一轉,故意吊起了手下們的胃口,象徵性的甩了兩下肩膀,叫苦道:“也不知是怎麼了,我這肩膀啊,這幾天老是覺得發酸無力……”

不等他的話說完,立馬有人起身走到背後,極爲狗腿的給他捏起了肩膀,一臉諂媚道:“頭兒,你接着說,接着說……”

李姓青年享受着免費的按摩,舒爽的將雙肩往後張了張,再次說了起來:“呂布幼時與一般小孩不同,他喜歡與比他強的人呆在一塊兒。從五歲起,他就常隨牧馬人野外放馬,並喜愛馬,只要一見馬便精神十足。七歲時,單獨騎馬追擊野狐山鹿,從無空手而歸,經常將重於他幾倍的小馬駒抱起玩耍,甚至舉過頭頂。十一歲的呂布,摔跤擊敗兩名彪武的大力士,聞名全縣。”

從那時起,縣中就再也沒有男子夠資格站在呂布的身側,同他一起玩耍。

年歲最小的那名士卒縮了縮身子,聽完只覺後背發寒,咕嘟了句:“怎麼越說越滲人了。”

除他之外,還有個鷹眼的漢子也大聲問了起來:“李頭兒,你怎麼知道得那麼詳細清楚,該不會是你瞎編出來唬我們的吧!”他可不信十一歲的娃娃就能夠擊敗臂力數百斤的大力士。

面對衆人質疑的眼神,青年覺得失了臉面,漲紅臉怒罵道:“你他孃的少放屁,老子跟呂布可是同鄉!”

此話一出,瞬間引發了一陣不小的熱潮。

這位青年什長的家世出身,他們都清楚,的的確確是五原郡九原縣人。如此一來,一切的疑惑都徹底的解開了。

“那頭兒你是什麼時候敗給呂布的啊?”

有人笑嘻嘻的問了起來,其餘諸人也都跟着紛紛起鬨。

“去去去……”

感覺把自己給套上了的青年不免有些惱怒,起身嚷嚷起來:“等老子先去尿一泡,再回來跟你們講講我跟呂布大戰三百回合的英雄事蹟。”

在一片唏噓聲中,青年邁着步子走向了右側不遠的一出深叢,脫褲放水。

青年前腳一走,後腳就有人來到了東大門前。

是個很年輕的俊朗男子,粗衣麻褲,腳上一雙黑色的厚底布鞋,腰間繫有一根圓粗的麻繩,步伐輕盈。

坐在地上的士卒們瞥到這個男子的身影,一軲轆的全都站起身來,警惕的盤問道:“喂,小子,你是幹什麼的!”

“奉張仲將軍之命,來此挑選馬匹。”途經強陽的呂布如實回道。

看守大門的士卒一聽是張仲所派,心裡頓時輕鬆了不少,口中再次問着:“可有將軍文書?”

呂布對此深表無奈,“走得匆忙,那文書至今還擱在將軍府中。”

幾名士卒交換了一下眼神,將兵器攔在呂布身前,“那就對不住了,沒有將軍的公文,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進入。”

呂布似乎料到了是這樣的結果,也不爲難這些個士卒,轉身而走。畢竟這些士卒也是按照軍令辦事,若呂布想要硬闖,就這麼十來個人,還不夠他的一次熱身。

此時小解完的李肅回來,恰好同呂布撞了個正面,頓時呆若木雞。

反倒是呂布先開口,朝李肅笑道:“肅兄,我們好久不見。”

正如李肅所說,呂布和他的確是同鄉,而且兩人還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朋友。只是十年前,村子裡發生了大變故,兩人才各走一方。

回過神的李肅連忙回道:“阿布……不,呂將軍……您爲何來此?”

李肅的語氣謙卑,說完還不忘朝呂布抱拳行了一禮。

見到昔日的故人,呂布也顯得十分高興,扶起躬身的李肅,謙和的說着:“肅兄,你還是叫我阿布吧。我只是順道來這裡挑選馬匹,結果文書忘在了將軍府,看守的士卒不讓進,我也不想令他們難辦。”

李肅聽完,得知呂布竟被阻擋門外,擼起袖管走到那個士卒面前,挨個掄了一大嘴巴子,如潑婦般叉腰大罵起來:“你們一個個都他孃的瞎了眼是不是,知道他是誰不!都給老子豎起耳朵聽好了,他就是破鮮卑萬騎的呂布呂奉先!”

別看李肅手擡得高,打下去卻是一點不疼,士卒們這才發現,在呂布的眉間,的確有一枚倒立的暗紅棗印。

繼而,這十餘名士卒的表情出現了極大的變化,熾熱的目光之中,有興奮、有歡呼、有壓抑許久的喜悅、還有嚮往已久的夢想……

無數的小星星在他們眼中閃動,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傳說中的強者,不是神話故事,也不是道聽途說,而是實實在在的存在於他們的面前。

他是整個幷州的英雄,天下無敵的呂奉先。

…………

李肅親自將呂布迎進了牧場,一路上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熱衷官道,只要有一絲的機會,他就會不擇手段的往上爬。

牧場內芳草碧碧,一眼望去,與天邊相接連。

呂布選了匹七尺高的赤鬃馬,它雖不是最好的一匹,呂布對它卻情有獨鍾,紅色意味着奔騰的初陽,也代表着將士兒郎征戰沙場的熱血激昂。

給馬兒套好繩繮後,李肅伸手想要爲呂布牽馬,呂布沒讓,而是自個兒牽着馬繩,同李肅並肩而行。

此時,有個端着筐乾草的漢子從呂布身旁走過。

牧場的馬僕大多矮小瘦弱,像這個漢子身材挺拔的實爲少見。

最重要的是,即使不用眼睛,呂布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天地正氣。

餘光只看到了僅露出側面的臉龐,剛毅沉穩。

返回的路上,呂布的腦中一直浮現着剛剛擦身而過的那個漢子,影像烙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李肅跟在一旁,很自然的慢上半拍,落後半步。

當走到大門處時,呂布身形一定,忽然鬆開手中的馬繩,調頭急足狂奔。

端着草料的漢子見到剛剛離去的青年去而復返,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喘息,不知是什麼事情將他急成了這般。

呂布卻如何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動澎湃,連聲音中都夾有了一絲的顫抖,低低的喊上了一聲:“高順。”

我,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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