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呂府之中門庭若市,府宅大門上的‘呂府’牌匾被僕人摘取下來,然後小心翼翼換上了鎏金的嶄新匾額——大司馬府!
呂布被天子封作大司馬,兼領驃騎將軍,如今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中權勢之重,可想而知。
府內來往的多是些性格粗莽漢子,說起話來唾沫星子橫飛,即使隔了老遠,都能聽到這邊的聲音。偶有少數文士,也是待在各自的地方,彼此寒暄。
很顯然,今天來呂府中的人員,大多數都彼此相識。
“喲管亥,好久沒見,身板又結實了不少啊!”
“老魏,你看起來倒是瘦了許多,是不是被女人榨乾了身體?咱兩兄弟就別藏着掖着了,聽說蕭關那邊的婆娘水靈得很,怎麼也沒見你帶兩個回來?”
“雷虎,你小子也來了,衝騎營組建的怎樣了?當初還是我給你保薦的名額,今天怎麼也得跟我喝上幾大壇,不然就別想回去!”
“黃老哥,改明兒咱兩再切磋切磋箭術……”
曹性在人羣中如魚得水,來的這些人,就沒他不認識的。
一邊招呼着昔日並肩的弟兄,曹性一邊往府外走着。沒走幾步,似是撞到一堵尤爲魁梧的堅壁,他剛想罵上一聲‘哪個不長眼的傢伙’。
擡頭一瞅,來者居然是高順。
曹性頓時樂了,也不計較他撞了自己,伸手擂了高順胸膛一拳,故作委屈的模樣:“前些日子我兒子滿月,你人不回來也就罷了,份子錢也不隨上一份。別人不曉得的,還以爲咱兩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啊,可真不給我面子!”
高順知道曹性是在同他玩笑,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愛說笑的人物,對此也是鄭重肅然的回道:“函谷關責任之重,未得主公將令,某不敢擅離一步。”
高順一本正經的模樣,在曹性的意料之中。
他目光從高順身上挪開,瞅了眼跟在高順身旁的高陽,這小妮子自打跟着羣混小子在一起,如今是愈發的英姿颯爽了。
巾幗不讓鬚眉,大抵如此。
高陽身後不遠,依稀可以見到一個劍眉朗目的少年郎,正探長着腦袋往這邊張望。旁邊還有個幾乎形影不離的影子,龐德。
曹性瞥見之後,目光縮了回來,滿臉賊笑的同高順擠眉弄眼一番,很是八婆的說着:“高順,我跟你講,馬超這小子在打你家女兒的主意,你可得看緊囉!”
高順回頭看去,那邊的馬超見狀,趕忙將目光移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表面看似穩如老狗,其實內心慌得一匹。
此時,不遠處的薛蘭見到高順的身影后,快步走了過來,抱拳說着:“高將軍,還記得卑職否?”
高順回過頭來,見是薛蘭,微微點頭示應。
幾年之前,薛蘭曾差點殺死高順,不過那時兩人是各爲其主。
如今都爲呂布效力,高順又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只要不觸犯軍紀軍規,關於他個人的事情,他可以說是極其大度。
相較武夫們的聊得火熱,文人們則是輕聲細語,許多話題都是點到即止。
逄紀和辛家兄弟找到戲策郭嘉,從幷州一別之後,他們幾人已是許久未見。偶爾雖有書信,但總歸不如面對面的暢談來的舒心。
逄紀混到了定襄郡郡守的位置,辛家兄弟也是兩地的縣令,可謂是仕途光明。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得知呂布獲封大司馬,三人心中暗喜不已,當初還真是壓對寶了,而不願跟着呂布的劉通等人,如今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於是,逄紀等人連夜從幷州趕來了長安,藉着恭賀之名,想留在府中任職,以得到呂布重用。
“元圖,跟你在身後的這位小公子是誰?”閒聊小會兒之後,戲策笑問起來。
穿着細軟錦服的少年郎脣紅齒白,模樣俊秀,躬身有禮的作了一揖,自報家門:“學生郭淮,見過先生。”
戲策點頭,眼前少年的穿着打扮,應該是世家子弟,不過從他的行爲舉止來看,顯然教養十分得體。姓郭的話,戲策倒是想到了一種可能:“雁門郡郡守郭縕是汝何人?”
“正是家父。”
郭淮的臉上閃過一抹驚奇,沒想到這位先生居然這麼快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家世。
他此番前來,便是奉了家族使命,先跟着學習一段時間,等及冠之後,再在呂布麾下出任官職。
此時,府中的管事緩緩而來,同衆人說着:“諸位將軍、大人,時辰已然不早,請諸位到大堂等候。”
衆人紛紛點頭稱是,別看這位呂府管家無官無職,但在某種程度上,他說的話,代表的就是呂布。
與此同時,府內南苑,一處寬大的房間中。
作爲今天主人公的呂布筆直挺立,擴張開兩旁臂膀,任由五六名婢女爲自己更衣。
幾名婢女齊心協力之下,很快就爲呂布換好了服飾。
墨黑色的寬大禮服加身,透着股磅礴大氣,系一條丈七尺的紫色綬帶,一百八十首。頭上戴的也非往日的紫金冠,而改作了冕冠,七旒,系青玉珠。
隨後,呂布擺手讓婢女退下,在妻子面前轉上一圈,爽朗笑道:“夫人,我這身行頭,如何?”
目睹整個過程的嚴薇早已打量多次,掩嘴而笑,回答起來:“夫君穿什麼衣服,都顯得威武十足呢!”
呂布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命人取來銅鏡,自我審視一番後,才同妻子說着:“夫人,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去見見那幫弟兄們了。”
嚴薇輕輕點頭,然則身邊的女兒卻拉住了呂布的大手,擡頭滿臉天真:“爹爹,玲兒也想去。”
聽得此話,嚴薇上前鬆開了女兒的小手,很認真的給她講着道理:“小鈴鐺,聽話。爹爹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那些伯伯叔叔們商量,不能帶你去玩。所以你就留在孃親這裡,等着爹爹回來,好不好?”
小鈴鐺撅起嘴巴,顯然很不情願,卻也沒有大哭大鬧,只是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已經走到門口的呂布最後還是頓下了腳步,回過頭來,伸出手掌,喊了聲“小鈴鐺”。
本來還焉了吧唧的小姑娘立馬生龍活虎,嗖的一下,竄過來兩隻小手一起,牢牢抓住了那佈滿粗繭的大手。
“大司馬到!”
府堂外,響起了洪亮的通傳。
原先還有些吵鬧的堂內霎時全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側過身軀,看向府堂門口。
耀眼的陽光下,一襲黑墨大袍加身的呂布正邁着步子緩緩而來,高挺筆直的身軀掩藏了以往的霸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在他身旁,還牽有一名天真活潑的小女孩,雖然只有五六歲的年紀,卻絲毫不曾膽怯,昂首挺胸。
虎父,當有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