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銅鑼的敲擊聲在城內各處接連響起。
咣咣咣~~咣咣咣~~~
馬背上的士卒來回大喊:“洛陽陷落,董卓回來必將大肆殺戮。溫侯仁義,不忍棄爾等於水火,願意同溫侯去往長安的百姓,請立刻收拾行囊食物,一個時辰後在城門集合!”
城內的百姓聞言,紛紛收拾起行囊。
董卓惡名昭著,剛來洛陽的時候就沒少幹過屠村的事情,殺害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充作軍功。
“兒啊,你帶着孫兒,跟溫侯逃難去吧……我老了,走不動了。”某處屋院兒裡傳出老人的嘆息。
兒子跪地再三懇求,老人仍是不爲所動,祖上基業在他眼中比性命都還重要。
“您若是老不走,兒也不走。”男人犯犟的說着。
老人聽得這話,臉上多了幾分厲色:“混賬,你不走,咱們家的血脈香火,誰來傳承?難道你想讓我李家斷子絕孫不成!”
父親的一通厲罵,男人羞慚的低下頭去。
接過遞來的行囊,帶着妻兒離去之際,男人轉身朝着那養育自己幾十年的白髮老人,語氣哽咽的含淚叩頭:“父親,保重!”
像這樣的場景,到處都在上演。
老人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幾十年,眷戀故土,也沒精力再到處奔波,故而選擇了留下。而兒女們卻是家族傳承的希望,就算他們不想走,也會被老人們轟斥着離開。
悲泣離別聲,四處可聞。
一個時辰過後,洛陽西邊正中的雍門,天子百官以及城中百姓在此集結。
一個時辰前還口口聲聲說着不願遷都的百官,幾乎全都站在了在這裡。
當然也有個別的例外,比如位列三公的荀爽,他不願去往長安,向天子遞交了辭呈,留守洛陽。
城中百姓來了六七成,人數約莫十二三萬。
到了時辰,呂布騎上赤菟,回首望了眼洛陽,大手一揮:“出發!”
…………
八月下旬。
從孟津繞道酸棗的牛輔不負所望,一把大火幾乎將諸侯大本營的糧草燒了個精光。
負責後勤的淳于瓊灰頭土臉來到虎牢關外,悄悄見了袁紹,稟明此事。
“什麼!你再說一遍!”
聽聞這個驚天噩耗,袁紹差點當場氣得暈厥過去。
淳于瓊哭喪着臉:“盟主,賊子來得突然,又全是騎軍,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幾十萬石糧草,被他們焚燒殆盡!”
袁紹越聽越是火大,擡腿一腳踹在淳于瓊的身上,將他踹倒在地。臉上怒其不爭,指着淳于瓊厲聲斥道:“你你你啊,我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在你的身上,你竟然弄成了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沒了那幾十萬石糧食,我們此次伐董,將功虧一簣啊!”
被踹倒在地的淳于瓊顧不得身上疼痛,從地上爬起,跪着挪到袁紹近前,緊拉着袁紹的胯甲,苦苦哀求起來:“盟主,卑職知道錯了,求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啊!我不敢去找別人,只能來找您,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次。”
淳于瓊的求生欲可以說是很強烈了,爲了能夠活着,他甚至不惜捨棄尊嚴,給袁紹下跪。
昔年,淳于瓊也是西園八校之一,在職時幫了袁紹不少的忙,兩人私下關係也是極爲要好。
看着淳于瓊的可憐哀求模樣,袁紹嘆了口氣,到底是心軟了,無力的擺了擺手:“你下去吧,先離開這裡,避上一段時間的風頭,我再派人來找你。”
“謝盟主救命之恩,淳于瓊此生定然捨身以報,就算赴湯蹈火……”淳于瓊叨叨不停的表着忠心。
“滾啊!”
袁紹怒吼一身,現在他聽到淳于瓊的聲音,都覺得噁心煩躁。
淳于瓊顯然被袁紹的模樣給嚇到了,他也知道袁紹正在氣頭上,便不在多說,抓緊時間開溜。
“主公,要不要末將去將他……”文丑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算了,即便殺了他,也無濟於事。”袁紹發愁的搖了搖頭,對此神傷不已,就當是淳于家欠了自己一個人情吧。
“你去將曹孟德叫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記住,不要驚動了其他人。”袁紹吩咐着文丑,這件事情總要解決,十幾路諸侯裡,他比較相信的還是曹操。
文丑領命而去,很快便將曹操帶到了袁紹帳中。
“盟主招我前來,不知所爲何事啊?”曹操見帳內僅有袁紹一人,看似隨意的問着。
袁紹招呼曹操坐下,強撐笑意:“孟德,你我相交多年,今日又無外人在場,喚我一聲本初即可。”
曹操託忖着下巴,小眼睛裡佈滿思索。這可不像是袁紹的作風,聯想起文丑來時的小心舉動,曹操皺起眉頭,開門見山:“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
袁紹知道瞞不過曹操,索性也就實話說了:“孟德,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實話實說,我剛剛得到消息,酸棗的糧草被董賊派人給焚燬了。”
說這話的時候,袁紹痛心疾首,那可是幾十萬石糧草啊!
“什麼!”
聽聞這個消息,曹操從位置上‘噌’的一下起來,臉上除了震驚,更多的還是怒色:“淳于瓊呢!”
“孟德,現在不是該關心淳于瓊的問題,而是應該想想如何度過眼前難關。”放走淳于瓊的袁紹轉移了話題。
曹操也沒多想,腦中迅速思索對策,沉聲問道:“此事還有誰人知道?”
“你是第二個知道的人,不過此事應該瞞不了多久,而且可能很快就會傳到公路的耳中。”
袁紹面露擔憂的說着,袁術負責後勤,糧草被焚,即便淳于瓊沒有找他,他也很快就能知曉。
“糧草被焚的事情,必須瞞着諸人。否則一經傳出,軍心必定大亂!”
曹操說得果斷,相處這些時日,他早已摸清了許多人的性情,“等會兒我會去告知公路一聲,讓他不要將此事說出。他雖然平日裡行事傲慢,但也應該知曉事情的輕重。”
袁紹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曹操又問:“軍中糧草還有多少?”
“我剛派人問過,還能支撐三五時日。”袁紹回答。
“看來,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曹操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破釜沉舟,唯有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