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大將軍府人心惶惶,十常侍這邊心裡也是七上八下。
十一位中常侍聚在一起,以張讓爲首。
“大常侍,你說那姓呂的練兵,會不會是衝着我們而來?”十常侍之一的郭勝低聲詢問起來。
十常侍以張讓爲首,在稱呼他的時候,其餘諸人多稱之爲大常侍,以赫其名。
“我也有這種感覺,這姓呂的可是早就跟我們結過樑子,我覺此番練兵,他九成是衝着我們來的!”另一名中常侍高望也出聲應和。
“我覺得未必如此,說不準是衝何進去的呢?”中常侍張恭給出了自己意見。
“別忘了,當初我們可是派人暗殺過他,又抹了他功勳,你覺得他會放過我們嗎?”地位僅低於張讓的趙忠開口,平蛾賊的時候,天子讓他擔任車騎將軍,呈報上來的功勳都是經他之手,呂布的功勞自然是他叫人抹去。
十位常侍在那低聲爭論,張讓一直沒有說話,垂低着眼眉,他在猶豫,在琢磨。
如果單單只是爲了對付何進,爲什麼不重用蹇碩,而要用一個同他們仇怨深重的呂布。可如果是對付自己等一夥人,天子一句話就能完事,又何必費這番周章。
“陛下近來性子,摸不透啊!”
張讓心中嘆了聲,好在呂布府上有他安插的眼線,平日裡的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呂布跟袁家爲首的世家集團不對付,照他的性子,估計也不會投靠何進。
看來,是時候下點血本,把他拉攏過來了。
張讓眼中蘊含着老謀深算,在這位大宦官眼裡,從來都沒有絕對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天子近來寵信呂布,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倒他,那就先試着拉攏再說。
有了主意的張讓瞅着還在爭論的諸人,這些個傢伙平日裡圈錢耍威風厲害,就是腦子不太好,小聰明居多。如果上面不是有他罩着,‘十常侍’這個利益集團,不知完蛋多少回了。
張讓微有慍怒:“別爭了,過兩天咱家便請呂布來府上做客,探探他的口風。”
郭勝等人見張讓有火氣,霎時間噤若寒蟬,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應聲允道:“喏。”
…………
幾日過後,從校營歸來的呂布回到府上。
剛踏進門口,管事便過來躬身稟報,說張讓差人來遞了請柬,希望將軍去府上一敘。
“張讓請我?”
呂布愣了一下,他和十常侍之間的仇怨由來已久,張讓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邀請自己,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呂布找來戲策等人商議,該不該去赴這場宴席。
“頭兒,還是別去了,十常侍裡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曹性首先出聲,憤憤說着。
當初呂布在宛城身患疫疾,留守城中的將軍張裡拒絕撥給食物藥材,想看着他們全部自生自滅,可謂歹毒至極。
張裡,就是張讓手下的人。
而且,呂布平蛾賊時候的功勞,也是一點沒有。
肯定也是張讓他們從中搗鬼。
曹性這種簡單頭腦都能看得明白,更何況堂內的其他人,遂紛紛勸說呂布不必前往。十常侍名聲不好,跟他們交往,只會把自己也弄得名聲敗壞。
戲策也建議沒必要去張讓府上,此事天子如果知道了,估計也會懷疑呂布站邊了十常侍。天子想用呂布這把利劍來制衡外戚和宦官雙方,如此一來,就很有可能會尋找新的目標來取代呂布。
“十常侍這個時候邀我赴宴,會不會是有求於我呢?”
呂布思索起來,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到張讓此舉的用意。如果只是單純的鴻門宴,那張讓未免也太蠢了點,會把地點選在自個兒府上。就是安排些亡命徒來暗殺,都比這要靠譜。
想通了這點,呂布決定去張讓府走上一遭,看看這位張常侍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衆人見呂布有了決議,戲策便提議讓黃忠、陳衛跟着同去,就算張讓發難,也好有人接應。
呂布本不想帶人同去,但終究拗不過衆人的擔憂,只能將就答應下來。
小鈴鐺也纏着想去,呂布沒讓,不管是不是鴻門宴,張讓那裡都不是什麼太平之地。
呂布帶着陳衛黃忠出了府邸,他的府邸在城北,張讓的府邸在城南臨近皇宮,所以自然又要走上許久。
公車府內,一名儒衫文士邁過大門,從裡面走出。
所謂公車府,即爲朝廷選賢任能的地方。每年從各地舉薦至洛陽的有學之士,皆要在此等候天子的召見。
來洛陽足有兩年,他因不肯逢迎上官,故而一直在公車府內待職。比他晚來的那些淺薄愚士,懂得做人塞了錢,早早的就去往了城內府衙或者州郡各地任職。
只有他,天真的以爲陛下總會詔他覲見,到時候只需一展胸中才華,讓天子看重,委以重任。
到那時,剷除以‘十常侍’爲首的奸佞,匡扶漢室,定然指日可待。
結果呢,春去秋來,白白貽誤兩年光陰。
兩年的時光,磨滅了他所有的幻想與熱血,他也漸漸看明白了,公車府早已淪爲張讓等閹宦收刮錢財的工具,想當官?
可以,先把錢交了再說。
他雖有小資,但身存傲骨,倘若爲官要靠向張讓這夥人低頭獻媚的話,那他寧肯這輩子都不做官。
公車府內有人同情他的遭遇,亦或是覺得他這身才華可惜,偷偷幫他交了錢,弄來個中牟縣令的職位。
起初的時候,他是不願做此等地方縣官的,一心想爲天子效力朝堂,剷除奸臣。
後來,他想通了。
既然安不了朝廷,還不如去到地方,造福當地的百姓黎庶。
走在洛陽城內的街道,儒衫文士的神情落寞,呆了兩年的地方,今天終於要說再見。在他心中,仍舊抱有絲絲希望,他覺得,是金子,總會放光。
只要天子聖明,總有一天,一定會遣人來將他請入宮中。
文士如此想着,擡起頭,已然能夠看到洛陽的城廓,以及敞開的城門。
忽然間,他似是聽到了一聲略顯激動的呼喊,所喊內容正是他的名字。
“公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