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陽光正媚。
雲中郡守將契齊收到一封羊皮紙,前來送信的是個膚色稍黑的雄碩漢子,自稱是哈蚩怙的守帳親衛。
羊皮紙打開,信上的內容簡潔明瞭,契齊眼中異彩連連。
哈蚩怙在信中說,進攻崞縣時遭到漢人的頑固死守,攻下城池之餘,折損了不少人馬,讓契齊援軍崞縣,若能第一個抵達雁門關下,保其爲僕都尉。
如此升官的大好機會又豈能錯過?
契齊召來心腹將領乞綽,命其領兵四千,急行崞縣,到時一切聽哈蚩怙的指揮即可。
此時卻有一人站出來直呼不妥。
契齊瞥了此人一眼,臉色陰沉,心道:你一個投降變節的貪生之輩,有何資格質疑本將軍的命令。
吳充躬着腰,在鮮卑人帳下早已沒了起初的囂張氣焰,謙卑的低聲詢問着:“將軍,四千人馬馳援是否過多?城中尚有三千青壯奴隸,萬一暴動,恐難以壓制。”
“況且,這信中內容是否可信也未可知,漢人向來詭計多端,將軍應多多堤防纔是。”吳充補充了一句,語氣中帶着幾絲擔憂。
“嗤,你不也是漢人麼?”
契齊譏笑了一聲,顯然對吳充沒有半分好感,若不是哈蚩怙當初說留着有用,他早就砍掉了吳充的腦袋,拿去充功。
哈蚩怙是我堂哥,他又怎會騙我,而且這羊皮捲上的鮮卑文字,的確是出自堂哥之筆。
契齊在心中如此想着,不過,吳充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城中奴隸除去那些老弱不談,光青壯都有三千餘人,若不是有鐵鏈捆住手腳,還真是麻煩。
恩,一千人守城是少了點。
想通之後,契齊重新安排了下人手,讓乞綽領軍三千奔赴崞縣。
雲中郡距崞縣不算太遠,急行的話,估摸着也就一日的功夫。
乞綽領了三千人馬,同契齊道別一聲,往崞縣方向而去,兩千步卒,一千騎卒。
領路的是那個前來送信的漢子,身形孔武,卻又沉默寡言。
連續兩個時辰的急行軍後,士卒們早已是汗溼全身,人疲馬乏。
乞綽見狀,對那前方領路漢子語氣和善的說道:“兀和兄弟,咱們休息一下吧,你看弟兄們都累壞了。”
自稱‘兀和’的漢子回頭看了眼喘着大氣的士卒們,語氣沉悶,“前方就是平峰口了,我們去那歇息,那裡通風,涼快。”
平峰口!
隊伍中有數十名鮮卑士卒當場色變,他們都曾參加過那一次戰鬥,僥倖隨着哈蚩怙逃出生天,那一夜噩夢般的殺戮和恐懼,至今還在他們腦中驅之不散。
乞綽自然也知曉那夜的事情,不過卻並未放在心上,只是狐疑的問向兀和:“我們不是去往馬邑,再走崞縣麼,爲何會到平峰口來?”
“從馬邑去崞縣至少需要一天時日,而從平峰口就可以繞開馬邑,直走崞縣,時間將會縮短大半。將軍可是一直都在等着我們,到時去得遲了,將軍動怒,你可擔待得起!”
一路沉默的兀和破天荒的說了很大一段。
乞綽聽兀和說得頭頭是道,心底不由信了幾分。尤其是兀和最後的那兩句,更是讓乞綽後背溼透,若是耽誤了將軍的大事,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想到這裡,乞綽大喊一聲:“弟兄們,再加把勁兒,我們去前面的平峰口休息。”
…………
平峰口道路不算狹窄,但也絕對算不上寬闊,八匹駿馬並排而行已是極限。
道路兩旁是微陡的坡地,不高,僅有兩三丈,林木茂盛之下,連野草都瘋長至了人的半腰。
“侯頭兒,你說那些鮮卑人真會從這裡經過嗎?”伏於道旁的一名青年士卒小聲問了起來,將武器放於身旁,身子趴在深叢裡一動不動。
侯成伸手‘啪’的一下,拍在青年士卒的腦門兒上,笑罵道:“讓你小子呆着就呆着,等下管你殺個夠。”
“真的?”那姜姓青年伸舌舔了舔發乾的嘴脣,眼中泛起了一陣小星星。
侯成直接回了一記白眼,不明白這個出生西涼天水郡的傢伙怎麼跑來了幷州。
其實侯成心裡也沒底,從接近晌午時分就趴在這裡埋伏,如今太陽眼瞅着就要西斜落山了,而鮮卑人的影子卻連半個都沒看到。
難不成是將軍計算錯了?
不可能的。
侯成甩了甩腦袋,呼出兩口濁氣,勉強平息住了內心的焦慮。
忽然,侯成眉頭一挑,整個人完全趴在地上,將耳朵貼近地面,有陣陣悶沉的聲音從底下傳來,那是馬蹄踏地所發出的聲響。
“驢草的,可算把你們給等到了!”
侯成臉色一喜,吐了口唾沫,朝道路對面的魏木生比了個魚上鉤的手勢。
魏木生會意的點了點頭,握住兵器的雙手不覺緊了兩分。
乞綽領着三千人馬進入平峰口內,不甚寬廣的道路,使得這支隊伍彎曲得如同一條粗壯的蟒蛇。
領頭的兀和做了個停止前進的手勢,乞綽會意,朝身後一干士卒大吼道:“原地休息!”
疲勞至極的士卒們如蒙大赦,倒坐在地,將身上帶的乾糧同兵器一併扔下,解開腰間的水囊,張開大嘴,咕嘟咕嘟的就往裡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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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綽也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拿起水囊給自己補充水分。
灌了一大口後,乞綽頓覺清爽無比,將水囊重新放回馬背,開始打量起了四周地勢。
“這平峰口兩旁雜草叢生,還真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乞綽悠悠的說了起來,“還好漢軍被打退至了關內,否則要是在這裡埋伏一軍,恐怕我們今天就有**煩了,對吧,兀和兄弟。”
無人回話。
乞綽這才注意到,兀和仍然騎在馬上,於是笑問起來:“兀和兄弟,你不下馬補充點水分嗎?”
兀和手中長槍帶着一點寒芒而至。
武夫天生的危機感使得乞綽身子連連倒退兩步,只不過反應還是慢了半分,左肩頭被一槍挑得血水四濺。
乞綽右手摁住左肩,目光如毒蛇般直射兀和,語氣中滿是怒氣的責問道:“兀和,你這是作甚!”
那自稱‘兀和’的沉默漢子在這一刻終於展露出了猙獰的獠牙,手中長槍直逼乞綽,口中呼嘯了一聲:“呂布軍帳下百夫長宋憲,特取汝命!”
伏於兩旁的侯成和魏木生早就手癢難耐,如今聽到宋憲這一聲暗號,當即虎吼連連,一馬當先的衝在最前,身後士卒緊隨兩人直衝而下。
原本明亮的道路前方,忽然一支騎軍如狼羣般直衝而入。
爲首一人,鬢髮飛揚,持畫戟,裹紅甲。
PS1:感謝書友摸摸頭、溫侯親衛統領的打賞,讀者很壕,而作者是個手殘=。=,銘記心中,來日方長。
PS2:感謝編輯大大給了上推薦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