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伏在牀榻邊小憩的嚴薇驚呼一聲,渾身打了個寒戰,從噩夢裡醒來,睜開的美眸裡,驚魂未定。
又是這個夢。
緩過氣來的嚴薇平撫胸口,伸手摸了摸素衫的後背,入手滿是水漬,已然被汗珠溼透。
小傢伙躺在牀榻的小被毯上,熟睡正香。
五原,郡守府內。
身爲郡守的嚴信正在低頭處理近幾日的政務,清逸面龐上時不時會露出幾許欣慰。郡內日趨穩定,百姓們安居樂業,他這個當郡守的,自然跟着高興。
入夏以來的兩月,天公不作美,未曾降下一滴雨露。勤樸的田農們自己動手,從臨近的濁河裡取水灌溉。
看着莊稼地裡的種苗,從一顆顆細小的種子,發芽萌苗,拱開泥土冒出青綠的小腦袋,收成有了苗頭,農漢們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郡內不少百姓還在家**起長生牌,刻着呂布和嚴信的名字。
這兩人於他們而言,都是救命的活菩薩啊!
這樣的人,要長命百歲纔好。
五原郡幹得有聲有色,難免會觸犯到一些世家集團的利益。
他們礙於嚴家在幷州威望,纔沒直接撕破臉皮,但也要給這嚴家小子一點苦頭嚐嚐。
南方不是在鬧饑荒嗎?
存了壞心思的傢伙,就專門把難民往五原引,想看笑話,殊不知卻恰巧幫了大忙。
現在五原郡內所統計的人數,即將突破六萬,嚴信順帶也琢磨起來,是不是可以將其他荒廢的縣地,進行新的整理,用來安置難民。
接納難民之初,出現過許多矛盾。好在有崔緒陳復等人的鼎力相助,也算是完成得妥妥當當。
除此之外,朔方北境的青鹽澤和金連鹽澤也於月前,正式開採。當然,肯定不能大張旗鼓,名義上這塊地還是屬於南匈奴治下。
朝廷對鹽、鐵管控嚴格,甚至還設有相應的官員進行管理。
普通平民販賣私鹽,一經查出,基本是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陽。可即便如此,暗地裡售賣私鹽的商販,依舊禁之不絕。
眼下的五原郡纔剛剛起步,說不定將來有一天,在他的治理之下,也會有洛陽城那樣的繁華錦盛。
想到這裡,嚴信微微楞了一下,隨即便很快便搖頭淺笑起來,太遙遠了。
忙完手中事務,嚴信擱下筆桿,伸起了懶腰。
再熬兩月,等到秋收,一切就好了。
門外僕人來報,說嚴薇想要見他。
嚴信表情詫異,主動出了府堂,自家的這個小妹,實屬稀客。
見到候在堂門外的嚴薇,嚴信的臉上有了幾分暖意,笑着說道:“小妹,平日叫你常來我這走動,你卻不肯,今兒怎麼有空,想起來我這裡坐坐?”
說着,他伸出手去,從嚴薇懷裡抱過小東西,輕刮粉嫩小鼻頭,童心無比的逗樂起來:“小玲綺,有沒有想舅舅呀?”
小傢伙顯然認得眼前男子,兩隻小手一起啪啪啪的拍着這位郡守大人的臉頰,看到嚴信故作的疼痛表情,小傢伙樂得蛤蛤蛤的笑個不停。
前些時日呂玲綺滿百,這於小傢伙而言,是個極爲重要的日子。作爲一家之主的呂布不在,他這個當舅舅的就全盤操持起來,在小院裡辦得敞敞亮亮,熱鬧十足。
進了堂廳,小玲綺回到嚴薇懷中,如同貼心小棉襖似的,津津有味啜着手指,往孃親的懷裡拱了拱。
嚴薇坐下,溫柔的撫着小傢伙腦勺,坐將夢中所見,悉數告與四哥。
他夢到呂布躺在無盡的深淵之中,周遭是數不清的毒蟲蛇獸,噴吐着舌苔。每當它們張開大口咬向呂布,這個夢便戛然而止。
古人是信奉神靈的,大多數人都將夢中所見之事,視作上天的徵兆。
嚴薇連續夢到多次,這就很足以說明問題。
不過嚴信嘴上還是安慰着她:“小妹,你先不要過於擔心,以妹夫的武藝,普天之下都沒人能傷得了他。”
話雖這般說,但嚴信還是差門口守衛快馬去了軍營,請高順和魏木生前來見他。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高順魏木生騎着快馬到了郡守府外。
將馬匹交於門口守衛牽下,兩人整理好儀容,才共同踏進府內。
到了堂廳,兩人先向郡守抱拳行了一禮,隨後見到嚴薇在場,又低頭收起目光,同樣行了一禮。
抱着小傢伙的嚴薇起身,福了福身子,以示還禮。
嚴信按照流程先詢問軍中事務,又問了鮮卑人的動向。
掌管騎軍的魏木生望向嚴信,抱拳答道:“稟郡守,自夫彌、步度根相繼死後,鮮卑族內部無人掌控局面,矛盾激化。就連三王之中唯一活下來的軻比冢,也在上月,被他的二兒子軻比能親手解決。”
“弒父?”嚴信沉起眉頭,語氣有些凝重。大漢朝以仁孝治天下,就算打家劫舍的十惡不赦之徒,也幹不出這事兒。
高順點頭,隨後說道:“郡守莫要因其弒父而小看於他,此人驍勇善戰,深得手下將士信崇,還潛心學習我朝技術文化和作戰方陣。將來極有可能會成爲我們在北方,最大的敵手。”
眼下鮮卑混亂不斷,卡祁和軻比能的異軍突起,致使王庭勢力幾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地方的部族大人也不在尊奉王庭,各自帶兵稱王。
曾經由檀石槐所建立的強大帝國,還未走至百年,就已經四分五裂,風雨飄搖。
蟲蛇纏身,這絕非好兆。
高、魏二人聽得嚴薇所講夢中之事,眼中皆露出濃濃憂色。
後來得知呂布已將近一月,沒有寫家書回來,二人對視一眼,便有了決策。
由於高順麾下的陷陣營盡是歩卒,所以此番南下之行,就由魏木生率軍前往。
然而沒有朝廷調令,擅自帶兵離開駐境,乃是大忌。
但眼下事態緊急,也管不得這麼多了。爲了不引人注意,魏木生只帶上狼騎營兩百騎,於當天下午,動身奔往南方。
而此時的呂布,正迎來他重生之後,最爲艱難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