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出任長史

帳內諸人皆看向那褐衣青年,呂布亦隨之看了過去。

此人五官平平,呂布對他也只是稍有印象。

他叫崔緒,曾經是鮮卑人俘虜的奴隸,後呂布攻破雲中,數千漢民得以自由。

也是那時,崔緒被戲策看中,攬入了軍中。

呂布同他打交道的時間很少,兩人前前後後說過的話,加在一起,都不如和戲策的見面寒暄。

在呂布眼裡,崔緒的那點武藝基本上可以稱作皮毛,忽略不計;其次,他亦不像戲策這般通天曉地,滿腹韜略;行軍打仗,訓練士卒,宋憲等人都要比他強上數倍。

這樣一個幾乎毫無長處之人,也難怪呂布不待見於他。

崔緒在呂布這裡的存在感,甚至還不如一名普通狼騎營士卒。

面對新任郡守的疑問和帳內諸人嗤夷的目光,崔緒並未開口,而是用徵詢的目光看向呂布。

畢竟他現在寄於呂布籬下,凡事得以呂布說了纔算,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在得到呂布的點頭首肯後,崔緒平淡掃視着對面的嚴家食客,將捂手的熱水碗往桌上輕輕一放,語氣嘲諷十足:“我觀諸君所言,盡是屁話!”

此話一出,可謂是拉足了仇恨。

“你說什麼!”

“狂妄小兒,安敢在此大放厥詞!”

“若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定要叫你磕頭賠罪。”

“譁衆取寵?不過跳樑小醜罷了。”

坐於對面的嚴家食客態度各異,脾氣稍微暴躁的兩三人,咬牙切齒滿臉憤恨,當場拍桌瞪眼,怒斥喝責。頗具忍耐的則是譏笑不語,坐觀好戲。

呂布這邊的莽漢們大多不懂這些,默默當起了吃瓜羣衆。

嚴信倒是來了興趣,此人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出言拆臺,料想應有幾分本事。

他望向崔緒,淺笑說道:“願聞兄臺高見。”

“高見不敢當,拙見倒是可以略說一二。”

“要想重整五原,首先要確保的就是百姓生計。孟子曾說‘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百姓們不遠千里來到五原,爲的可不是建府修牆,他們想要的是遠離飢寒,過上更好的生活。”

“只有先讓百姓們支持和認可,之後的一切才能事半功倍,得以保障。”

嚴信眼中閃過一抹亮彩,崔緒所說的這些幾乎跟他不謀而合。

“說點實際的吧,就說我們此行,是去往治縣九原。那麼在下敢問郡守,照目前形勢,以九原一縣之地,來養這三萬百姓以及八千將士,易否?”

嚴信微微搖頭,他也正爲這事頭疼,可如果不遷往九原,而將百姓分至九縣,每縣人口也就三千餘人,人口不僅稀少,而且調度起來也尤爲困難。

“既然一縣難養,那何不以九原爲主,分三四縣重點而治。”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

嚴信霎時間如醍醐灌頂,崔緒的話無疑是給他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

他已經可以確定,眼前之人並非瞎口胡咧,而是確有本事。

“兄臺以爲,應治哪幾個縣爲佳?”嚴信態度鄭重,虛心請教。

崔緒也不多想,張口就來:“稒陽,臨沃,九原,西安陽。”

呵~

食客之內提議修繕城牆的那人嗤笑一聲,終於逮着了發難的機會:“稒陽、臨沃都殘破成了這樣,就算胡說,也總要找些好點的地方吧。”

的確,這幾處除了九原稍好,其他都是飽受戰火最爲嚴重的地方,縣內幾乎連一所完整的房屋都找尋不到。

身旁的嚴家食客皆是跟着點頭,可不能讓這小子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臉。

“頭兒,我覺得也不應該在這幾處。”曹性小聲嘀咕起來。

“我都不懂這些,你能曉得?”呂布眼眉微收,沒好氣的懟了曹性一句。

深諳其道的嚴信自然不信崔緒是隨口胡說,他在腦海中將這幾處地名連在一起,幾乎是剎那便得出了結論,水源。

這四處無一不是臨近濁河,取水便利。

“敢問閣下,你對五原又知之多少?”崔緒對視那名食客,臉色漸冷。

“不多,卻也談不上少。”

那人亦是不屈不饒,針鋒相對,“麻煩也請足下說說,具體該如何實施。”

面對此人的屢番尋釁,崔緒目露不屑,就憑你,也想看我笑話?

“其一,應先搭建房屋,因爲僅憑這些冬帳,根本熬不過五原的徹骨凜冬。”

“其二,將田土分與百姓,授其種苗,翻田整地,以待來年春耕。”

“其三,興修水渠,引水以灌農田。”

“其四,開採石墨,用以冬日取暖。”

“其五……”

一條條建策從崔緒口中說出,得心應手。

嚴信雙眸越發神彩十足,聽到最後,竟忍不住爲之喝彩了一聲:“好!”

右邊那些嘲諷相譏的食客們頓時覺得臉被打得啪啪作響,漲紅得如同豬肝,偏偏又無話可駁。

崔緒的提議得到了嚴信極大的認可,與此同時,他也向崔緒發出了正式邀請:“郡內還缺長史一名,還請崔兄不吝,就此一職。”

“四公子,家主明明說這長史職位……”坐在首位的那位食客急了。

嚴信冷眼望去,那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馬閉口不言,噤若寒蟬。

崔緒不作聲,嚴信就看向呂布,收起方纔的冷冽,笑着說道:“妹夫,這事兒得你說話才行。”

由此一事,呂布對崔緒的印象也徹底改觀。

他毫無猶豫的答應下嚴信,如果讓崔緒繼續留在他的軍營,只會是大材小用,牛鼎烹雞。

會議結束的當天,戲策跟陳覆在原野上散步閒談。

“崔緒會成爲郡長史,這我倒是沒有想到。”

走了一小段路程後,陳復提起話題,在他印象裡,崔緒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價值可言。

如今居然搖身成爲郡長史,當真是鯉魚躍了龍門。

說起這個,戲策也有些自嘆弗如:“農桑水利這一塊,沒有人比他更爲適合了。”

其叔父崔寔,曾爲五原郡守,生前著有《四民月令》。

這本書裡不僅詳細記載了田莊從正月到十二月的農業活動,還敘述了穀類、瓜菜的種植時令和栽種方法,就連紡績、織染和釀造、製藥等亦有涉獵。

耳濡目染之下,崔緒自然得有幾分本事才行。

最重要的是,這本書就在崔緒手裡。

眼下幷州窮得叮噹響,除了大片大片的荒蕪土地,耕牛農具基本上是要啥缺啥。

牛佘野一役,倒是繳獲了六萬多匹戰馬,兵器無數。

上交朝廷?

傻子纔會那麼幹。

閒散間,戲策似是想到什麼,悠悠嘆了口氣:“唉,可惜我們這裡沒有懂得經商之人。要是能將這些馬匹販賣到冀幽兩州,抑或是南方的其他諸州,換些糧食農具,這個冬天也就好過了。”

自春秋戰國起,商人的身份就極其低微,別說世家大族,連普通百姓也多是看不起商賈之流。

士子文人更是不屑與之爲伍。

家世已經沒落數年的陳復卻忽然開口:“我倒是認識兩個中山的販馬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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