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烈怒氣衝衝的走了。
呂布則一個人坐在屋子裡,面色頹敗。
這時,戲策從屋外邁過門檻,朝着呂布拱手讚揚道:“將軍真乃灑脫之至,戲某佩服。”
眼前的溫和青年一臉笑意,呂布卻開心不起來,悶悶的問着:“先生都知道了?”
從韓烈那裡得知一切的戲策答非所問,籠着雙手說道:“走了好啊,畢竟將軍在幷州已經是四面樹敵,再加上斬了步度根那麼多的愛將,一旦雁門關破,他又豈能饒你。”
“先生以爲呂某怕死?”呂布眉頭一挑,語氣中透着不悅。
戲策像是沒有聽見,接着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哦對了,將軍還可以渡過濁HN下,以您的實力,護得夫人周全自然不是難事,只是將軍當初好像說過,就算拼掉性命,也要讓夫人安穩幸福的吧。”
呂布垂下腦袋,捏着拳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表情。
很顯然,戲策這一番話戳中了他的要害。
可戲策似乎並未發現呂布的異樣,依舊樂呵呵的說着:“鮮卑人入主幷州,反正遭殃的是最底層的窮苦百姓,死了就死了唄,我大漢朝啊,人多着咧!”
“先生!”
呂布陡然低喝了一聲,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緒,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盯視着戲策,大聲說道:“就算我上了戰場殺他幾百鮮卑人,但這點人數,對於整場戰役的勝負,怕也是無足輕重的吧。”
“嗯,你說得也是,從古至今,一個人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千人敵萬人敵,”戲策點頭表示同意呂布的說法,但他隨即語氣一轉,身上竟有種驚濤拍岸的氣勢油然而生,“但你不要忘了,你不僅僅只是呂奉先,你還是飛將軍,是狼騎營的領袖,是整個幷州軍心中的精神支柱。只要你在,狼騎營的鬥志就永遠不會磨滅,只要你在,幷州兒郎就還有勇氣,拿起武器同鮮卑人一直戰鬥下去。”
“先生的意思,是不想讓我退居?”處於迷茫之中的呂布似乎看到了一絲光芒。
“那倒不是。”
戲策搖了搖頭,“只是戲某以爲,不如先將鮮卑趕出幷州,屆時天下太平,將軍您再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去和夫人過那世外桃源的生活,豈不美哉?”
“唉,可我已經拒絕了老將軍的軍令。”呂布嘆了口氣,戲策說得沒錯,只有徹底趕走鮮卑人,才能過上安穩的生活。
聽到呂布的嘆息,戲策神秘一笑,胸有成竹的說着:“放心,韓烈過幾天肯定還會再來。”
果不其然,幾天之後,韓烈又來了,說是老將軍不準呂布請辭。
這時的呂布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他告訴韓烈,再給他幾天時間,他就回營中報到。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暫。
這一晚,呂布用過晚飯,笑着說一直沒去過村裡的那條小河,問嚴薇要不要去走走。
心思縝細的嚴薇已然猜到了呂布的想法,乖巧的點了點頭。
呂布牽起妻子的小手掌出了院門,樹下納涼的村婦們看見了,都羨慕的誇讚着這對新婚夫婦的恩愛有加。
呂布對此禮貌性的報以微笑,牽着嚴薇的手,一刻也不曾鬆開。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的走着。
從小河的這一頭,走到了那一頭。
河面的水流很緩,倒映出天上的月色,波光粼粼。
回來的時候,呂布讓嚴薇趴在他的後背,說是怕她累着,他走得很慢,怕簸着了背上的溫婉女子。
回到小院,望着升得許高的圓月,嚴薇不由輕嘆了一聲:“還未至中秋,這月,也這般圓了。”
呂布聞言,便從屋內搬出兩個小馬紮,放在院內中間的過道上。
他用袖袍仔細的擦拭了其中的一個,確定擦拭乾淨之後,才讓嚴薇坐下。隨後呂布也坐了下來,並將嚴薇的額側輕輕靠在自己的肩上。
兩人坐在院子裡,靜謐的仰望着頭頂的月亮。
夜,深了。
靠在呂布肩上的嚴薇忍不住打起了呵欠,呂布便讓她回屋歇息。
她搖頭,如何也不肯,她知道,呂布要走了。
爲了給自己提神,嚴薇起身走到一旁的瓜果地裡,蹲下身子,有些興奮的說着:“夫君你看,咱們種的瓜果,長出綠苗了。”
呂布往那一看,可不是嗎,前幾日躬身種的果苗,已經有一小撮綠綠的葉子,冒出了地面。
然後,嚴薇又給呂布講起了該如何灌溉,除草……
她不停的講,不停的講,呂布聽不聽的懂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自己別犯困就行。
可她終究只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不知何時,她已靠在了呂布的膝上,沉沉睡去。
望着嚴薇疲倦不已的臉龐,呂布滿是憐愛的輕撫着她的秀髮,喃喃道:薇娘,等我回來。
清晨,天色朦朧,村子裡的公雞還未開始打鳴。
呂布悄悄摸起身子,踏上鞋履,穿好衣衫。等到要出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牀榻上的女子熟睡正香,一雙美眸的眼角掛有淚痕,呂布搭上房門的手又放了下去,他走回牀邊,彎身在她額頭處輕輕吻了一下。
他就要走了,可卻連一句真正道別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
呂布說不出口,他捨不得。但,他必須得走了。
戀戀不捨的將目光收回,呂布吸了口大氣,打開房門,走出了小院。
打開院門的那一瞬間,近千道目光直射而來。
呂布望着守在院外的這近千名漢子,納悶兒道:“你們怎麼來了?”
他並未向任何人透露過,他今天就要離開的這個消息。
早在幾天前,呂布就已經向曹性宋憲等人交代過了,讓宋憲統領狼騎營,遇到事情多多聽取戲策的意見。因爲老將軍下發的調任令上並沒提到狼騎營,那就是讓呂布自行決斷狼騎營的歸屬問題。
其實從那天過後,狼騎營將士每天都會在呂布的院門口,一直站到天亮。
曹性湊到呂布面前,露着笑臉,一如既往的死乞白賴說着:“頭兒,讓我跟你一起去唄!我雖然沒啥大本事,但洗衣做飯、端茶遞水什麼的,還是能夠勝任,至少多個人照料,也好互相幫襯不是。”
宋憲侯成等人慾言又止,顯然也都有這個想法。
“我可沒那麼嬌氣,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狼騎營裡吧。”呂布笑着對曹性說道,隨後又看向狼騎營的這些個粗漢,故意板起一張兇臉,“還有你們,別老想着偷懶,等我回來的時候,凡是在我手上過不了三招的,都給我洗馬桶去!”
將軍!
狼騎營的漢子們齊喊一聲,一個個眼眶通紅,右手握住‘呂甲刀’,單膝跪在了地上。
“好了,都別送了。”
呂布朝衆人揮了揮手,走的時候他再一次叫住了戲策。
“先生,你應該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麼吧。”
“將軍放心,夫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戲某願提頭來見。”
聽到戲策信誓旦旦的擔保,呂布邁開大步走了,身後跪了一地的狼騎營將士目送他遠去。
昨天夜裡,睡夢中的嚴薇抱着呂布的胸膛,哭得梨花帶雨,浸溼了呂布胸前的衣衫。
滿腔的憤怒,和着壓抑許久的戾氣,在呂布的身上散發開來。這個在嚴薇面前時刻溫柔的無微不至的男子,在這一刻恍如魔神,他將兩排鋼牙咬得‘咯咯’作響,英俊的面龐上浮現出幾絲猙獰,低沉的咆哮中,是抑制不住的怒火:“鮮卑人,你們這羣狗雜碎,某家這次要將你們徹底撕碎!
林子裡,無數飛鳥受驚衝出。
一團黑氣在眉間凝聚,初代大魔王呂奉先,登場。
(本來這章上週四就應該寫完了的,因爲生活裡一系列事情給耽擱了,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