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郡武州縣的東南,繞過層層蔥鬱的山嶺,在其腹背的山腳下有一處僻靜的小山村,名曰‘有溪’。
村子有近四十戶人家,多是老弱婦孺,鮮卑人南下,家裡的男人們放下鋤頭磨耙毅然從軍,保家衛國乃是每一個大漢兒郎義不容辭的責任。
呂布原先想在雁門郡內置辦一處宅子,後得知嚴薇其實更向往寧靜的山村生活,遂請了戲策這個半吊子的風水先生,足足找了七八日的功夫,才尋到這有溪村。
村子的真實名字已經無從可考,據說頗爲複雜,但因村中有一條清澈的溪流,故而村民們將其稱之爲‘有溪村’,至於原先的名字,一來二去的也就忘了。
有溪村背靠大山,臨近水源,鮮卑人的戰火併未波及到這座村子。村民和睦與共,少有口角上的爭執,互相扶持,也稱得上是一處世外桃源了。
地方有了,呂布便開始自己蓋起了房子,找了塊地勢平坦的空地,圍上泥巴牆,一個人蓋或許很慢,可手底下還有數百的狼騎營將士不是?
爲了不驚着村裡的人們,他們卸下了鐵甲與兵刃。
這些漢子們在入狼騎營之前,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爲了討生活,幹過許多雜活,各式各樣的都有,泥瓦匠、木工、修葺師……
他們說起專業術語來,連戲策都聽得一愣一愣,一頭霧水之餘,卻也不得不嘆上一聲,術業有專攻。
有的人幫呂布蓋起房子,有的用木材做着傢俱,有的在刻石雕,什麼都不會的,就索性賣起了力氣,砍樹、擡大石、搬運……
正值盛夏的天氣,一個個光着大膀子汗水不斷,也渾然不覺累,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給他們心中敬重的將軍,送上新婚的禮物。
禮物雖然廉價,卻也無價。
院子裡建有三間小屋,出了屋子,是一個小型的院落,可以用來閒聊和小憩,左邊是一片花圃,呂布知道嚴薇喜歡種花,所以一開始就預留好了,右邊則搭架起果棚種上了果苗,出門半里就有一條小河,可以取水用來灌溉。
中間留了個兩人寬的小道,方便行走。
雖比不得原先嚴府的廣闊氣派,倒也別有一股農家的清新。
儘管呂布已經非常注意的減小動作了,但數百人的動靜還是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得知是呂布即將大婚後,淳樸的人們紛紛放下手頭的農活,趕來幫忙。
對此,呂布心中感動不已,相比那些高官厚祿的上位者們,他們才顯得更爲可愛,這些生活在最低層的人們,有着世間最爲寶貴的東西。
村子裡有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們一瞧這架勢,自然知道呂布是郡裡的“大人物”,既然呂布不肯明說,活了一大把歲數的睿智老人們,自然也不會傻到去刨根問底。
與此同時,相隔數千裡的雲中郡內。
魏木生和郝萌兩人走在城中街道上,如今雲中郡駐兵超過五千,已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呂布當初建狼騎營的時候,剩下三千多,後來在戲策的奇謀下,夜襲定襄,又解救壯力俘虜兩千,充入軍中。
眼下各郡兵馬大都被張仲調往雁門關,總共也才兩萬餘人。魏木生單憑這五千兵馬,就有同張仲攀談條件的資本,這時就算坐地起價,向朝廷要上一個將軍噹噹,也不無可能。
然而這個被呂布付與大任的青年並沒有選擇這麼做,他甚至連一絲的念頭都不曾動過,依舊老實的當着呂布任命給他的軍侯一職。
魏木生手中握着一卷剛剛快馬傳來的竹簡,消瘦了許多的臉龐上罕見的露出了幾分笑意,他對着郝萌笑了笑:“戲先生來信,說是將軍要娶親了。”
如今的魏木生,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小斥侯,他手中握有五千軍馬,經歷過數場惡戰的他,舉手投足之間,將者之風已漸漸顯露。
“將軍也該成家了,奈何我們要堅守於此,不能親自前去道喜,真是遺憾。”郝萌嘆息着說道。
一隻黑鴉從頭頂飛過,魏木生擡頭望了望,笑着說:“人到不了,禮物總歸是該送上的。”
郝萌聞言苦笑起來,“能送什麼,雲中郡原先早就被鮮卑人劫掠一空,哪還有值錢的東西。”
魏木生突然露出個神秘的笑容,“斥探不是來報,這幾日會有一支鮮卑人馬,從五原那邊途徑雲中郡,遣回鮮卑嗎?”
郝萌剛開始還沒懂魏木生的意思,細細琢磨之下後,他陡然瞪大了眼珠,滿臉的不敢置信道:“你該不會是想去搶鮮卑人吧!那可是近千騎,要是把鮮卑人惹毛了,全力來攻雲中,可如何是好?”
相較之下,魏木生就顯得尤爲鎮靜,他有條不紊的給郝萌分析起了當下的形勢:“當初雁門關幾番大戰,鮮卑人的攻城器械早就落了個七七八八,沒了攻城器械的鮮卑人要想強攻雲中郡,倒也沒那麼容易。再者說,我們只管扮作劫道的馬賊,誰又會猜到我們?更何況,步度根一心只放在雁門關上,他可沒多餘的心思來對付我們這些小魚小蝦。”
嗅覺敏銳的魏木生已經察覺到了,有一場關乎幷州乃至整個大漢的生死大戰,即將展開。
街角旁有幾個小姑娘在那玩耍,待到魏木生郝萌兩人走遠之後。
“聽見了嗎,有個將軍要成親了。”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滿心憧憬起來,“以後,我也要嫁給將軍。”
另一個小女孩聽了,搖擺着腦袋:“我聽爹爹說,將軍再厲害,也比不過三公的,嗯,我以後一定要嫁給三公。
“切,將軍三公算什麼,換做是我的話,我就要嫁給皇帝陛下,執宰天下,將軍三公統統都要聽我的。”年歲最大的那個少女傲氣的哼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不可一世。
幾個年齡稍小的女孩立馬目光崇拜的看着她,忽然有人問向另一個在地上用手指划着圈圈的小姑娘,“秀兒,你將來要嫁給誰?”
這個和戲策曾有一面之緣的小姑娘,臉色稍微紅潤了些,如今被一戶姓刁的好心人家收作女兒,談不上大富大貴,倒也勉強能算衣食無憂,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衣衫襤褸,到處去撿吃的。
小秀兒忽然想起了自己常常會做的一個夢,眼神迷離,癡癡的笑了起來,她低聲喃喃着:我的意中人呀,是個蓋世英雄,等我長大了,他會騎着匹火一樣的大紅馬來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