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戰事到了這個地步,應該見好就收,立刻轉換攻守,撤兵防備纔是。畢竟,羯人雖然在這三天裡損失了不少,但其有生力量,仍然遠超過李錚。
尤其是這三天以來攻下的羯人小部落,都只是處於邊緣地帶的外圍力量。羯人真正的精銳,還在白水川。
但李錚卻不這麼認爲。
雖然在人數方面,李錚遠遠無法與羯人相比。但就裝備、坐騎方面,李錚麾下的騎兵能甩出羯人騎兵幾條大街!
騎兵作戰,本就於運動中進行,誰的機動性強,誰的裝備精糧,誰就處於優勢地位。
最重要的是,李錚一早就決定,要完全拿下匈奴別落。現在打到了一半,如果因爲被察覺的緣故就撤兵,那麼李錚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羯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時時攻打騷擾,肯定防不勝防!作爲近鄰,羯人部落對草場的威脅,最爲直接!
送佛送到西,到了這個地步,絕對沒有後退的道理。
一個字,打!
當下,李錚以藍翔鳥傳訊給趙五,讓其督促押送俘虜回去的五百步卒儘快趕來,然後再次給白狼和張山發消息,讓他們先不要與羯人接戰,暫時以騷擾爲主,吊住羯人大軍,與其周旋。
北風呼嘯,天空陰沉沉的。前日裡還有些微陽光照射,現在完全看不到了。
“主上,這是要下雪的徵兆。”
一位青甲戰騎對李錚道:“草原上的雪十分駭人,每每冬季逢到大雪,少則齊膝,多則能掩埋牲畜。對於草原胡人來講,就是一場災難。”
李錚擡頭望了望天際,陰沉沉的給人一種巨大的壓抑感,似乎呼吸都不太順暢。
“若真下大雪,對戰事不利啊...”沉吟片刻,李錚道:“須得在大雪封覆草原之前,結束戰爭!”
雖然李錚麾下的兵卒並不畏懼寒冷。但若真如先前青甲戰騎所言,大雪齊膝或者能掩埋牲畜的話,對於行軍打仗就有着極大的阻礙。
正在李錚考慮如何儘快結束戰爭的時候,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入了耳中。
李錚擡頭一看,是兩騎青甲戰騎。
李錚這一行,除了三十青甲戰騎之外,其餘盡皆是步卒。所以斥候就由青甲戰騎擔任,東南西北,都撒出去了兩騎。
這兩騎,正從東邊趕來,看那速度飛快,必有急事。
李錚的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報!”
老遠,便傳來呼喝:“報主上,東邊有三千精騎正向這個方向趕來!”
“三千!”
李錚的心,咯噔一下,立刻就沉了下去。
“這是哪兒來的三千精騎?!”李錚心裡不由暗暗縮緊,口裡卻道:“快,隨我去前邊的草坡,列陣以待!”
除了現下二十四騎青甲戰騎,剩下的五百兵卒可都是步卒。若是騎兵,還能立刻撤離,或者以強大的機動性與這來敵周旋。但步卒就不行,再精銳的步卒,也跑不過騎兵!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一個有利的地形,嚴陣以待!
前邊不遠處的草坡,就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居高臨下,可以抵消敵騎衝鋒的力度,增大敵騎騎射的難度。如此此消彼長,憑着手下兵丁的精銳裝備,李錚倒也不怕這三千騎兵!
不過兩個呼吸,李錚的心裡,就有了決斷。
麾下衆步卒聞聽號令,自然不敢耽擱,齊齊小跑着,隨青甲戰騎上了草坡。
在李錚的指揮下,重甲槍兵在外,輕步弓手在內,圍成一個圓陣。如果敵騎來攻,以重甲槍兵在外爲盾主防,輕步弓手於內放箭主攻!
平時良好的紀律訓練,讓李錚手下的士兵在各小隊長的指揮下,很快就排開了陣勢。這時候,遠處隆隆的馬蹄聲,終於傳到了耳中。
李錚騎着青雲,手執血龍槍,擡眼眺望。
卻見那陰沉的天際,黑壓壓的一條黑線,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洶涌而來。
當先一杆大旗,上面繡着一隻狼頭,狼頭上的匈奴文字李錚卻是不識得。
旁側有識得匈奴文字的青甲戰騎連忙解惑:“主上,那是骨都候的大旗!”
“骨都候?!”
李錚皺眉。
“骨都候是匈奴人重要的官職,地位只在左右賢王之下,與其他諸王也不分高下!”
“嘶...”
李錚聞言,不由微微吸了口氣:“既然這骨都候有如此地位,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到這裡來?”
“應該不是骨都候本人,可能是使節或者其他的什麼也說不定。要不然也不會只帶三千兵馬。”
李錚聞言,微微頷首。
看着正在迅速逼近的骨都候大軍,李錚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絲靈光。
“一定是這樣!”
李錚狠狠一揮拳頭,懊惱道:“早先就想到了這些,出兵前竟然忽略了,真是該死!”
在李錚從荀攸口中得知,天子詔令匈奴人發兵平叛的時候,他就從記憶中大約搜尋出一些模糊的記憶。
似乎在這段時間裡,匈奴人會發生內亂。
正因如此,他纔會決定攻伐匈奴別落。就是想趁着匈奴人無暇他顧的時候,咬下一塊肥肉!
但在出兵之前,他忽略了這個情況。
匈奴人發生內亂,自然就是內部派別相互傾軋的結果。那麼匈奴別落作爲匈奴人的附屬部落,這股不小的力量無論是匈奴人哪個派別,都肯定不會置之不理!
那麼眼下的情況就有了解釋!
這三千隸屬骨都候的兵馬,一定是準備前往白水川,徵調附屬部落兵力,或者作爲使節,說動匈奴別落投靠這位骨都候!
看這三千兵馬來勢洶洶,想必一定在路上遇到了那些被李錚攻破,化爲廢墟的羯人部落。
因此,他們循着李錚等人的痕跡,一路追趕上來了!
就在李錚考慮的這一會兒,那三千匈奴精兵就到了草坡下。
這三千人馬的首領,卻是一個年輕的匈奴人。這人看似約莫不過二十出頭,頭上戴着精緻的羊皮帽,身上披着華貴的皮襖,腰間還彆着一柄金色的匕首。
這人臉龐還算清秀,身材卻生的極爲壯碩,皮襖的領口袒露着,任憑北風吹拂胸膛,彷彿一點也不冷。
“這是漢人的軍隊!”
這衣着華貴的匈奴青年一雙眼睛猶如狼一般,盯着草坡上的軍隊,道:“漢人的軍隊爲什麼到了草原上?!還滅了好些別落部屬?!”
“興許是別落的人招惹了他們吧。”旁側卻有一位身着漢服的中年人,看那模樣,卻是漢人無疑。
只聽這中年漢人道:“對於殿下而言,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哦?”
青年聞言一愣,道:“此話怎講?”
“殿下此番來別落的目的,是爲了征服別落,讓他們爲效忠單于。而眼下的這支漢軍,就是最好的見面禮!如果剿滅了這支漢軍,想必別落一定會心甘情願的效忠單于!”
“哈哈,不錯!”
聞言,青年哈哈大笑,道:“如果能讓別落心甘情願,父汗一定會高興的!”
“正是如此。”中年漢人笑道:“單于一定會更加賞識殿下,等單于登基之後,一定會封殿下爲左賢王!”
青年聽了,不由手舞足蹈,興奮異常。看着草坡上的李錚大軍,眼睛裡冒出了貪婪的光。
李錚看着草坡下一箭之地外的匈奴軍隊,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這支軍隊雖然只才三千人,但人人着甲,裝備精良,戰馬也是百裡挑一的好貨色。
不好打!
李錚吸了口氣,忽然,草坡下的匈奴精騎動了。
“各就各位!做好準備!”
話音一落,便見三千匈奴精騎分出了兩千人馬,斜裡擦着草丘奔馳了起來。隨即,便聽嗡的一聲長音,一片箭雨便罩着草丘落了下來!
“低頭!防禦箭矢!”
五百餘人齊齊低下頭顱,將面部遮擋起來。接着,便聽噼裡啪啦一陣響,雨打芭蕉一樣,密密麻麻的箭矢,當頭落在了李錚的軍陣之中!
隨着箭矢落下,幾聲痛呼傳來,李錚手中的長槍舞動如輪,格開飛射而來的箭矢,側臉一看,就發現有好幾個兵卒被流失射中了甲冑的縫隙處,受了傷!
“不要亂,注意保護自身!”
各級軍官呼喝着,讓士兵們逐漸平靜。
然而,匈奴人的箭雨,卻在這一波之後,竟然片刻不停!那兩千精騎竟圍繞着草丘奔馳,呼喝怪叫着不要錢一樣灑下了一片片綿延無窮的箭雨!
一時間,竟然壓的李錚擡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