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事,”
李錚笑呵呵的看向周肥,道:“我這裡正好有些事找你,原本還準備接下來抽空去傅氏塢堡,現下週管事既然在此,也免了我多跑一趟。”
“主人折煞在下了!”
周肥一出口,把李錚搞的不由一怔。
主人?
瞬即,李錚恍然。
也對,努羅既然把自己預領護羌校尉的事都告知了張山等人,沒理由不把傅燮贈與財產的事說出來。
看這周肥的表現,再想想縣衙的變化,想必周林等人都已經將事情辦妥當了吧?
想到這裡,李錚把目光轉向了周林。
周林淡然一笑,作揖道:“祈望主人贖罪。屬下等從努羅口中得到消息之後,想給主人一個驚喜,於是就搶先主人一步,把事情辦妥了。”
李錚聞言,心思轉了兩圈,卻是露出了笑容,讚許道:“不錯不錯。”
張山周林等人見狀,不由心中微微舒了口氣。
當初決定做這些事的時候,幾人興沖沖的沒想太多。但做完之後,纔想他們的行爲似乎暨越了。從來都只有主人做家奴的主,哪裡有家奴敢擅做主張給主人做主的?
若是碰到一個心理敏感的家主,少不得他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雖然,他們也是好心。
李錚察覺到這狀況的時候,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僅僅只是改造府邸,那倒沒什麼。小事家奴可自行做主,大事卻一定要李錚自己決斷。有關於傅氏財產,那可不是小事,那是一筆遠超李錚本身產業的巨大餡餅,關乎於李錚完全統治靈州的重要組成部分!
不管這其中是否會出差錯,但對於一個上位者而言,這是超出他控制之外的做法,是難以容忍的。
但轉念間,李錚又有些釋然。
屬下們的做法,雖然暨越了,但說到底還是爲他這個主上着想。爲主上分憂,本質上來說,並沒有錯。
再則,李錚想到,自己真正的根基,其實是腦海中的系統,其次纔是神州草場。至於靈州縣,說實話,算不得什麼。
氣可以不生,但不能不給他們一個教訓,免得以後再發生此類的事。
李錚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見狀,堂下諸人連忙正襟危坐。
“此番收穫頗大,爾等也各有功勞。”
說着,李錚沉吟了片刻,道:“我決定,在朝廷派來新任縣令之前,由周肥主掌靈州政務!”
此言一出,堂下衆人臉上立刻精彩起來。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李錚又道:“周林仍然主管神州草場商隊事宜,儘快擴大影響力,爲草場增加底蘊。”
“王老虎明日隨我回草場,將徐小九調來靈州,負責新兵訓練。”
“白狼主掌靈州軍務,張山副之。徐小九主掌新兵訓練,努羅副之。”
這一連竄任命下來,堂下所有人都緊閉着嘴,不敢說話。
如周肥這等,剛剛纔成爲李錚家奴的人,都做了一縣之長。張山等老人,竟然只做了別人副手。
這讓他們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李錚只是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要讓他們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要將這種剛剛萌芽的暨越行爲,扼殺在搖籃當中!
至於任命周肥主掌靈州政務的事,李錚有自己的考慮。
如果不出眼下這事,李錚會將周林放到這個位置上來。無他,李錚手下,有這個本事的,也就只有周林。
不過周肥現在也已經是他的人,李錚與周肥也打過幾次交道。再則,李錚相信,周肥是有那個能耐的。
“好了,任命到此爲止。”
李錚喝道:“爾等不要有埋怨,也不能鬆懈,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們的功勞我記着,錯誤我也記着。”
衆人齊齊頓首。
“靈州的很多方面,我都不滿意,因此,接下來我說的話,周肥你要記住。”
李錚對周肥道:“從現在起,周肥你是靈州的政務主官,那麼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人口和土地的問題。”
“首先,你必須要將靈州的所有人口戶數統計周全。雖然周林等人做過一遍,但我相信,在豪強大戶中,一定隱瞞了不少。”
“人口統計妥當之後,要按類劃分。對於所有的農人庶民,要做到人人有其田,保證不讓靈州產生任何一個流民。至於土地,就從傅氏贈與我的田產中分配,如果不夠,還可以開荒。”
“其次,就是稅收。苛捐雜稅一律免除,庶民農人的農業稅定爲三成,商鋪、駔儈的交易也要產生商業稅,定爲二成,農業稅從明年起正式實施,商業稅即日起實施。”
“稅收方面一定有很大的阻力,不過不要擔心,若有不從者,要麼讓他離開靈州,要麼就通知白狼動用刀兵!”
“佈告靈州所有人,農業和商業產生的稅收,除了用於軍隊,剩餘的部分,會用於靈州的各項公共設施以及教育、醫療等方面的公益事業。”
“再則,整個靈州的交通問題,也要解決。靈州城內的各條道路要保持疏通,靈州城通往下轄的各個鎮集的道路,也要修通。”
“最後是衛生問題。靈州城內,要保持好衛生,滿大街的垃圾、牛馬的糞便,必須要得到處理。然後必須要修建下水道,靈州城內所產生的各種污水,禁止傾倒在大街上,必須要讓其沿着下水道順利排出靈州城。”
周肥聽完,暗暗將幾件事記在心裡,準備會後寫下來免得忘記。
同時,他提出幾個問題。
“主上,屬下有幾個問題。”
“首先就是統計人口。豪強大戶之中必定有所藏匿,比如家兵、家奴和佃戶。若是受到阻攔,屬下該怎麼做?”
“其次是分配田產,每一戶或者每口人該分多少才合適?靈州下轄的鎮集,是否也按照同樣的標準?”
“其三,有關於稅收。農稅三成,去除苛捐雜稅倒也合理,只是有可能逆了朝廷的規矩。至於商稅,也就是市稅和徵課,歷來稅率很低,至多不超過二十稅一,二成的話,是不是太高了?”
“其四,修築道路的勞力從何而來?”
“第五,下水道又是個什麼東西?清理街道上的垃圾和牛羊馬匹的糞便,是否要成立一個新的管理部門?”
李錚聽完周肥的問題,心下不由高興。
這周肥果然有些能耐,提出的問題,都直指要害。
“對於不配合的豪強大戶,你只管找白狼就是,具體該怎麼做,你斟酌着來。”李錚沉吟道:“至於土地問題嘛...這樣,每戶基礎田產定爲十畝,以四人爲基,每多出一人,就增加五畝。”
“至於稅收嘛...”說到這裡,李錚不由琢磨起來。
聽周肥的意思,農稅方面倒是沒什麼意見。但有關於商稅,卻差距頗大。李錚沒想到,這時代的商稅稅率竟然這樣低,不超過百分之五。轉念一想,大約又有些明白了。
第一個,這時代的商業還不夠繁榮。第二個,很多商業方面的活動,尤其是關於運輸方面,成本太大——這時代可沒有鐵路公路,也沒有大型的運輸機械。
這樣算起來,徵收的商稅如此之低,也就情有可原了。
於是道:“也罷,是我不瞭解情況。這樣吧,商稅就暫定爲二十稅一,也就是半成。至於農稅方面可能破壞朝廷的規矩,這一點你不用擔心。特事特例,再說涼州現在都這樣了,朝廷短時間內也無暇顧及。”
“修築道路所需的勞動力,你可以統合失去了田地的流民和庶民——現下不是播種的時節,就是分配到土地,這些人也沒有辦法。還不如以工代賑,修築道路的同時,讓他們活下去。至於所需的糧食金錢,就從傅氏贈與的財產中提取,若是不夠,可以向城中大戶集資,就說我李錚借他們的。”
“至於清潔城中的髒污,自然要成立一個專門負責的部門,招收一些人手,開工錢,讓他們負責每天即時清理。”
接着,李錚又將下水道的概念說了一遍,周肥細細咀嚼了好一會兒,便拜服退下了。
政務方面安排完畢,李錚轉言,便在軍務方面給白狼做了囑咐。
首先,要儘快的將新招收的三千新兵訓練出來,然後拉出去找馬匪、山賊練手。練兵的同時,肅清靈州境內治安。
其次,參與過此番戰事的精銳,同樣不能鬆懈。可以專挑境內棘手的賊匪下手,同時還要分出一部分,李錚打算將勢力觸角延伸到北邊河套草原。就算短時間內不能把草原上的匈奴人怎麼樣,也要摸清楚北邊一帶的匈奴人勢力分部。當然,這需要隱蔽的進行。
其三,還要撒出數支輕騎,遊弋於靈州周邊,隨時注意韓遂叛軍的動向,保證己方能在戰爭可能來臨的情況下了解相當的情況。
軍務就這麼多,李錚吩咐的很詳細,白狼等幾人不敢怠慢,謹記於心。
接下來就是周林負責的商業問題。
神州草場的商隊必須要儘快擴大影響力。
在李錚的計劃中,商隊的作用,不止是爲了斂財,更重要的,還要擔當情報系統的重任——從各地收集所有有利和不利的訊息,並迅速傳達到李錚的耳中。
所以神州草場的商業貿易影響的範圍越廣,對李錚的好處就越大。
將一切都安排妥當,李錚又讓周林去通知城中的豪強大戶,讓他們晚上到府中一聚,這才揮退了諸人。
在晚宴開始之前,李錚又將靈州縣的管理階層,也就是十餘天前被招賢令吸引,並進入靈州管理層的一干人等,都召集起來,大致做了一個瞭解,並鼓勵了一番,便即作罷。
靈州現在的管理層,除了與李錚有密切關係的,其他都還不值得他太過鄭重對待。
接下來的晚宴上,靈州豪強盡數在座。當着這些豪強的面,李錚首先將自己此番大破韓遂,救出傅燮,得到傅燮贈與家財,並被任命爲護羌校尉的事說了一遍,狠狠的震了震這些眼睛放在頭頂上的騎牆派。
接着便道出了統計人口、稅收以及改造靈州等等計劃,並表示出了強硬的態度。
但即便如此,在座諸豪強除了寥寥數人表示支持,其他大多數都沉默以對。
李錚對他們的表現,早就心裡有數。知道這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願意放棄絲毫的利益,便也不多說,到時候有他們哭的。
整個這一場宴會,那位李伯然李老,卻並沒任何表示,話都沒說幾句。連李錚,都不太明白這老者的心思。
不過無妨,大勢之下,誰都無法阻擋。而在靈州,現在李錚就是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