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戰事依舊不順麼……?”嬌柔而總是帶着幾分抹不開的憂愁,內側的屏門驀而跳出一襲傾國之色,那窈窕而嬌魅的身段,可羞去明月隱匿雲彩的容貌,便是萬千男人,也沒有幾人能不被那絕色所傾倒。
貂蟬微微撥亮了手中提着的燈火,將它輕輕放下,看着那英武的男人臉上有着她記憶中少有的喪氣,不禁心中掠過一絲苦澀。
面對佳人,呂布終究不能將男人廝殺的鬱悶帶上臉來,勉強擠出幾絲笑容,拉上貂蟬的手,順勢將她攬入強健的胸膛,“時已不早,還沒睡麼?”
“奉先……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不要再戰下去了,我並不喜歡這樣虛華的生活,更不想再每日爲你提心吊膽了……”貂蟬沒有掙扎,眼中一暗,聲音也帶着幾分抽泣,輕輕將頭靠在呂布的肩膀,好似哀求一般。
呂布本來微笑的臉上微微一僵,環上貂蟬柳腰的臂彎不禁也是一顫,卻很快放鬆了下來,“貂蟬……你也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是永遠不能甘於平淡,讓一身所有人都害怕的武藝荒廢直到老死。我是猛虎,只有不停的戰勝對手,才能開心,才能快樂。看看,你的夫君現在已經奪下了一半的兗州,而另外一半也將納入我的掌中。不用擔心,我定然會成爲站在巔峰的人,而你貂蟬,自然便能分享我得到的一切!”
貂蟬眼神終究一暗,坐在呂布懷中看着他不甘,激昂,神采飛揚,那股自信的眼神,那絕不認輸的氣勢,不禁越發覺得矛盾。是的,正是呂布能有這般英雄氣概,才能使她沉醉,但,卻也是這般心性,使得她整日裡都生活在對戰場的擔憂之中。
倘若呂布真是甘於平淡的無牙之虎,又能否得到自己的青睞,倘若他真的不再馳騁赤兔,不再舞動方天畫戟,自己又否真正願意看到他的消沉?
矛盾與愛慕,便在貂蟬的心中來回掙扎,何曾想到,愛上英雄的女子,得到英雄傾心的女子,也有過如此彷徨和無助。爲了自己的義父,她甘願獻上了身體,只求報那自幼撫育之恩,委身董卓,貂蟬的心本便是一片死水。遇見呂布,卻是讓她真正體嚐到了傾心的滋味,將她帶出了對未來的迷茫和無助。
“可是,就算能夠戰勝曹操,能夠得到兗州,不是還需要面對北面的袁紹,和西北的衛寧麼……而且袁術已經調紀靈南下了……”貂蟬沉默了一下,黛眉輕皺,不由得還是低下頭來。
話已及此,呂布終於按捺不住胸中氣鬱,猛然拍上案几,只讓酒壺彈跳倒下,灑滿了一地,“可惡!若不是孫堅劉表從中作梗,區區曹操又如何能擋下我兩家兵馬!更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支援兵,更歡天喜地充當曹操誘餌,使我軍敗退回來!”
貂蟬驟見呂布發怒,心中也是一嚇,苦笑着撐起身子,將酒壺擺正,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呂布倒也發現了剛纔惱怒有些失態,不禁深吸兩口氣來,勉強笑道,“曹操前翻攻打河東,被衛寧驅趕而回如喪家之犬,元氣大傷,便是少了袁術,我有畫戟在手,要破之,不難!袁紹在河北兵威赫赫,卻依舊有公孫瓚垂死掙扎,能整暇南下不知何年何月,更何況……”
說道此處,想起帶給他第一個恥辱的人,呂布牙齒不禁一咬,有些怨恨,“何況河東衛寧掌幷州,河內,又與袁紹有奪其屬城,傷其大將之恨,二者必然皆對對方除之而後快,哪還來得及管河南之事!便等他日,我統合兗州全境,也必然要先伐河東,報昔日虎牢關之恨!”
話雖如此,但如今的形勢,卻比之不久前,幾乎有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月前,呂布,袁術聯軍席捲兗州,勢如破竹,自初起時,便連破數十城,得半邊兗土,曹操雖負隅頑抗,也只能龜縮商丘樑城一線固守不出。但要破商丘,在所有人眼中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卻恰恰半月前一戰,曹操窺準破綻孤注一擲的出兵奇出,斬殺雷薄,襲破袁術軍寨。兩軍糧草幾乎全部屯於袁術軍中,曹操奇,不僅搶奪了少量輜重解燃眉之急,其餘更是一把大火燒得乾淨,呂袁援軍逼不得已,只能退兵譙縣再做打算。
而且正在這個節骨眼上,驟然傳來荊州劉表,江東孫堅兩家兵馬,趁虛齊頭並進,來奪取荊北,淮南之地。兩家兵馬養精蓄銳多年,早有謀取這兩塊土地的野心,如今趁着袁術將目光放在兗州之地上,終於亮起了鋒利的獠牙。
光是與其中一家爲敵,便已經殊爲惱火,卻偏偏兩家暗中結成了默契,袁術號稱擁兵十萬,在這個時候也終於顯得捉襟見肘。而兗州的失利,更是讓袁術下定決心,抽調紀靈殘餘兵馬南下救援節制淮南,以壽春堅城爲屏障,抵擋孫堅狂猛攻勢,合共五萬人馬。而後又使大將李豐袁胤領兵三萬,謹守宛城,不使劉表南進半寸。
袁術既然已是自顧不暇,又如何還能對呂布施與援手。如今放在面前的便是,要奪兗州,便是隻能靠他前期積攢的優勢,已經曹操兵馬衰竭的劣勢了。
商丘一戰,大傷銳氣,退兵譙縣雖是不得已而爲止,但始終是給了曹操喘息的餘地,何況有個不知道從那殺出來的小小縣令,手中竟然握有數千精銳之衆,帳下兩員大將,除去那個毒舌粗鄙大漢以外,另外一員銀槍大將,卻也讓呂布暗自驚心。
事實上,呂布也不得不承認,現在兩軍已經開始緩緩陷入了僵持。自己根基不穩,難免在兗州有些束手束腳。
呂布想到此處,越發覺得煩躁,接過貂蟬遞過的酒樽一飲而盡。只讓後者又是一陣微微嘆息。
“且等明日,點齊兵馬,再與那曹操一戰!”呂布猛然將酒樽鏘然落下,狠狠道。
不提呂布在那煩悶不已,商丘經過了一場大勝,卻見滿城盡是一片白綾懸掛,一片悲慼。
衛凱牽着駿馬緩緩走進城中,不禁頗爲疑惑。
大戰才過,顯然戒備還未鬆懈,商丘城門口,依舊不少甲士兩眼充滿警惕,打量着所有進城的人流。只是那頭上一抹白綢,分外有些刺眼。
而事實上,衛凱一行人馬,上百號人,落入商丘守軍的視線中,便已經有些氣氛凝重。
看着那城樓上飄蕩的白帆,衛凱壓下心中疑慮,對左右隨從點了點頭。
隨行百人,各個虎背熊腰,身披半身鎖甲,腰懸兩根鐵戟,這身打扮,早已經煊赫天下,正是衛寧手中最爲有名的宿衛戟士。
那領頭校尉得令,領了十來部曲上前,不待出口,便將商丘守軍紛紛挺起長槍所向,高聲喝道,“來者止步,速速表明身份!”
若非衛凱一行行爲舉止沒有失據,又無兵器在手,在這個敏感時期,商丘守軍恐怕早便關上城門弓箭伺候了。
那校尉冷冷一笑,一羣手下敗將,又如何能使他膽怯半分?數百的寒鐵槍頭,在他們這羣精銳眼中,又能又多少震懾?心中雖是不屑,但心知此是衛寧大事,也不造次,停住腳步,當即喝道,“速速去稟報你家主公,河東使者求見!”
“河東來使!?”衆人臉色一變,面面相覷。不少人,眼中更是霎時冒出萬丈怒火,便欲舉兵上前。
卻是一身喝令傳來,止住了衆軍吏妄動行爲,“都退下!”
一員武將從城樓下來,衛凱看得清楚,正是曹操帳下大將李典。
衛凱一家昔日曾與衛父一脈同逃河內而被曹操所拘留,事實上,曹操多以禮相待,沒有多少爲難,衛凱也漸漸識得曹軍幾名大將,李典性格溫和,曾被曹操派遣看守衛氏一族,與衛凱也算有些交集。
李典在城頭上也早一眼認出衛凱來,此刻見曹軍上下怒氣不平,慌忙呵斥下得城樓大步而來,不管衛凱與他舊識,便是使者身份也不能輕慢,即便,兗州和河東有着一場慘烈的大戰。
李典眼中帶着頗爲複雜的感情,抱拳對着衛凱行了一禮道,“伯儒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