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滿天的星斗如同一顆顆點綴在夜空中閃耀着光亮的鑽石,璀璨而又奪目。
微弱的星光並沒有給大地帶來多少光明,房舍外面一片漆黑,就連近處的那幾間小屋,也是朦朦朧朧不甚真切。
唐姬蜷伏在劉辯的懷裡,已經睡熟了,隨着呼吸,她的小鼻翼輕輕的翕動着,更是平添了幾分嬌俏。
擁着唐姬的劉辯並沒有睡着,自從龔都帶人離開,他就想到今晚不會十分太平,至少這羣缺乏猛將的黃巾軍不會如此輕易放周倉離開。
堂屋裡傳來了周倉打雷般的呼嚕聲,聽着呼嚕聲,劉辯不僅沒覺得煩躁,反而感到十分安心。
不在右側的耳房睡覺,而是搬到了堂屋,可見周倉是隨時都記掛着他和唐姬的安危。有這樣的人跟隨,以後路上的險阻,將不再只是他一個人獨自面對。
摟着唐姬,耳朵貼在鋪蓋上,劉辯聽到一陣“咚咚”的急促響聲。這陣響聲傳進耳朵,他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閉上了眼睛。
響聲越來越近,堂屋裡的呼嚕戛然止住,緊接着劉辯聽到了輕輕的拔劍聲,顯然是周倉也聽到了聲響,已做好了打鬥的準備。
劉辯並沒有起身,他已猜到外面來的是什麼人。在他看來,這件事還是讓周倉自己去處理比較合適。
十多匹駿馬直奔劉辯等人睡覺的房舍,到了門口,馬背上的騎士紛紛跳了下來。
傍晚時分來過這裡的龔都站在稍稍靠前的位置,在他的前面還站着一個身量很高的漢子。
這漢子要比龔都高出大半頭,身上穿着一套大甲片的鎧甲,到了房舍門外,他一手按着佩劍,另一隻手叉在腰上,微微仰起頭,看着門頭,高聲喊道:“敢問周將軍與先生在嗎?”
漢子是連劉辯一起叫了,原本不打算起身的劉辯也只得坐了起來,用力的搓了搓臉,讓大腦更加清醒一些,這才站起身,在黑暗的房間裡摸索着往堂屋走去。
守在門口的周倉把長劍插進了劍鞘,扭過臉看着傳出腳步聲的左側耳房。
房間裡很黑,周倉看不到剛從耳房裡摸出來的劉辯,卻能聽到越來越靠近大門口的腳步聲。
“開門吧。”走到堂屋門口,劉辯把聲音壓到只有他和周倉能聽到的程度,向周倉吩咐了一句。
“諾!”周倉應了一聲,伸手拉着門頁,朝兩側拉開。
站在門外的高挑大漢聽到房門響動,連忙面向房門,雙手抱拳說道:“某乃劉闢,向來仰慕周將軍及先生,聽聞二位途徑此處,特來拜會。”
還沒走出房門的劉辯,聽了劉闢的這句話,當即就給他安了個“假牙”的頭銜。
周倉成名已久,仰慕他還說的過去,可連劉辯是誰都沒弄清楚,就仰慕已久了,這種話說出來,確實會讓人感到啼笑皆非。
劉辯先一步走出屋子,抱拳給劉闢回了一禮說道:“在下久聞渠帥威名,今日得緣一見,實乃三生有幸!”
跟在劉辯身後走出來的周倉只是抱着拳朝劉闢拱了拱,並沒有說話。
從周倉的神情裡,劉闢看出他對劉辯是非常的恭謹,因此也不敢怠慢了劉辯,連忙說道:“先生與周將軍途徑此地,若不是龔將軍提及,某尚且不知。本想明日一早再來拜會,深恐二位離去,於是決定夤夜來訪,還望莫怪。”
劉闢說話,很是合理合度,與劉辯想象中的黃巾軍將領的粗獷霸道完全不是一回事,讓劉辯頗是感到有些意外。
劉辯帶着笑意,對劉闢說道:“我等途經此處,本該拜見渠帥,無奈事出緊要,耽擱不得,打算明日一早便走……”
“先生這是說的哪裡話?”劉辯的話還沒說完,劉闢就打斷了他的話頭,對他說道:“兩位既來到此處,某又是此處黃巾渠帥,如何能慢待貴客。先生若是有急事要辦,某派出幾個兄弟幫忙去辦便是,先生何須親自走上一遭!”
明白劉闢盤算的是什麼,劉辯自然不會答應留下,可他還沒來及張口拒絕,劉闢就抱着拳對他和周倉說道:“身爲渠帥,許多事務都要處置,眼下營內還有些瑣事,某且告退,龔都今夜留在這裡守護二位,明日一早某在軍營中恭候。”
“渠帥!”劉闢說完話,轉身從身後兵士手裡接過坐騎的繮繩,翻身跳上了馬背,劉辯連忙朝他喊了一聲。
可劉闢卻假裝沒有聽到,上了馬背抖了下繮繩,兩腿向馬腹一夾,策馬走了。
十多名黃巾騎兵也跳上了馬背,緊跟着劉闢鑽進了一片蒼茫的夜色中。
留在門口的只剩下龔都和四個黃巾兵,目送着劉闢等人遠去,龔都才雙手抱拳,對劉辯和周倉說道:“更深露重,二位請入內歇息,今晚末將爲二位守夜。”
“天氣尚未轉暖,將軍在屋外守上一夜,在下與元福定然心中不安,將軍且回,明日一早,我等在此處等候將軍便是!”劉辯並沒有進屋,而是抱拳請龔都回去休息。
在來之前龔都已是得了劉闢的指示,任憑劉辯如何說,他就是堅持讓劉辯和周倉進屋歇息,而他和那四個黃巾兵則留在門外爲他們站哨。
雙方彼此勸了一會,劉辯見拗不過龔都,只得與周倉進屋去了,龔都則一手扶着劍柄,另一隻手叉着腰,背對房門站着,四個黃巾兵分列兩側,站在他的旁邊。
進了房間,把門重新關上,周倉壓低了聲音向劉辯問道:“先生以爲明日是否該去見那劉闢?”
“呵呵!”劉辯輕聲笑了笑,拍了拍周倉的手臂,小聲說道:“此事背後必定有人指點,我觀那劉闢,雖是英偉非常,卻不像是這般擅於接人待物的人物。且他離去的時機又選的正巧,我想要拒絕卻根本沒有機會。至於龔都守在門外,更是一步絕妙的好棋。”
“是啊,他守在這裡,名爲守夜,實爲監視,且是名正言順的監視。”周倉撇了撇嘴,帶着些鬱悶的說道:“若是想要離開,想必是要與門外的幾人廝殺一場纔是。”
“一旦廝殺起來,此事若傳揚出去,你我在天下人面前都是擡不起頭做人。”劉辯搖了搖頭,小聲對周倉說道:“他們以禮待我二人,我二人若是強行衝出,將來豈不是要被冠以不義之名?元福且睡下,莫要理會他們,明日到了劉闢的軍營,再徐圖良策。”
“某倒是不擔心在此多延擱時日,只是先生的要事……”周倉心裡顯然還是有些不快,想到眼下被人給軟禁了起來,卻又不能憑着力量衝殺出去,不由的輕嘆了口氣。
“嘆氣容易老!”劉辯再次輕輕朝周倉的手臂上拍了拍,對他說道:“先睡覺,一切等到明日一早再說。他們算計的再精,也不可能沒有疏漏。何況他們只是想要留你在此處,暫且絕對不會加害我等。”
周倉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在黑暗中給劉辯行了一禮,朝着鋪蓋走了過去。
劉辯起身的時候,唐姬已經醒了,不過她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她該參與的。醒來之後,她並沒有起身,只是一直躺在那裡默默的聽着外面傳進屋裡的說話聲。
當劉辯摸進屋來,到了鋪蓋邊上,往被窩裡鑽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將身體朝邊上挪了挪,想給劉辯騰出更多的位置。
“醒了?”唐姬剛一挪動身子,劉辯就半倚着身子,伸手輕按着她的肩膀,柔聲說道:“快些睡吧,天色已經不早了。”
“嗯!”唐姬應了一聲,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她並沒有向劉辯詢問會不會去見劉闢,生爲劉辯的妻子,她能做的就是守在劉辯的身邊,無論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要無怨無悔的去支持、去跟隨。
唐姬閉上了眼睛,劉辯也仰身躺下,一股倦意隨即襲了上來,很快也就進入了夢鄉。
這一夜劉辯睡的很是安穩,龔都等人守在門口,他不用擔心半夜會有賊人突然闖進來,心情也要放鬆了許多。
劉辯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身旁的唐姬也早已起身,打好了一盆清水,等着伺候他洗漱。
“元福呢?”朝透進陽光的窗口看了一眼,劉辯坐了起來,抻了個懶腰,向一旁坐着的唐姬隨口問了句。
“正在屋外與人說話。”見劉辯醒了過來,唐姬把盛着水的木盆端到鋪蓋邊上,對他說道:“妾身已打好水,請夫君洗漱。”
劉辯點了點頭,起身後跪坐在水盆邊上,伸手掬起水,往臉上抹了抹。
他剛洗好臉,一旁的唐姬遞過來一塊乾布。看着遞到面前的乾布,劉辯擡頭朝唐姬微微一笑說道:“以後不用這樣伺候我,打洗臉水這樣的小事,我自己便能做得。”
唐姬抿着嘴脣,點了下頭,隨後擡眼看着劉辯,輕聲說道:“方纔妾身前去打水,看見龔都正與元福爭執,龔都想要喚醒夫君,元福卻是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