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搖羽扇,諸葛亮滿面笑容的看着劉備,向他反問道:“皇叔以爲那些斥候何處去了?”
“長時未歸,莫非是遭遇了不測?”緊鎖着眉頭,劉備回答諸葛亮的時候,語氣中還帶着幾分不確定。
面帶微笑凝視着劉備,諸葛亮並沒有吭聲。
劉備口中說出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被諸葛亮盯着,劉備只覺着渾身都不自在,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諸葛先生因何如此盯着某?莫非某說的不對?”
“非也,非也!”笑着擺了擺手,諸葛亮對劉備說道:“皇叔所言不差,未有返回的斥候,必定是被漢軍擒獲!”
“先生之意……”從諸葛亮口中得到了確切的回答,劉備怔了一下,趕忙脫口問道:“莫非敵軍已然繞過博望?”
“張將軍領軍迎戰,假若敵軍主將果真只是夏侯惇,必定已是入了埋伏!”面帶淡然的笑容,諸葛亮說道:“可敵軍並非追隨張將軍進入山谷,反倒是在谷口駐紮下來,如此一來,關將軍所部,便是如同‘雞’肋一般。如今二位將軍所率兵馬,不過是阻滯敵軍而已,真個要迎頭痛擊敵軍的,恰是皇叔!”
得知須由他領軍阻滯漢軍,劉備是吃了一驚,趕忙對諸葛亮說道:“先生莫不是要某引領五千兵馬,迎戰衆多敵軍?”
從劉備的話中,諸葛亮聽出了掩飾不住的恐慌。
不過他臉上的神‘色’,依舊是一片淡然,輕搖着羽扇,向劉備問道:“兩軍尚未開戰,皇叔因何曉得敵軍衆多?”
被諸葛亮一問,劉備愣了一下,竟是沒找到合適的話頭接下去。
領軍出征之前,劉備在劉表面前是信心滿滿,可真正到了臨戰,他心中想着的,卻是要張飛和關羽領軍上前廝殺。
假若果真擊敗了漢軍,從漢軍那裡得到了好處,所有功勞自是都會落在他的頭上。
即便是敗了,由於遠離沙場,他也能及時領軍撤離。
引領兵馬,才選了一處所在駐紮下來,劉備就從諸葛亮的口中得知,關羽和張飛所部兵馬,已經失去了截殺漢軍的效用,反倒是他,要引領中軍同不曉得究竟有多少人數的漢軍廝殺。
早年曾想過要投效劉辯,雖說並沒被劉辯接納,卻也是接觸過漢軍的劉備很是清楚,即便漢軍只是來了兩千人馬,他麾下的五千荊州軍也不一定會是對手。
更何況眼下他只曉得漢軍截殺了他派出的斥候,並不曉得來的漢軍究竟有多少兵馬。
敵情完全不明,劉備面對漢軍,還真是沒有多少能夠獲勝的把握。
與諸葛亮相互對視着,他的眸子中閃爍着難以掩飾的慌‘亂’。
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心內是一片忐忑,諸葛亮微微一笑,好似想要他寬心一般對他說道:“皇叔莫要憂慮,敵軍若是果真開了,我軍必定可勝,即便不勝,某也會要敵軍知難而退!”
“假若敵軍人數衆多,又如何會知難而退?”心內還是一片忐忑,劉備站了起來,雙手負於身後,在帳內來回的踱着步子,對諸葛亮說道:“某之‘性’命,如今只在先生之手,還望先生憐惜則個!”
憐惜則個,是‘女’子***時常會對男人所說。
出於對漢軍的懼怕,劉備竟是當着諸葛亮的面說出了這樣的話,讓諸葛亮心內也是一陣哭笑不得。
出山之前,他便想好了要追隨劉備。
投效劉備,並沒有其他緣由,只是諸葛亮分析利弊,覺着劉備這位假皇親,多少還是有些出人頭地的資本。
且不說劉備那假皇親的身份,撇開這身份,只說他察言觀‘色’以及遭遇危險掉頭就走的個‘性’,也是尋常梟雄難以做到。
即便是‘奸’猾入曹‘操’,在面對敵軍侵襲的時候,也是不會捨棄家小或身旁的謀臣、良將,往往會陷入兩難之中。
劉備偏偏沒有這種顧慮,只要擦覺到危險,他會毫不猶豫的立刻逃走。
如此個‘性’,雖說是有些‘奸’猾且宵小,可作爲一個企圖奪取大漢江山、且又沒有多少資本的梟雄來說,卻是可輔弼他成功的必備‘性’情。
劉備的表現,並沒有出乎諸葛亮的意料。
他輕輕搖晃着羽扇,目光始終停留在劉備的臉上,過了片刻纔開口說道:“皇叔不用顧慮,只管信某便是!”
“先生有何計策?”凝視着諸葛亮,劉備很是有些忐忑的向他又追問了一句。
“皇叔可留五百親兵,另着糜竺、糜芳引領四千五百兵馬,在距離此處五里開外設伏!”微微笑着,諸葛亮對劉備說道:“敵軍來此,皇叔不必着慌迎戰,只須在軍營內擺設一張瑤琴,爲兩軍將士輕撫瑤琴便是!”
“只留五百兵士,某還要爲兩軍將士撫琴?”諸葛亮的計策,讓劉備吃了一驚,他猛的睜圓了眼睛,一臉愕然的說道:“假若敵軍不問緣由,一味衝殺上來,某當如何處置?”
“皇叔只管撫琴,敵軍自會退去!”並沒有給劉備做任何的解釋,諸葛亮對他說道:“待到敵軍退去,糜竺、糜芳二人半道截殺,雖說不會獲取大勝,卻是可小勝一場!”
身邊只留下五百親兵,卻要把大部兵馬調撥出去,對諸葛亮的這條計策,劉備是真不敢輕易信服。
就在他滿臉遲疑,正不曉得該如何去做時,帳外傳來一個親兵的聲音:“啓稟皇叔,於此十里開外,發現敵軍蹤跡!”
聽到帳外親兵的說話聲,劉備愣了一下,連忙向外面喊道:“入內說話!”
得了劉備的命令,親兵掀開帳簾進入帳內,抱拳躬身先是向劉備行了個禮,爾後又向諸葛亮行了一禮,默默的等待着劉備向他發問。
漢軍在離此不足十里的地方出現,劉備心內已是一片慌‘亂’,親兵才行罷禮,他就迫不及待的問道:“何時發現敵軍?有多少兵馬?何人引領?”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親兵對劉備說道:“回稟皇叔,敵軍約有萬餘兵馬,由司馬懿同於禁二人統領,正快速朝着我軍推進,想來用不多久,便可到達我軍營外!”
得知是司馬懿和于禁引領兵馬前來,且殺往這裡的漢軍足有一萬餘衆,劉備更是吃了一驚,連忙扭頭看向坐在對面的諸葛亮。
諸葛亮面帶微笑,只是輕輕的搖晃着羽扇,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曉得諸葛亮是要他行使先前定下的計策,劉備也是無有他法可想,只得長嘆了一聲,對報訊的親兵說道:“告知糜竺、糜芳,要他二人引領四千五百兵馬,悄悄迎着漢軍前去,蟄伏路邊,將漢軍放至此處!漢軍經過之時,二人萬不可半路截殺,待到漢軍退去,再截殺不遲!”
“諾!”雖說劉備的命令讓親兵覺着很是奇怪,那親兵卻還是抱拳應了一聲,退出了帥帳。
親兵離去之後,劉備一臉忐忑的看向諸葛亮,諸葛亮卻是輕搖着羽扇,根本沒有給他任何迴應,就好似事情完全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從諸葛亮的臉上看到滿滿的自信,劉備心內雖是忐忑,卻也稍稍的安穩了一些。
漢軍來了,身邊只有五百親兵,劉備也是做好了打算,假若漢軍果真向他發起進攻,他便立刻跳上馬背,不再去理會軍中將士的死活,能逃出多遠,便逃出多遠。
至於諸葛亮,計策是他出的,萬一有了甚麼狀況,一應後果,都由他去承擔好了!
心內有了盤算,劉備站起身,招呼了諸葛亮一聲:“先生既是定下計策,且隨某一同前往營中,共同撫琴待敵如何?”
已經想到劉備會要他一同前往,諸葛亮站了起來,持着羽扇,雙手抱拳深深朝他作了個揖說道:“皇叔有令,某從命便是!”
諸葛亮陪着劉備出了帥帳,在營地內擺放瑤琴,等待着漢軍前來。
得到領軍離開軍營命令的糜竺、糜芳兄弟,則是滿頭的霧水,不曉得劉備如何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趕往這裡的漢軍足有一萬餘人,劉備只留下五百兵馬在身邊拱衛,卻是將他們和大多數兵馬調撥出去。
這種做法,在糜竺、糜芳看來,無異於是在自殺!
按捺不住滿心的疑‘惑’,糜竺、糜芳兄弟二人並沒有立刻領軍離開,而是一同趕往帥帳,想要向劉備問個緣由。
離帥帳還有很遠的路程,二人就看見幾個劉備的親兵正在帥帳外擺放着矮桌和瑤琴。
看到這一幕,兄弟二人心內更是疑‘惑’。
劉備的舉動太過怪異,已經怪異到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敵人大軍臨近,眼看一場廝殺就要展開,劉備不僅不想着如何調兵遣將迎戰漢軍,反倒是在帥帳外擺起了瑤琴,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
如此做派,與糜竺、糜芳當年認識的劉備,差距是甚遠。
不僅如此,這種做法,也是完全顛覆了二人對排兵佈陣的認知。從古到今,從沒有哪個領軍的將領會在敵軍來到時,還擺出這麼一副悠然自得的舉止。莫非劉備是被漢軍給嚇沒了膽氣,變得有些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