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張然明兵敗如山倒

時至十月,塞外此時天氣愈冷,大鮮卑山周圍在後世東北區域,此刻也是落下無數雪花。最先進軍至大鮮卑山的張奐的西涼軍,雖然厚衣未至,但西涼健兒早已習慣西北苦寒,倒是因爲沒有厚衣,尚能習慣這塞外天氣,只是大雪之下,糧草未繼,西涼軍命運堪憂。

同時西涼軍又與幽、並二州軍所拉開距離,也給了鮮卑人一絲機會,幽、並二州軍因爲大雪之故,加之糧道不穩,行軍緩慢,所以,本來準備一直等待時機的和連,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集結了麾下大軍猛攻漢軍。

朔風蕭蕭,大地一片蒼莽,一片雪花從空中飄落,落在張奐蒼老的臉上,化作一片冰涼。年紀大了,張奐腦子經常嗜睡,不過雪花和他手中的長劍從指尖傳來冰冷的質感,還是令他神志一清。

張奐極目遠望,只見曠野盡頭,那裡有一條淡淡的黑線在蠕動,如果定眼細看,對方的胡衣彎刀,便已說明他們的身份了,正是張奐久尋不到的鮮卑軍。

終於要來了嗎?

張奐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從容,繼而用他蒼老的聲音大喝道:“今去家數千裡,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

這是當年段熲在逢義山,對抗羌人所說的話,張奐此言除了是用這話激勵士卒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引起這些西涼健兒的怒意,因爲段熲等西涼人的大仇,需要他麾下的西涼人去報。

雖然張奐遷居華陰,已不算西涼本地人,但出身涼州的他自然知道涼州男兒的特性,張奐現在就是在利用那被鮮卑人殺死的段熲,這位和他一樣在涼州人心中有着特殊地位的“涼州三明”,他相信在場的涼州男兒絕對不會沒有聽過這話。因爲“涼州三明”的事蹟,在涼州是每一個涼州子弟從小到大都該聽過的事情,不然也不會有他們這名動天下的“涼州三明”的稱號了。

一切便在不言中,西涼軍明知大雪天下不紮營,會引起鮮卑人注意,從而很大機率與對方在冬雪之下決戰,可是依舊如此,便是因爲西涼軍上下早就知道張奐的預謀,他們就是要讓鮮卑人知道,漢軍無糧,沒有援軍,主動引誘鮮卑人出兵。

對於張奐這位戎馬一生的大漢名將來說,如今的局勢隨着漢軍深入,他也能猜出鮮卑人的心思了。幽、並二州的軍報他已經知道,鮮卑突然冒出不少小股部隊,不斷偷襲漢軍糧道,同時漢軍斥候四處都尋找不到和連的主力,這種種跡象,對於這位沙場宿將而言,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鮮卑人有很大的可能在等待漢軍糧盡,然後在大雪之下,以騎兵奔襲漢軍步兵,從而得勝。

終歸兩天腿的是跑不過四條腿的,而且雪天漢軍後勤不足,鮮卑則以逸待勞,這場仗對於鮮卑人來說,勝算極大。這也是和連沒有嚴格按照鮮卑原先的計劃,等到漢軍糧盡之時,再突襲的計劃,實在是大雪難得,和連自己也不敢保證這場初降的大學能夠維持多久。

兵器出鞘聲、喊殺聲、喘息聲、金屬撞擊聲響成一片,無數跟西涼健兒開始戰前的最後準備,烈烈寒風吹起他們兜鍪的殷紅的流蘇,和黑色的鐵甲一起,形成一片飄揚的紅黑色怒濤。

鮮卑人的牛角號聲愈來愈近,地平線上那條淡淡的黑線變得愈發粗了,此刻漢軍綿長嘹亮的號角聲也慢慢響起,與此同時一起出現的是各部兵卒在將帥的引領下,在中軍旗幟的命令下,列陣以待。

漢軍兵陣一片肅靜,嗚嗚的寒風中,此刻在漢軍前陣,帶着手下一隊之人的楊阿若聽到了身後輕微的牙齒打顫聲。

楊阿若轉過頭來,目光柔和的望着身邊的同鄉,這同鄉只有二十歲,往日裡在酒泉,他都是出了名的不要命的愛和人打架搶地盤,如今隨自己來了軍營,卻是變了一番模樣。只對方的手裡,緊緊握着一根漢軍的制式長矛,此刻他正握着長矛一端的雙手,卻正在輕輕顫抖,顯然依舊還是受不了戰場的殘酷,可見以往裝的不怕死的樣子都是知道自己死不了,有恃無恐的。現在,鮮卑人來了,各種醜態,也將會現形了,對此楊阿索卻沒有多言,人都是要適應新環境的,如果自己這同鄉自己適應不了軍隊的環境,那麼等待他的只有“死”而已,大戰之下,沒有人能夠有餘力關心道他。

不過,畢竟是同鄉,隨他一起投軍的,楊阿若還是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淡然鼓勵道:“勿怕,鮮卑人很快就會過去,大漢必勝!”

其實,楊阿若說這話是純粹安慰而已,因爲就是他自己也不敢確定自己所在的漢軍,在張奐的計策指揮下,到底能不能獲勝,畢竟這招太險了,如果他們前面這些西涼新兵,抵抗不住鮮卑人衝擊的話,漢軍引以爲傲的弓弩發揮不了作用,那麼這場仗真的可以說是“懸”了。

馬蹄陣陣,大地震動之聲愈來愈近,對方是一支龐大的騎兵,當楊阿若看清鮮卑人迎風招展的旗幟時,心臟也是十分不爭氣地跳動了一下。果然,和張公所言一樣,他們將會遇到鮮卑人的主力,因爲那鮮卑旗幟的樣式,明明白白的告訴楊阿若,這是鮮卑首領和連的旗幟,這樣看來,這支進攻西涼軍騎兵必然是鮮卑人的主力無疑,也同樣是害死段熲這涼州人驕傲的兇手,一股怒意,騰的涌上了楊阿若的心頭……

“諸軍,今日盡勉,殺!”

“殺!”

“殺!”

“殺!”

……

隨着張奐再一次用他蒼老的聲音大喊之後,無數意識到對面鮮卑人身份的西涼健兒,和楊阿若一樣,頓時血氣上涌,吶喊着面對他們面前的仇人,他們要讓鮮卑人知道什麼是死亡的痛苦。

鮮卑軍前方,和連高舉彎刀,策馬狂奔,他麾下最精銳一千騎如影隨形,緊緊跟隨在他身後。這一次鮮卑人完全是有備而來,龐大的騎陣彷彿來自地獄的幽濤,挾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勢,如天崩地裂,如驚濤拍岸,向着前方的漢軍漫卷而來,縱然此刻他們發現前方的漢軍似乎早有準備,他們也是毫無畏懼。

或許是他們知道面前的是漢人的西涼軍,而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已經將涼州人的驕傲段熲,逼得自焚;又或許他們知道,前方的漢軍沒有退路可言,漢軍早已無糧,只要他們這些大鮮卑的勇士,能夠突破漢人的陣型,殺入漢人軍陣內部,那麼在這大學之下,對面的漢軍將沒有一絲勝算。

腳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後倒退,天地間只有成千上萬匹健,同時叩擊大地所發出的轟鳴聲,整個世界都在戰慄、在顫抖。烈烈豪情在和連的胸膛裡熊熊燃燒,灼熱了他的雙眸,此刻,看着前方仿若待宰羔羊般的漢軍,和連似乎又看到自己將漢人的另一個名將打敗,徹底給予自己麾下鮮卑人連番戰敗失地的信心,然後發展鮮卑,將鮮卑恢復到他父親鮮卑雄主檀石槐時的實力,重現大鮮卑在草原上的榮光一樣。

“殺!”

和連大吼一聲,手中寶劍狠狠斬落,同時加速馬力,直直的帶人衝向了漢軍的陣前。漢人的陣型連番給了鮮卑人不少的傷亡,深知自己麾下勇士心裡狀況的和連,決定身先士卒,激勵士氣。當然了,和連之所以一改往常性格,如此不怕死,是因爲他已經得到了從漢國傳來的消息,知道漢軍張奐所部的西涼軍,多數都是徵召的新兵,操練不多,戰力和漢軍精銳相差太遠,這才讓和連有膽子強行帶人進攻漢軍擺好的拒馬陣型。

“殺!”

一千鮮卑鐵騎轟然迴應,聲如炸雷,數千只鐵蹄攪起漫天碎雪,如滾滾鐵流瞬時越過了和連繼續往前衝刺,最前面的一排騎兵將揮舞着手中的彎刀,狀若瘋狂的往漢軍陣前衝刺,彎刀上那鋒利的冷輝彷彿令天空的灰暗都爲之消退。

騎兵越來越近,漢軍新軍的軍陣不可避免的開始騷動起來,站在前排的士兵開始驚恐地環顧四周,膽怯的已經開始退縮。校尉司馬們憤怒的在陣前策馬來回奔走,大聲喝斥,試圖控制住頹勢,甚至有校尉司馬見到自家兵士喝斥之後,依舊後退,直接陣前斬殺,從而震懾軍心。

只是,即使這樣,這些校尉司馬的努力也只是暫時的,沒辦法,新兵募集太多,操練時間太短,軍中又無太多強有力的老卒作爲骨幹,用人頭震懾軍心,也只能維護一時,想要長遠,無疑很難。

“嘭”的一聲,鮮卑騎兵死死的撞擊上漢軍早已擺好的拒馬,這是大漢至今對付騎兵進攻,步兵所研究出來的最好戰術,當即,便有數十鮮卑騎兵當場死於拒馬陣前的長矛之下。

之後,更多的鮮卑騎兵,往漢軍陣前撞擊,於此同時,多餘的鮮卑騎兵繞過漢軍陣前,出乎意料的從兩翼進攻,主動和漢軍的騎兵交戰。很明顯,這一次,和連是想要來一次徹底殲滅漢軍的戲碼,一點兒機會也不會留給漢軍。

坦白來說,和連這是在賭,因爲他已經沒有機會再輸了,即使那漢人李先生提供的計策非常好,但是真正進攻的時候,也並不代表鮮卑人完勝。小時候在父親檀石槐的要求下,學習過漢人文化的和連知道,漢人有不少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事情發生,他可不能保證張奐的這支軍隊會不會和他交戰出現這些奇蹟,因此從一開始就沒有大意,而是使出百分百的全力,去和鮮卑人死戰。

也許,這一次老天爺是真的站在和連這一邊,也許,這一次張奐這位大漢名將,賭自己麾下的西涼新兵,可以戰勝鮮卑敗卒的賭注,徹底賭輸了……

反正,不管怎樣,兩軍交戰近一個時辰以後,當鮮卑人的嗜血進攻依舊在加大時,在大戰良久後,漢軍新兵終於承受不住這戰爭的強大壓力了,因此上官斬殺兵卒而穩住的士氣迅速消褪。

直到一個漢軍前面,正面面對鮮卑軍的西涼兵,似乎忘了他從軍前的豪言壯語,退縮以後,開始有更多的人在往後退縮,一個、兩個……直到一堆人,皆是如此。

能夠堅持留在原位的士兵正在變得越來越少,即使那些校尉司馬,再連續斬殺了幾名後退的士兵,依舊無果,難掩前排大軍的頹勢。甚至是楊阿若所在的那一隊,有一個隨他一起從軍的同鄉,也在性命和情義之間,選擇了性命,不顧同鄉之間的錯愕,返身和其他逃跑的士兵逃去。

當楊阿若想要制止時,已經來不及了,對方已然跑遠了,對此,楊阿若只能搖頭,暗罵這傢伙無情以後,也咒罵他沒有腦子。畢竟,在空曠的平原上,當步兵遭遇騎兵時,只有排起密集陣拼死一搏,纔能有一線生機,如果像他那樣轉身逃跑的話,那隻能是自取滅亡而已,道理很簡單,畢竟兩條腿的永遠不可能跑快過四條腿。

而此刻整個漢軍的形勢也岌岌可危,隨着前軍多數兵卒的撤退,連帶着中軍、後軍的弓弩兵以及頂替前軍的預備兵也跟着不穩。直到那些殺紅眼的鮮卑鐵騎,如虎入羊羣般扎進了漢軍前方因爲兵卒潰逃而留下的殘陣時,手中鋒利的彎刀便如同收割機一般,收割着面前在自己戰馬下,驚慌失措的漢人人頭,似乎預示着一場血腥的屠殺將要開始了!

漢軍中軍的張奐,冷冷的目睹這一切,雖然他對於這場仗的結果並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也沒想過這支新兵會敗得這麼徹底。因爲從他準備引出和連決戰時,就估算過敵我雙方的實力,在他看來和連麾下的兵卒人少,漢軍只要堅守陣型,然後靠着弓弩和人數優勢和對方磨,就是磨人頭也應該將鮮卑人耗光纔是。

可是,張奐千算萬算也沒考慮過,這支鮮卑人雖然兵力比漢軍還少,但他們可是和連在鮮卑內亂和漢軍進攻鮮卑之後,百戰之下所留存的鮮卑精銳,即使有不少補充的鮮卑新兵,但這也不是張奐匆匆集結,訓練也就訓練兩個月不到的新兵戰力可比的。

本來,步兵要靠着軍陣抵抗騎兵衝鋒的話,除了經驗以外,那就是需要長久磨鍊的意志而已,只是很顯然,張奐手下的新兵,明顯沒有這種意志。

因此,這一場仗從一開始便會兵敗如山倒,不過,這一次,是張奐的西涼新軍而已。

第二百七十一章 西北家族靠軍功第三百二十四章 鄂縣聽甕第三百一十七章 百里奇襲終得手第五百四十三章 曹魏最大之功臣第八十一章 請兵擊鮮卑第五百六十六章 四面八方皆死路第六百六十六章 蔡邕入京第四百二十三章 段煨第三十四章 各方反應第四百零四章 與庸人不識馬骨有何異第五百三十七章 非太平道乃在朝堂第二百一十一章 巴郡勇將第六百一十四章 各自出招餘後手第三十二章 伏子全一豚犬耳五百一十章 自己來做第一百八十二章 唯有死人知曉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命一說何有之第七十五章 徵拜議郎第四十二章 江東生亂第四十九章 蘇不韋第二百六十三章 丟卒保車第十二章 隱憂第二百零六章 入閬中第三百五十八章 今夜何處不失眠第二百八十六章 夫爲妻綱第三百七十五章 只管家小第三百八十四章 嘭嘭噹噹第五百五十八章 吾等去伏中郎處投奔第四百九十九章 封狼居胥漢爲傲第十九章 何家參與第四百七十七章 王庭京觀胡兒懼第五十六章 枉爲名門之後第六十九章 獻策治蝗第五百七十二章 閻忠誡勸清君側第二十章 人情第一百六十九章 袁赦自盡第三百一十章 頓兵蘄春將何如第十七章 捐錢百萬第二十二章 太學第四百七十二章 涼州俊傑何其多也第一百八十九章 讖緯之學迷信也第三百二十八章 摘桃子沒門兒第五百八十四章 今日之禍已有先因第二百六十二章 瞞天過海第五百八十六章 聯姻是宋伏的需求第六百四十二章 入京前歲第六百八十一章 化肥第二百七十八章 道觀異象第四百六十七章 何進竇武兩相比第一百零七章 北柳設計第五百三十八章 孝子名士皆宣傳第二百二十一章 米倉古道議古今第六百二十四章 割肉般的考驗第七十三章 油炸蝗蟲第九十四章 幽州第八十五章 外放幽州第三百六十四章 簡單的障眼法第一百二十九章 崩其右翼第四百零九章 袁本初來賀第六百六十一章 形勢變了人皆自私第二百一十二章 其釣維何第六百六十三章 兵權必須要爭第十二章 隱憂第三百九十章 臥虎第六百五十一章 立史侯爲帝第四十章 事畢第六百八十章 徵西域第二百零四章 困獸猶鬥 況人乎第三百二十二章 吾巴郡兵自破之第二百二十一章 米倉古道議古今第五百六十六章 四面八方皆死路第二百八十四章 中黃太一第六十四章 黃漢升抱子求醫第六百七十四章 監者瀆職第二百二十六章 局勢應對第四百零一章 何人可令段紀明爲輔第六百六十九章 掃定南匈奴屠各第五百一十七章 歸去蜀中還諸事第五百七十二章 閻忠誡勸清君側第七十五章 徵拜議郎第六百六十三章 兵權必須要爭第一百零二章 武聖歸心第四百九十四章 幽並軍爭誰人勝第一百四十八章 吾家麒麟兒第一百九十五章 士氣血勇何人敵第六百八十九章 重開西域都護府第二百三十六章 欲募板楯蠻爲兵第六百六十一章 形勢變了人皆自私第一百章 青青子衿第六百零九章 朝中危機陰謀事第三百三十三章 植羞與同朝第一百八十三章 朕何如桓帝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戰將至血腥起第六百二十章 臧霸投誠 西域之爭第五百五十七章 幽涼之黃巾爭第六百三十四章 張燕將至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邸與祀第二百五十二章 白虎主殺伐第四百二十四章 追何進只爲白鹿第五百九十六章 改變命運的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