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西漢武帝時,太初元年初置建章營騎,負責建章宮的守衛,後更名羽林。而建章宮與長樂宮、未央宮合稱爲西漢三大宮殿,羽林守衛此地,可見其之重要性。
關於“羽林”這個名稱的來源則衆說紛紜,有說如羽之疾,如林之盛,故曰羽林;有說天有羽林星,故曰羽林;有說爲國之羽翼,故曰羽林。羽林職能是掌宿衛送從,次於虎賁。至於羽林郎的前身,則是漢武帝時的巖郎,當時,漢武帝打獵回來後,讓他隨行的侍衛在殿門前屋檐下的廊屋中休息,所以這些侍衛被當時武帝稱爲巖郎。
漢制,羽林中郎將下分羽林左、右監,各一人,官秩六百石,掌管羽林左、右騎軍。羽林左監掌羽林騎八百,羽林右監掌羽林騎九百,二者手下又各有羽林左監丞、羽林右監丞一人。起先羽林郎皆爲從軍戰死者子孫,養在羽林,教以五兵,後選涼州漢陽、隴西、安定、北地,幷州上郡、西河六郡良家子習弓馬者充之,所謂良家子,便是身家清白,祖上不能有醫、巫、商賈、百工。
因羽林是皇帝侍衛,故有專門署地,平時住在宮內,五日一休。伏泉身爲羽林中郎將,自然要每日呆在禁中,巡邏值守,朝會日也要參加朝會,一下子比之之前做議郎,縣令不知道要忙了多少,他還不敢偷懶,因爲劉宏總會時不時招自己前去談話。若是傳話的小寺人找不到自己,那自己可就糟了,說不得就要被最近一直虎視眈眈盯着自己的宦官們賠上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
時間匆匆,轉眼來到熹平六年最後一天,新的一年,劉宏大赦天下,改元光和。
光和!
若是劉宏知道七年以後的黃巾起義,差點會顛覆整個大漢天下,不知道會不會感覺自己取這個年號對他而言是一種諷刺呢?
正月,一元初始,萬象更新,雒陽內外,家家又都是一副新氣象,無論貴與貧,富與窮,生活總要繼續。
只是大漢的江山註定要起波瀾,交州生亂了。一封交州急報傳來,交趾郡、合浦郡等地烏滸蠻起兵反漢,與九真郡、日南郡等地蠻人聯合,有衆數萬人,州郡軟弱,不能抵抗,被攻沒郡縣無數。風雨欲來,禍不單行,烏滸蠻反漢後,緊接着,交趾賊人樑龍糾合亂民萬餘人,與南海太守孔芝反叛,亦是攻破郡縣無算,兩軍肆虐,一時間交州七郡,惶惶不安,大漢南疆,兵戈亂起。
“交州大亂,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劉宏跪坐於上,長袖一甩,厲聲在崇德殿裡吼道,很顯然剛剛改元不久,交州就傳來如此消息,能不讓他生氣?
寬大的崇德殿裡靜的可怕,即使滿殿皆是跪坐的朝臣,但此刻他們其中也無一人敢言語,龍顏大怒,誰敢捋其龍威?
劉宏眼見如此,臉色一暗,沉聲道:“交州爲何如此?卿等可知?”
皇帝這一問可謂瞬間捅了馬蜂窩,這個說某些人亂國,政治黑暗,致使地方腐敗,貪官污吏橫行,民不聊生,需大肆懲治,那個說陛下需修德,不能玩樂,注重民生,不要肆意妄爲買官賣官,另一個又說刀兵又起,定是奸人當道,國將不國,此乃亡國之象,整個朝堂彷彿一瞬間變成了鬧市。
大殿裡衆人語音從未降低,此刻朝堂上的袁赦等中常侍臉上愁雲密佈,外朝這些士人真是抓到機會就要向他們潑髒水,幸好皇帝是他們養大的,向着他們,不然說不得真信了這羣無恥士人的言語。
看着朝堂衆臣的劉宏臉色一點點下沉,耐心漸失,眼見大臣越說越歡,怒喝道:“夠了!閉嘴!”
殿內氣氛爲之一震,滿殿公卿大臣眼見皇帝發怒,頓時住口,大殿立時安靜下來。
“某人亂國?朝中奸人當道?貪官污吏橫行?朕問爾等,何人也?朕之心腹,諸位常侍乎?亦或是朕乃昏君乎?莫非此番亂事,並無爾等之故乎?”劉宏一句一句的反問道,問道最後更是粗聲大怒道。這些士人,只管把朝廷所發生的壞事推到自己與宦官身上,天下社稷出了亂子就是自己的過失,爲了與宦官搶奪權利,打擊政敵只會不思進取,胡言亂語,真是壞透了,無恥之極。
此時殿內的公卿大臣聽後皆目無表情,雖然不敢開口稱是,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廢話,不是你這做皇帝的一直寵信宦官,讓他們有恃無恐,肆意妄爲,自己又買官賣官,如此禍亂朝政,不然怎麼可能會出這等禍事。以前的許昭是妖道就算了,現在臣服大漢多年的烏滸蠻反叛,連着大漢太守也反叛,不是你做的錯事還是誰?恩……說不得南海太守孔芝就是從你這昏君手裡買的官,你不是昏君誰是昏君,大漢或許真該亡了。
見良久無人應答,劉宏沉聲道:“交州亂事,禍及大漢南疆,諸卿可有良策?”他也不願再與這幫朝臣計較,親政多年,劉宏早已摸透了他們,要不是暫時離不開這幫外朝士人,否則他早就再開一次比黨錮更大規模的罷官運動了。這一刻他想到了先帝,或許當初先帝開啓黨錮也是如他這般既離開外朝士人,又被他們牽着鼻子走的無奈吧,不行,他得像個辦法改變現在的朝堂。
朝堂公卿百官聽了此言,面容一怔,終於輪到他們發揮了,文治武功,你這皇帝離了我們還能靠誰?
良策?
對漢朝君臣而言,出現叛亂的最好策略當然就是剿滅了,又是交州那麼遠的地方,不一次清理,難道再等那些人死灰復燃嗎?這要花費多少軍費?
未幾,便有數人被推薦到劉宏面前,不過盡皆不如其意,交州太遠,賊勢又大,需要一能力出衆者,快速到交州準備平亂事宜,但百官所提之人不是太遠便是能力不行,不如人意。
想想也是,大漢名將多出西疆、北疆,中原之地多出名相,故有“關東出相,關西出將”一說,當然雒陽城內良將倒是不少,但關鍵距離交州太遠,所以一時之間,很難從中原之地尋得一位合適的將才領兵平亂。
“啓稟陛下,今番上計時,東海相表奏蘭陵令朱公偉,政有異能,長習兵事,才幹俱佳,旁人不及。臣舉薦蘭陵令儁,可爲將帥,領兵平亂。”終於,有議郎提到一人符合此番領兵人選。
“朱儁!!!”
竟然是他?此刻竟然還沒有發跡?
一直坐於蒲席,對於朝堂之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模樣的伏泉聽了“朱儁”名字,當場變了顏色,小聲驚呼了出來,引得身旁的趙苞和身前的袁滂皺眉不已。幸好他聲音不大,也只有兩人聽到,不然少不得要被御史彈劾擾亂朝堂,畢竟他可沒有參與議論政事的權利。
“蘭陵令?蘭陵令……”劉宏口中連續說了幾遍,徐州離交州不遠,若經海路走距離更近,倒是適合領兵人選,隨即便問殿內司徒掾長史道:“蘭陵令朱公偉政績如何?東海相所奏是否屬實?”
司徒主要掌管民生,兼管教化,建立禮制,以及考課地方官等,本來這事情應是問司徒,不過去歲歲末,司徒楊賜因擅自徵辟黨人入府,破壞了黨錮政策,引得劉宏大怒,罷免了其司徒之位,因此現在朝堂只能問詢代理司徒的司徒掾長史。
那長史起身回道:“蘭陵令儁,爲官三載,政績斐然,東海相所奏句句屬實。”
“善!”劉宏大呼一聲,隨即道:“令,陟蘭陵令儁爲交州刺史,就地募精銳之士,平交州之亂,賜錢人三萬。”
“諾!”百官隨即行禮領命,眼看朝會便要結束。
只是他們話音剛落,大司農曹嵩出列大聲阻止道:“陛下,不可!”
劉宏被曹嵩一語驚到,臉露不善道:“曹卿何事啓奏?”自己剛剛安排好,便被人否定,換個人來都會不高興。
曹嵩回道:“國庫空虛,州郡經用不足,募兵所費數以百萬計,恐難募矣!”
國庫沒錢?
劉宏一愣,隨即纔想起朝廷現在的財政狀況,一句話,赤色堪憂,入不敷出,若非漢羌戰爭結束多時,不然僅是那龐大的軍費估計就要拖垮了大漢經濟。
“若發帑庫餘財,至多可募兵幾何?”
“不足五百人。”曹嵩皺眉,隨即給了一個大概數字。
五百人?也就是說國庫只有千萬錢左右的餘財。劉宏皺起眉頭,他萬萬沒想到大司農的經費竟如此不足,他還準備今年再翻修建造幾間宮殿,卻沒想到竟然會如此,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皇帝生活,看來得想辦法搞點錢維持國庫和自己生活了。
當然,現在首要之急,卻是平叛事宜,交州七郡亦無多少郡兵,肯定是要募兵的,但是國庫的錢是不能給了,自己都沒錢,還能給臣子募兵?他可做不來先帝,宮殿都沒錢修,還把家當都交給段熲去打羌胡。
劉宏思索一番,頓時有了主意,隨即道:“令,陟蘭陵令儁爲交州刺史,賜錢百萬,自行募兵,即刻赴交州平叛。”說完,他快速離去,也不等百官反對,既然你有能力,那就自己搞錢募兵吧,反正再想從他這拿一文錢募兵想都別想。
皇帝走的灑脫,但百官卻不能,衆人相顧無言,劉宏這道命令,朱儁沒足夠的軍費募集士兵,能平叛嗎?
散朝後,議郎蔡邕走出殿外,悵然道:“陛下惜財,交州能安乎?此禍兮?福兮?”
身後好友馬日磾、盧植亦走出殿外,馬日磾不善兵事,便問盧植道:“子幹可有良策,朱交州兵少可能敵亂賊乎?”
馬日磾、蔡邕連忙望向盧植,其久經戰陣,連番平定九江、廬江蠻族叛亂,可謂深諳兵事,其對朝廷此番亂命應有所解。只見尚書盧植一臉憂色道:“蠻兵不習戰陣,只要其不遁入山林,則不懼也,到時稍加安撫,必可降服。然賊酋樑龍、孔芝麾下叛亂兵馬,多有久習戰陣之郡兵,大漢兵少難勝,若朱公偉果有將才,此番平亂尚無憂也。反之,交州危矣,恐南疆亦不保也。”
殿外,伏泉慢步從幾人身邊走過,將盧植這番話聽在耳裡,不禁搖頭,朱儁誰人?漢末和皇甫嵩齊名的名將,只要有了權利,加之名分大義,小小的交州之亂根本不足爲懼,不知捷報傳來,你們要如何吃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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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屋:殿堂周圍的小屋
本武帝以便馬從獵,還宿殿陛巖下室中,故號巖郎。
羽林左監一人,六百石。本注曰:主羽林右騎。丞一人。羽林右監一人,六百石。本注曰:主羽林右騎。丞一人。注漢官曰:“孝廉郎作,主羽林九百人。二監官屬史吏,皆自出羽林中,有材者作。”摘選自《後漢書·百官志二》
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名曰建章營騎,後更名羽林騎。
又取從軍死事之子孫養羽林,官教以五兵,號曰羽林孤兒。摘選自《漢書·百官公卿表》
春,正月,合浦(今廣西合浦東北)、交趾(今越南河內東)烏滸蠻反,招引九真(今越南清華、河靜二省及議安省東部地區)、日南(今越南廣治省廣治河與甘露河合流處)民攻沒郡縣。摘選自《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七》
朱儁字公偉,會稽上虞人也。
後太守徐珪舉儁孝廉,再遷除蘭陵令,政有異能,爲東海相所表。會交趾部羣賊並起,牧守軟弱不能禁。又交趾賊樑龍等萬餘人,與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縣。
光和元年,即拜俊交趾刺史,令過本郡簡募家兵及所調,合五千人,分從兩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詣郡,觀賊虛實,宣揚威德,以震動其心;既而與七郡兵俱進逼之,遂斬樑龍,降者數萬人,旬月盡定。以功封都亭侯,千五百戶,賜黃金五十斤,徵爲諫議大夫。
摘選自《後漢書·卷七十一·皇甫嵩朱儁列傳第六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