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映襯着血衣,似乎有一種別樣的光韻籠罩在閻柔周身。周圍的兵士看着自家主將雖然心有膽怯,但更多的是希冀,有着如此武將,應該可以守住城池的吧。
“呼。”望着城下已經退走的烏桓兵馬,閻柔一屁股坐在城頭。此刻正不停喘氣的他,似乎更加真實,不再想之前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將軍,回府歇會吧。”鮮于輔此刻纔敢走近閻柔身旁,輕聲說道。
閻柔略微點頭,他的確累的不行了。癱坐片刻咬牙撐起身子緩步邁下城頭,雖然他一步都不想走,就這樣躺在地上多好。不過閻柔明白,若他這時不起來,或許就真的起不來了。
回到縣衙將身上沾滿鮮血的盔甲除去,因爲帶的時間長了,不少地方都與身上傷口相嵌着,除去盔甲的同時難免牽動身上的傷口,原本已經止住的鮮血再次沿着臂膀、腰腹滴落在地。
“將軍。”看到閻柔身子一陣輕晃,鮮于輔連忙上前扶住關切問道。
閻柔擡起左手擺了擺,將身上所着衣物退去苦澀說道:“這傷口又得重新包紮了,本將先去沖洗,你幫我把軍醫叫來。”
“諾”鮮于輔點頭轉身踏出小屋,閻柔在裡面沐浴他可沒興趣再待下去。
“將軍,恕老夫直言,您最好是休養半月時間。”老老夫在重新包紮檢查一遍後,皺眉說道:“如若不然,將軍的傷病怕是沒機會完全康復了。”
“本將的身子本將自然清楚。”閻柔摸着下巴上的胡匝,堅定說道:“可徒河戰事如此,本將如何休養?此話莫要再說,爲了主公即使身死又有何妨。”
“既如此,將軍當好生保重。”醫者搖頭嘆息一聲,轉身告辭。徒河能有此將領鎮守,乃主公之福,大漢之福也。
第二日戰事依舊,蹋頓指揮着兼併過來的鮮卑兵士猛攻城池,閻柔休息一晚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是恢復了點氣力傲立在城頭,即使他沒有動手,但每當兵卒斜眼看到城頭中央那一道身影,心中卻是安定許多,殺敵守城也更加拼命。
戰事持續十日,城內三萬餘兵士如今已經不足一半,四處城門都要兼顧,卻是讓閻柔頗爲無奈。高大的城門經受了數日衝撞也是破裂在即,可以說此刻城內的情形已是糟糕透頂。
“今日定要擊破城池,上,都給我上”蹋頓在城下咆哮着,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麾下兵士的死亡,雖然仗着人多十餘日戰事下來損失並不算太大,但也有兩萬餘人埋骨城下。蹋頓卻不管這些,在他心中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將此城攻下來。
彌加、素利等人同樣恨不得衝上城頭殺了閻柔,可閻柔這十日來的表現卻是讓他們怯步,他們不敢保證自己上去是否也會像麾下兵士一般被對方輕易撕碎。只能在城下策馬怒罵着,用咆哮來激發鮮卑族人的戰意。
“將軍,不好。”一個小時過去了,就當閻柔提起長槍準備步入戰場之時,從右面階梯邊跑來一員傳令兵,高聲呼喝着:“北城門已經快堅持不住了,新釘的木板都開始出現裂紋。”
“該死,昨夜沒修嗎?”閻柔聞言皺眉,沉着臉問道。
傳令兵搖頭說道:“昨夜四處城門都在補修,可北門破的厲害,卻是沒有完全補上。”
“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閻柔冷聲喝罵一句,轉身向階梯上走去。突然想到什麼,停下腳步對身後傳令兵說道:“去把鮮于將軍找來,讓他在此處盯着下方蹋頓的動靜。”
“諾”小兵點頭答應一聲,飛奔下城門,向遠處走去。而閻柔也翻身上馬,直奔北門而去。
來到北門處閻柔雙眉不由得深皺,北門的情況十分糟糕了,就連卡在兩扇木門上的橫木也出現裂痕。踏上北門城頭閻柔抽出百餘兵卒用於人牆,並加固城門。而本人也是走脫不開,直接在北門上展開廝殺,手中長槍每一刺每一挑,都會帶走一外族兵士性命。
“那就是閻柔。”負責北門戰事的步度根皺眉看着城頭上的殺星,嘴角輕聲呢喃;“到讓我來試試,你有何手段駕”騎馬躲過數道飛矢,步度根來到城下,攀上一隻雲梯迅速向城頭攀爬。
“好膽。”若是平時或許閻柔真會放步度根上得城頭再與之一戰,可現在徒河危機四伏即有破城之險,卻是容不得他託大。在步度根騎馬靠近城牆時閻柔就注意到了,連忙棄了身前鮮卑兵士,向對方攀爬之處奔去。
“給我下去”當步度根就要攀上城頭時,閻柔也正好出現在雲梯邊緣,長槍盡力一刺逼迫步度根停步。
“叮”槍刀相撞,步度根被閻柔擋在雲梯末端,離牆頭卻是差了毫釐,也就是這一毫一釐的差距,讓他心中產生一絲悔意,或許他不該衝動殺上來的。
閻柔的槍技得趙雲數次調撥已經有了點無快不破的影子,槍尖旋轉的同時槍身也橫移開來,也就是這時長槍再次前刺佔着地利優勢的閻柔幾乎可以肯定對方是來不及擋下這一招的。
“該死。”槍尖越來越近,這幾秒對步度根來說就像幾十年一般漫長,此刻想再揮刀擋下已是略有不及,閉上眼見步度根很乾脆的放開了雙手,雙腳向前一蹬離開雲梯向城下跌落。
擺在步度根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一是拼着挨閻柔一槍仍要攀上城頭,二是立刻放開手腳向跳下雲梯。步度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因爲跳下雲梯只要命好或許只會有點擦傷,但硬受閻柔一槍卻是有八成可能送命。
“砰”的一聲,步度根從有七八米高的雲梯末端跌落在地,“噗”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灑而出。將一口污血噴出,步度根慶幸的望了望右胸上的點點猩紅,劫後餘生莫過如此。若是自己慢了一息,這時應該被那閻柔一槍對穿了吧。
“首領。”旁邊的鮮卑兵士立刻將步度根圍起來,焦急問道。
“放心,老子還死不了。”步度根含怒說道,右手撐起身子,左手伸長將跌落一旁的寶刀抓起,深深的望了眼城頭上的閻柔,咬牙說道:“撤”
即使有閻柔擊傷步度根,但徒河城的情況依舊沒能好轉,四處城門接二連三的報告不好的消息,讓閻柔一陣心焦。難道此城真的守不過今日了?如此自問,閻柔下手更加狠利,就算城池守不住了,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多殺一人是一人。
若說之前閻柔還在考慮保存一些體力留至明日,但此刻卻是沒了這想法,能殺多少就殺多少吧。即使自己真的葬送此城,也不會有半點悔恨。
太陽依舊在太空緩緩移動着,已經來到衆人腦袋頂上。可此刻戰事卻是最激烈的時候,即使閻柔本人也沒有空閒去吃一口午餐,哪怕喝一口水都是奢求。
“將軍,南門幾乎抵擋不住,兵士就要被殺至城下了。”糟糕的消息從沒有間斷過,此刻傳至閻柔耳中的惡訊卻是尤有甚之。
“讓他們給我頂住,就算死,也要把外族擋在城外”閻柔長槍橫掃,將身側三位鮮卑兵士刺倒在地,口中不停暴喝着。
“是,是。”傳令兵不敢多呆,他可不想冤死在自家主將手上。
若是主將怒喝就能堅守住城池,那也不會有無數將領與城池一起送葬。南門終究是破了,閻柔只能暫棄北門戰事,領着牙縫中擠出的一點兵力,前往南門馳援。
“哈哈,好,軻比能已經攻破南門,兒郎們都給我衝啊。”一處攻破告破,卻是狠狠的激勵了城外的外族兵士。蹋頓面露紅光,彷彿眼前的徒河小城已經變爲大漢都城洛陽,只要擊破此城,裡面大漢皇座就成他蹋頓的了。
“都給我加快點速度。”徒河城數裡外的官道上,徐榮騎馬飛馳之時不忘下令催促身旁兵馬加快行軍。離徒河越近他們就越感覺到此刻前方正在展開的激烈搏殺。
“兵士們也知道此戰重要,無不全力鞭策着麾下戰馬。其實兵馬們此刻的速度已至極限,若非每人有兩匹馬可隨時替換,徐榮也不可能這麼快就來到徒河。
第二處告破的城門不是蹋頓親自督戰的東門,也不是之前城門不支的北門,而是攻擊相對薄弱防禦同樣最弱的西門。蹋頓麾下第一大將骨進放聲喝道:“兒郎們隨我殺進去,這城池就是我們的了”
領着兵士殺入城內,閻柔麾下兵士雖然以人牆擋在大門前,但也經受不住對方騎兵的衝擊。人牆漸漸變薄,只留下被戰馬踐踏至屍骨無存的殘骸,證明着這些兵士死前爲大漢爲徒河做出的犧牲。
“城門被攻破了?”當徐榮領兵趕來徒河外,只看見數千騎兵發瘋一般涌入城內,而殘破的城門似乎在告訴徐榮,你們來晚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徐榮緊握長槍,大聲吼道:“戰事還沒結束,衆將士,隨我衝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