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抽空,陪徐蓉回了趟孃家省親(漢明大黃袍440章)。本來新婚三日之後,夫妻兩就應該回去一趟,不過楊帆事情又多,拖延到科舉結束,才得空上門拜訪一趟。
徐府的人看到新官人和徐蓉回來,也是歡喜地迎接。徐夫人握着徐蓉的手,臉上的笑容抑制不住,拉着她扯着家長裡短。徐驥不在家,這屋子中的氛圍倒是融洽了不少。徐驥的長子、二子都已經成婚,不過兩人都在外做官,不是四品以上,是不得帶女眷的。大嫂抱着個娃兒,看樣子是自己的大外甥了。
三子在外求學,還沒回來,也只有那個被楊帆畫過滿臉烏龜的四子,爾衡,此刻坐在楊帆邊上,挖苦道:“我可聽我爹說了,這次你可是惹上大麻煩了。朝廷對於這次的科舉,不光是朝廷,就是進京趕考的士子,都在各地的會館怨聲載道,紛紛聯名上書,要告狀,嘿嘿,遇上事兒了吧?”
楊帆看着那張幸災樂禍的臉,滿不在乎道:“那又如何?”
這個小舅子陰陽怪氣道:“你要是鎮不住朝廷中的那些老頭子,他們抓住你這科舉改革的敗筆,絕對能夠整死你的。這在朝爲官啊,你就得按照前邊人鋪好的道路走,自己去淌這渾水,那還不給那些小人鑽空子的機會。”
“你懂的還挺多。”楊帆沒想到,這看上去紈絝,三年前還與自己的兩個哥哥合夥敲自己悶棍的小子也挺有心思的。
“切,我是不惜得做官,不然早就平步青雲了。”他有些自傲地將一隻腳架在石墩子上。“不過說實在的,除了你這妹夫長得比較欠揍,我還是挺佩服你的。至少,要讓我做大官,也不敢這麼玩兒。”
“那你說說,我這還如何補救?”楊帆拿過桌上剛剛沏好的茶。
“呵。這還不容易?首先你得自己站得住腳,說得過去,讓聖上信服。讓天下人信服,那就可以了。至於這些朝臣,他們一貫就是對人不對事,即便你做的是對的。那也反對。就這麼個嘚瑟樣。”
“這是從你狗嘴裡吐出的第一顆象牙。”
剛剛還細眉高揚的徐爾衡一下臉就耷拉下來,“上次欠的賬你還沒還呢!”他不知從哪裡突然掏出一支筆,朝楊帆臉上划過來。
楊帆一側頭,手抓住這小子的手腕,笑道:“你小子夠能忍的啊。這都和我說了這麼久的話了,才趁我不注意,來這麼一出。”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
楊帆筆一抽,道:“那你再等十年吧。”說罷,拿起筆,在那張白淨的臉上畫上了一隻大王八。
“混蛋!”
……
……
老鋪街
春風拂過利民當門前的那棵大榕樹。小南北蹲在樹下,洗着那件發白的僧袍。楊帆吩咐過,利民當的夥計也沒有太過使喚小和尚,僅僅是洗衣、掃地、劈柴。這幾樣,是小南北必做的事情。他擡頭望了望老宅子,呢喃道:“老伯伯,不要和南北玩捉迷藏了。南北看到你好幾次了。”
一拂風吹過,南北頭上的那頂小氈帽落入了木盆中,小南北嘟着嘴,“是該洗洗了,不用老伯伯你提醒,再這樣南北要生氣了。”
南北還是專注地洗着衣服。新生的榕樹葉子,無端由地飄落下來。還是那般的嫩綠,青翠欲滴的樣子,直直地朝南北的頭上落下來。南北的木盆裡,小手使勁搓着。肥皂泡多了起來。木盆裡濺起幾點水珠,有些詭異地朝他的頭上飛濺過去,擊打在在樹葉上。
青葉越來越多,小南北有些煩躁地將盆中的水引上半空中,形成一條水龍,直接將空中的青葉收攏在了水柱之中。
風靜。
葉止。
小南北坐回到板凳上。有些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沒事來欺負南北,這衣服又要重新洗了。真是個壞老伯……”
“南北!吃飯了,有你愛吃的豆沙包!”當鋪已經打烊,夥計看到還在榕樹下洗衣服的南北,招了招手。南北眼睛一亮,小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端起小木盆小跑過去,“來啦,來啦。豆沙包留着,豆沙包留着……”
乾清宮燈火早早點起,六位首輔大學士齊齊地站在宮中,等待朱由檢的召見。周延儒俯身,道:“啓稟聖上,科舉一事,您看……”
朱由檢這兩日也沒睡多好,一方面他很想支持楊帆的改革,另一方面也想維持朝局的穩定,尤其是這個關鍵的時候,“周學士,朕幾日前是如何與你說的?”
“微臣惶恐,實在是局勢臣已經把持不住。時尚書幾日前也曾親自去貢院,想要勸住寧國侯,希望不要獨行其是,可是楊侯非要這麼做,如今士子圍在貢院前,要求給一個公道,所以……臣實在……還請聖上明示。”
另一位大學士也站出來,道:“這科舉被楊侯糟蹋的面目全非,士子憤慨也在所難免,聖上也要考慮民意啊。”
朱由檢閉着眼睛,依靠在龍椅上,聽着內閣幾位輔臣一一建言。
“講完了吧?講完了就走吧,朕累了。”
“聖上……六科給事中,還在宮外候旨。”周延儒身子彎得更加低了。他們不敢忤逆朱由檢的旨意,但不代表連說都不敢說了。如今,他們,包括宮外邊的給事中,可以挺起自己的腰桿子,來和朱由檢叫板,因爲他們代表着幾千的大明士子,這股朝廷的生源力量,即使是朱由檢都不敢說放棄就放棄。
“有什麼話,明日你們自己問寧國侯就行,朕要的,只是結果。人才如何,只有時間才能檢驗,所以朕也不能夠保證,寧國侯的這套科舉改革到底是否能夠成功,但是……朕看到的,除了幾個肱骨大臣,其餘的,都是一羣飯桶。”
這話說得何其刺耳,周延儒幾人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再說下去,只好告退。在過多的解釋都是多餘的,淩河城之戰,是楊帆打贏的;百萬擔歲糧是楊帆徵來的;湖廣重鎮的保衛,也有楊帆的影子,就連蒙古的林丹汗都被他搞定了。這一句飯桶,罵得確實有些打臉。
然而罵得卻又是那麼恰如其分。對人不對事,這就是如今朝廷的狀態,再多的話都是多餘的解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