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齊大白看見倒在地上的洪川,眼睛通紅地嘶吼着。窯匠出身的他,力氣本就不小,一腳踹翻那個又給洪川補上一刀的建奴。一錘子砸在那人的頭上,“我去你麻痹,給老子死吧!”
“老洪!你醒醒,醒醒!”齊大白抱起洪川,已經沒了氣。
祖大壽不知道自己的長刀砍下了多少建奴,氣喘吁吁地勒過一匹戰馬,準備再次衝陣,莽古爾泰和皇太極的三萬金兵前後夾擊,消磨着這淩河城衝出來的殘餘人馬。
畢竟作戰不足,身邊的人越打越少,到最後,大明的將士和百姓,加起來不到八千人。圍在一起。
皇太極眉頭一皺,心生疑慮,問道:“阿濟格那邊怎麼還沒動靜?”他預感到了一絲不秒,道:“迅速解決戰鬥,前去增援阿濟格。看來明軍這次派出全部主力來了。”
祖大壽勒馬,一把扶住了正和莽古爾泰酣戰的何可綱。
“老何!”
“啊!”何可綱血紅的眼睛看着祖大壽,“我們守住了!我們守住了!”黃沙漫天,地上的屍體,多到已經無法想象的地步。
“堅持住,援軍快來了!”祖大壽相信,吳襄馬上就會趕來了。
“投降者,免死罪!”
“都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八旗旗主持弓圍繞在祖大壽他們身邊。
“大明,沒有一個是孬種!”何可綱翻上戰馬,持刀衝出。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將長刀提起來。只能握在最底端,拖行衝陣。
“老何!”祖大壽驚呼,他知道這個老夥計不行了,想要多撐dian時間。手中的戰刀顫抖着。
刀刃在黃沙上崩出四射的火星,發出一道刺耳的金鳴聲。
鑲紅旗旗主策馬迎戰。遊牧民族天生好鬥,看到何可綱單槍匹馬地衝上來,自然不能失了軍威。鑲紅旗旗主彎刀策馬而上,衝向何可綱。
“啊——————!”
何可綱身後的長刀單手掄起來,自天掛下。這是一招很危險的刀式。何可綱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完顏雷也是滾刀子,賤肉橫生,幾根小辮子砸在腦袋後邊。兩柄彎刀扛住長刀,往上一掀。
“呔!”
完顏雷彎刀橫砍,呼嘯而來。
何可綱不躲不閃,長刀再次朝完顏雷的頭上砍去。
彎刀終於擦到了何可綱的胸口,緩緩砍進去。
“啊!”何可綱長刀揮落。被完顏雷左手的彎刀架住。
“大明,沒有一個是孬種!”何可綱口中的鮮血狂溢,手上的青筋暴凸,彎刀側滑,長刀看在了完顏雷的右肩上。
完顏雷右手一震,緩緩放開手中的彎刀,朝後退了幾步。看着何可綱那猙獰的面目,他竟然產生了一絲恐懼。這樣不要命的拼殺,早已經超出了草原勇士的範圍。他左手捂住右肩的傷口,死死地盯着何可綱。
“大明……沒有一個……是孬種。”何可綱口中吐血,咧着嘴笑着,緩緩地倒下馬。歷史改變了,何可綱沒有被祖大壽斬殺,而是死在了金兵的彎刀下。
何可綱仰面躺在地上,他的視線緩緩穿過霧靄,彷彿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遼土,那是曾經的豪言壯志,五年復遼。
“袁將軍!我老何來見你了!”他的眼,沒有悔恨,只有遺憾。
今日的霧,久久未散。陰雲慘淡,彷彿已經提前知曉了這血流成河的結局。祖大壽看着倒下的何可綱,曾經的遼東三傑,就剩下他這麼一個人,還站在這片土地上。
“總兵大人,我們……”
“我們……?”祖大壽望向這近三萬的金兵,眼中露出一絲掙扎。難道還要做無謂的犧牲?
馬作的盧飛快,遠方的號角聲響起。大明的旗幟飄揚而來,可是老祖看不到。但是他聽得到,是那大明將士的吼聲。
“阿濟格全軍覆沒,宵小可敢一戰?”
“全軍突擊!”
皇太極策馬回頭,看到茫茫地大明將士,眉頭一挑,驚道:“怎麼回事?爲什麼阿濟格連一個時辰都撐不住?”
“可汗,怎麼辦?”
皇太極此時已經心亂如麻,戰事突然急轉直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殺!”
關寧鐵騎的三眼火槍火藥已經dian燃,射向皇太極的八旗大軍。
“關寧鐵騎?爲何關寧鐵騎會出現在那邊?”皇太極大驚,“撤!”莽古爾泰一看情勢急轉直下,連忙北上往義縣方向逃去。
代善看到情勢不妙,道:“八弟,往哪撤?”
“往東撤啊!”皇太極不知道,莽古爾泰的幾千兵馬正往北逃。帶着建制尚還完整的兩萬精兵往東逃去。
祖大壽看到滾滾而來的大明將士,仰天長笑。“天不亡我大明!天不亡我祖大壽!哈哈哈!”他老淚縱橫地跪在地上。
吳襄大軍陸續趕到,如今大軍糧草未至,若是長驅直入,吳襄怕皇太極有詐,便未作追襲的打算。看到滿地屍橫遍野,吳襄高聲喝道:“大明勇將何在?”
祖大壽後邊的幾千人,早已經筋疲力盡,全靠着信念堅持着。他們還記着楊帆的那句話,堅持住!
是的,他們堅持住了。
一口氣送下來,兵器丟了一地。
祖大壽帶走高聲喊道:“大明的將士,沒有一個是孬種!”
秋日破霧而出,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土地血染,殘旗搖曳,這些將士、百姓望向那薄霧後邊的日盤,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祖總兵,多虧了你!”吳襄下馬鞠躬道,“此次阿濟格兩萬金兵,斬殺一萬,俘虜一萬,淩河城,守住了!此次大捷,重創皇太極,可謂幾十年來之大勝!”
祖大壽看到自己這個女婿,扶起他,道:“要謝就謝謝這幫淩河城中的將士和百姓吧。”他的聲音,已經沙啞到發不出聲來。望着那座日光下的淩河城的城影,祖大壽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惆悵。
“真的值嗎?”祖大壽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揚起一陣輕土。
一旁的吳襄,以爲自己的大舅子在問自己,豪語道:“怎麼會不值?淩河城守住了,就是遏制住了那羣建奴西進的鐵蹄。他日復遼,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