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出老鋪街,馬車便停了下來。※%※%diǎn※%小※%說,..o楊帆坐在馬上,自然看得到,那個白皙的男子是何人。今日,朱啓特地換上了一身白衫,雲紋水袖,胸前青竹,拿着一柄黃紙傘,似乎在遮擋那陽光。
他的手中牽着一個小孩,撲棱着大眼睛看着高頭大馬上的楊帆。
“亙兒,把手從嘴巴里拿出來。”
“是,皇爺爺。”被牽在朱啓手裡的小皇子,有些委屈地將手從嘴裡拿出來。朱啓低着頭,道:“多大人了。老子和你差不多大的時候,都敢一個人跑出王府鬧去了。”
“皇爺爺,那個騎大馬的就是楊帆嗎?”
朱啓眼睛一眯,道:“以後再讓我聽到你敢直呼這個名字,我就罰你一天不準吃飯!”他牽着小皇子往馬車上走去。小皇子今日的打扮,也是很低調,一件淺藍的小褂衫,一雙黑色布鞋,小步子邁開來,有些不情願地往前走去。他不想往前走了,這皇爺爺比自己的父皇還要可怕,他想母后了,便想回宮了。只要回宮,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現在,還沒半個時辰,便被身邊這個皇爺爺訓斥了兩遍了。
“以後要叫先生,知道嗎?”朱啓聽了腳步,等着楊帆過來。
楊帆牽着馬,緩緩上前,問道:“宗令有何事嗎?若是無事,還請讓一讓,在下急着出城。”他明白,朱啓過來,一定沒有什麼好事。便不想與之多糾纏。
“呵。你覺得這地方出了來找你這尊大佛,其他人本宗還會在意嗎?”他感覺到陽光升起來了。刻意調整了一下傘的方向,來遮擋出射過來的陽光。
“不知宗令大人找在下所謂何事?”楊帆知道。準沒有什麼好事,便提前打了支預防針,“若是讓在下爲難的,還請宗令大人能夠見諒,容在下難以從命。”
“在下要帶着這位族中子弟,一同去金陵,恰好能夠和你一道前去,怎麼說,不爲難吧?”朱啓收了傘。忽然眉頭一挑,道:“行之?你爲何在這裡?”
簾子來起來,車內的行之探出頭來,拱手一禮,道:“在下辭官回鄉,與楊帆兄弟順路,特來一聚。”他笑了笑,“沒想到宗令大人也要前往金陵,真是巧了個巧啊。”
朱啓也是一笑。“確實很巧。沒想到還能夠遇到你。”他朝着行之拱手,道:“這位族中子弟,還請行先生多多賜教。”
馬車再次多了一架,一匹馬。三駕車,緩緩駛出老鋪街。趕往通州。到了通州,便是京杭大運河的源頭了。一路向南,走水路比陸路更安全。也更快捷。一般南下,都會選擇走這條古水道。也是唐以來。一條重要的河道。
時至金秋,馬車緩緩駛至通州,夾道紅楓滿山。楊帆騎着黑馬,一副悠然的樣子。行之將簾子撩起,看着滿山紅楓,詩興大發,道:“當初聞沁園春?帝頌,便知楊帆不凡,怎麼樣,今日再來賦詩作詞幾句?讓在下也領略一下您的文采?”
“豈敢在行之先生前賣弄文采。”
“恕在下直言,在下作詩不如作文,作文不如評詩。”他笑道,“今日你若不作詩詞一首,真的是對不起這滿山的紅楓了。”
楊帆黑馬前行,勒住繮繩,笑道:“既然行之先生都這麼說了。在下若是在推辭,倒是顯得有些做作了。既然去年雪冬,填詞沁園春。那今日也填首沁園春如何?”
“哦?難不成你就這麼自信,能夠超過自己的那首帝頌?”
楊帆笑笑,抄了老毛的兩首詞,還真是每次都是那麼應景,便朝着紅楓望去,吟道:
“獨立寒秋,江河南去,獨望山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遊,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diǎn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好!好!好!”行之站起來,竟忘記自己還坐在車內,一下就撞在了車dǐng上,不過還是遮掩不住內心的驚喜。鼓掌而道:“這次詞填得,不像是您新作的吧。細細體會,少年陽剛,那種桀驁、那種目中無人的風采,看來是年少氣盛時所作吧?”
“難道我現在老了?”
“哈哈。也是,看來是虛實結合,遠近相襯。作詞能夠有楊帆你這樣魄力的,也是有寥寥幾人可比了。蘇辛都莫出其右。”
朱啓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哼。前首帝頌,也就罷了。此首都糞土萬戶侯了,楊帆你真當是有本事啊。”封侯萬戶,似乎是所有爲臣者所向往的吧。他楊帆一句詞,上闋問天問地,誰主沉浮,下闋糞土萬戶侯,最後結尾一句浪遏飛舟,更是diǎn睛之筆。這篇詞氣勢恢宏,不減那沁園春?帝頌,若是傳至京城,定然又在文人大夫之中,引起一番讚不絕口。
朱啓呵呵一笑,若是真的傳到京師,那朱由檢的肺不得氣炸了。原以爲削了爵位,挫挫楊帆的銳氣,沒想到人家志不在此,還將這比這樣有名無實的伯爵更有權勢的萬戶侯數落了一遍,那你還能說什麼?
行之從中取出一卷白宣,拿出筆墨,又讓楊帆重新反覆地吟誦好幾遍,才把這沁園春?楓給完全抄錄下來。反覆琢磨,唸了好幾遍,感覺非常對胃口。
只有朱啓,在車內不以爲然。無論是那帝頌也好,還是今日的這首即興之作,朱啓都若有若無地感覺到對於皇權的藐視。這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所以他有些煩惱。
楊帆的那忠義,不對君,而是大忠。忠於已心,忠於大明江山。他已經不在乎,究竟聖上是如何看他的,所以,他敢,他敢隨意地放棄了爵位。他來金陵,是有所爲,並不是逃避。
這,是朱啓從這首詞中讀出來的內容。
他小聲呢喃道:“楊帆啊,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