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運河,碧波盪漾,龐大的船隊緩緩向南。
岸上不斷有騎兵往來巡邏,生怕出現一點問題。船伕和漕運的兵丁更是加上了一萬倍的小心,數百船隻,有一艘出了問題,後面的船隻就會停下來。
要是放在了平時,或許疏通一下就可以,可是眼下可不行,誰知道滿清的大軍會不會沿着運河南下,最緊要的還是離開京津越遠越好。
當然這些漕運兵丁也格外的用心,與以往的懶散全然不同。這都源於顧振華的新政,本來李濟伯是主張不要妄動,而是保留原來的漕運兵丁建制,免得人心浮動。
可是顧振華堅決認爲原本的漕運兵丁盤根錯節,包括船工在內,都有漕幫勢力,保留了這些人,就等於是一顆定時炸彈,遇到了危險,隨時都會爆炸。
因此所有管事的,領隊的,工頭兒,全都被辭退。隨後顧振華將普通人員的餉銀提高了五倍,同時增加了績效獎金。
也就是說保證船隻安全到底目的地,一艘獎勵銀子五百兩,全部分派給船工。當然要想拿到獎金,工人就必須推選出最有能力,最可靠的人做管理,然後大家同心協力,才能完成任務。
顧振華經營公司的時候,就非常清楚,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要有足夠的激勵,就會創造奇蹟。
果然按照顧振華的估計,每一百個船工和兵丁組成一組,推選出他們的百戶,然後各個百戶又湊在了一起,推選出千戶,每一批船隊都是幾個千戶湊在一起,和負責押運的李濟伯等人一起商討措施,制定合理的方案。
這些船工都在運河上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對一切可能的麻煩都爛熟於心,提出來的方案也讓李濟伯眼前一亮,讚歎不已。
“想當好一個上位者,最需要學會的就是用人,顧振華這傢伙膽大心思,主意又多,跟着他說不定真能在這亂世創出一番事業!”
李濟伯笑着看了看李旭:“沒有那份機巧,就學着忠誠,老老實實,勤勤懇懇,再跟對了人。其實樊噲,夏侯嬰這些人,都是中人之姿,不過是跟了漢高祖,才當上了開國的功臣!”
“爹,您是說七弟要當皇帝?”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話又說回來,連李自成,張獻忠都能稱帝,什麼事情不可能啊。”
麻煩纏身的顧振華顯然沒有想得那麼遠,最有一批船隻載着二十門佛郎機大炮,一百門虎蹲炮,以及大批的盔甲弓箭,刀槍劍戟離開了天津。
梅珺若也隨着這批人一同南下,坐在了船頭,少女的眼光一直落在了那個高大的身影上面,心裡頭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看着看着,白皙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層紅暈。
“姑娘,想什麼呢,這回總算是南下了,是不是能到姑娘的老家看看啊,我聽說江南水鄉特別的美!”
“別做夢了。”綠珠毫不客氣的對妹妹紅玉說道:“跟着一幫當兵的,你以爲是遊山玩水呢,真是苦了姑娘,竟然要顛沛流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正在小丫鬟自怨自艾的時候,突然大船顫抖了一下,顧振華縱身跳到了甲板上面,三步兩步到了梅珺若的眼前,大手突然張開,手心裡頭一道紅光閃了出來。
梅珺若嚇了一跳,回過神來,顧振華已經把手中之物塞到了梅珺若的手裡頭。
“梅姑娘,這個紅玉彌勒好好帶着,聽說能保佑平安的!”
梅珺若垂着頭,閃目一看,只見手心上正好放着一個紅玉雕琢的彌勒佛,栩栩如生,袒胸露乳,憨態可掬。放在手裡,格外的溫潤,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顧振華趁着少女目光落在彌勒上面的時候,摟住了她的香肩,貼着耳邊說道:“跟着我顛簸受苦了,過了這一關,以後都是好日子了。像彌勒佛一樣,多笑笑,別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這段時間,梅珺若也清減了許多,聽到了這話,突然覺得心裡頭暖烘烘的,少女羞紅着臉,低下了頭,細如蚊訥的聲音說道:“你也一樣,別冒險了!”
顧振華笑着點點頭,轉身又跳下了甲板,船隊徐徐離開,少女緊握着紅玉彌勒,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
“老七,滿清有動作了!”
高宏圖急匆匆的找到了顧振華,他大聲的說道:“根據眼線報告,有兩夥人馬正在快速接近天津,其中一夥兩千人左右,打着關寧軍的旗號,一夥有一萬人左右,打着漢軍旗的旗號!”
“殺不絕的漢奸啊!”
顧振華咬牙切齒,滿清能入住中原,其實全靠着這些漢奸充當馬前卒,不然滿清那點人馬根本就是撒胡椒麪一樣,根本不夠看。
“不管是誰,都要讓他們後悔來天津!”顧振華惡狠狠的說道:“你們都準備好沒有?”
“早就準備好了。”周英傑拍着胸膛說道。
謝斌也急忙點頭:“我們在城中各處都埋了火藥,尤其是海港和河港,數量最多,另外還用一些舊船僞裝成運糧船,只要他們靠近船隻,保準一起上天!”
“好!”顧振華笑道:“你們把放火引爆的人都選好,三哥,六哥你們帶着人馬誘敵,我在安排人手驅散天津的百姓。”
顧振華吩咐之後,急忙親自帶着人手,動員百姓離開。
“大人,您給我們糧食,大傢伙心裡都念着您的好,可是您不能把我們趕走啊,老朽住了一輩子了,死也不離開啊!”
“老先生,你難道不知道韃子要來了嗎,他們都是一幫**,怎麼會放過你們,還是趕快逃走吧!”
“我們祁家沒有得罪韃子,橫豎他們不能殺我家的人吧,老朽什麼風浪沒見過,死不了!”
“老先生,這和以往不一樣,這是驚天的劇變,滿清韃子慘無人道。”
顧振華還在勸着老者,可是老者身後一個年輕人卻哼了一聲:“把自己說的多英雄似的,有本事守住天津啊,何必讓我們撤退。”
顧振華一聽這聲音,頓時目光銳利,落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臉上,嚇得他渾身一激靈。
“大人,孩子不懂事,什麼事情老朽抖着,我就不信,坐在家裡頭,滿清能殺進來!”
“祁老頭,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啊,顧爵爺可是關心你們,怕你們出危險,怎麼好賴不懂啊!”方劍鳴忍不住說道。
顧振華突然擺了擺手:“老先生,我還要去通知別的人家,你們好自爲之!”
說完,顧振華轉身離開,方劍鳴在後面緊緊的跟隨:“爵爺,這些人簡直頑固透頂,不知好歹!”
“哎,天下承平太久了,老百姓都失去了警覺,也是官府疏於控制。方舉人,要想在安國軍混下去,光認識幾個字還不成,還要把心沉下去,真正瞭解最底層的想法和聲音。”
“爵爺放心,我一定努力,絕不負爵爺的厚愛!”方劍鳴拱手說道。
他們又接連走了幾條街道,努力勸說着剩下的人離開。就在這時候,楊名和孔有德也帶着大軍殺到了天津的外圍。
“王爺,這夥賊人着實可惡,聽說那個京觀就是他們弄得!”
孔有德這傢伙四十出頭,絡腮鬍子,十分的魁梧,坐在馬上,也是威風十足。可是一聽到楊名提起了京觀,孔有德只覺得從尾骨涌起一股涼氣,一直衝到了腦瓜頂,渾身都冰涼冰涼的!
這也不怪他,“叛國者鑑”這四個字實在是太有殺傷力了,對於他這種老牌的漢奸,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被徹底清算。
其實這就像是一個女人,看上了一個高富帥,毅然拋棄了自己的丈夫,結果回過頭來,卻發現原來的丈夫把那個高富帥給踩在了腳下,這種落差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這也是漢奸們格外賣力的原因。
他們只有靠着把同胞踩在了腳下,才能讓人們覺得他是識時務的,投降有理,挽回最後的一點面子。
“衝,給本王拿下天津!”
在這種心理的鞭策之下,孔有德格外的賣力氣,一聲令下,手下的漢軍旗像是潮水一般,朝着薛彪的部隊衝了過來。
薛彪帶的全都是馬隊,只是放了幾箭,轉身就跑,漢軍旗尾隨殺來,薛彪竟然忘了關城門,直接讓他們殺了進來。
“哈哈哈,看見沒有,一羣烏合之衆,堂堂平西王竟然敗在了這樣的雜碎手裡,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孔有德說着,就帶着人馬,也衝進了天津。
“王爺,城中空了,人都跑了!”
“什麼,給我追!”
孔有德本着抓住蛤蟆攥出團粉的精神,死死的咬住了薛彪的潰軍,一路衝向了運河碼頭。
“都給我聽着,這次殺到天津,糧食是至關重要的,你們馬上給我搶佔運糧船和糧囤,千萬不能被破壞了。”
隨着孔有德的命令,這些漢軍旗士兵一面追殺潰兵,一面涌上了船艙。
“快看,這裡頭都是糧食!”
一個士兵抱起了麻袋,打開一看,頓時吃了一驚,竟然是一袋子的磚頭。就在他吃驚的時候,一點火星在船艙裡頭閃過。
轟!
船艙一聲巨響,十幾個漢軍旗都被炸上了天,船隻四分五裂,火焰騰空而起。那些裝滿石頭的麻袋都被拋了出來,磚頭瓦塊就像是一陣疾風驟雨般,砸向了孔有德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