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呢,那就是大漢奸吳三桂!”
這幾天來,老百姓絡繹不絕,紛紛到午門外面觀看裝在了罈子裡面的吳三桂,不只京城的百姓,就連一些外地人也不願錯過這個熱鬧,大老遠的趕來,甚至長江之上,還有專門的客船,松江啊,揚州啊,鎮江啊,總而言之,喜歡熱鬧的人不在少數,能夠看到大漢奸的下場,也是大快人心。
“你們說說,這個大漢奸命還挺硬的,都放了四五天了,怎麼還不死啊?”
“沒聽說麼,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不過這麼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
“哈哈哈,沒錯,我看啊,趁着大漢奸還活着,最好把他的耳朵,鼻子,眼珠子,全都挖下來,你們說怎麼樣?”
“好啊,太好了!”
……
老百姓們圍着吳三桂指指點點,可是這些天來,滿朝的文武官員在路過午門的時候,全都躲得遠遠的,有人說他們是怕沾了晦氣。
不過真正明白的人都清楚,他們這些人是害怕,是心虛,吳三桂能落這麼一個下場,別的人也有可能,這就是前車之鑑!
有人歡喜有人愁,張縉彥一身的輕鬆,這些天他都閉門謝客,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拜見一下,全都不得其門而入。
直到了正月二十的晚上,纔有一頂二人擡的小轎,從側門進了下榻之所。簾子撩起,從裡面走出一個四五十歲的威嚴老者,這傢伙白麪長鬚,十分的威風,來的正是阮大鋮。
“阮老兄。恭候多時了,你怎麼纔來啊?”
“啊?”阮大鋮尷尬的拱了拱手:“張大人,這不是說要給安國軍的將士敘功嗎,忙活了這麼多天,才勉強拿出一個方案。還要請老兄過目啊。”
張縉彥不動聲色的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安國軍方面沒有什麼好說的。當務之急只有兩件事情,一是懲處造謠中傷的宵小,一是立即供應軍需物資,尤其是糧食。只要這兩點做到了,別的都無所謂。”
“這!”阮大鋮一肚子的話。又被憋了回來,他和馬士英商量了好幾天,最後想出了一個避重就輕的主意。也就是要大力封賞顧振華,同時淡化罪責。可是一上來就被張縉彥給堵了回去。
阮大鋮尷尬的笑了笑:“張大人,功要賞,過要罰。咱們先一樣一樣說。薊國公豫北一戰,誅殺韃子四萬有餘,大振國威,朝野振奮。首輔大人奏請了陛下和監國,有意加封薊國公爲中山王,世襲罔替。其餘有功將士,各自封爵。說起來本朝臣子當中。開國功臣徐達和沐英都是死後追封王爺,活着享受王爵的,薊國公還是第一位,實在是天恩浩蕩啊!”
張縉彥臉上絲毫沒有笑容,只是冷冷的說道:“阮大人,既然中山王是死後追封的,那就不該給活人用,不是有人說薊國公違背祖制嗎?要是接受了這個王爵,豈不是坐實了他們的指控嗎?”
“張大人,王爵可是朝臣天大的榮耀。曠世的恩典,這種事情你能替薊國公做主嗎?”
“哈哈哈,臣子有臣子的本分,不該封王,就是不能封。阮大人,還是撈乾的吧!”
張縉彥敢一口回絕,其實也得到了顧振華的授意,畢竟堂堂王爵,不是什麼人都能抵禦的誘惑。
偏偏在顧振華看來,王爵卻沒有什麼意思,他的實力夠了,別說王爺,就算皇帝都未嘗不可!話又說話來,實力不夠,就像李自成張獻忠之流,稱帝了又能如何,還不一樣是一塊肥肉嗎。
因此顧振華在一天之前,就給張縉彥專門飛鴿傳書,這一次封賞功勞,爵位官職顧振華是一概不要。只要實惠,不圖虛名!
張縉彥對顧振華的決定,也是五體投地,一個年輕人能夠抵禦封王的誘惑,實在是太不簡單了,光是這份定力,就值得效忠。
“阮大人,還是那句話,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士兵們的氣順了,讓大家的肚子吃飽了,其餘的都不要談!”
阮大鋮臉漲得通紅,他們精心炮製的計劃竟然沒了用處,心裡頭全都是苦水。顧振華這個傢伙,不貪虛名,只要實利,實在是不好對付。
“張大人,你的意思到底如何那?”
“什麼人上過本,攻訐過薊國公,一目瞭然。這些人都抓出來,嚴厲懲罰,整頓言路。內閣督導百官不利,也有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另外朝廷官員多數翰林詞臣出身,不通邊務,不懂戰事。因此必須從前方調用重臣入京,協理軍務。”
“再有就是軍需的問題,朝廷需要供應前方三百萬擔軍糧,五百萬兩餉銀,棉服十萬套,鐵五十萬斤,硫磺一百萬斤,銅二十萬斤,工匠三千名,醫生五百名……”
張縉彥開出了條件,一面念着,就能注意到阮大鋮的臉色越來越黑,最後都成了鍋底灰!
“張大人,還有阮某的人頭一顆,你要不要?”
“哼,阮大人,你也別裝滾刀肉,要是殺了你就能變出糧餉,也未嘗不可!”
“你!”阮大鋮狠狠的瞪着張縉彥,冷笑道:“張大人,這麼多的物資朝廷絕對拿不出來,不要以爲打贏了戰鬥,就能對朝廷予取予求。”
張縉彥的臉色也陰沉下來,冷冷的說道:“阮大人,本官所開出的這些條件,可絕不是信口雌黃,樁樁件件都是有憑有據。就拿糧食來說,安國軍主戰部隊有三萬八千餘人,輔助士兵兩萬,各地民兵丁壯十七萬有餘。這二十萬多萬人,按照你們給江北四鎮的定製,兩萬人,四十萬擔糧食,一人是二十擔,我們不多要,每人十擔總成吧。那就是二百多萬擔!再有流寇的降兵,也有四五萬人。又打了大勝仗,難道三百萬擔很多嗎?”
阮大鋮渾身發抖咬着牙說道:“張大人,有你這麼強詞奪理的嗎?連民夫丁壯都算上了,下一步是不是老弱婦孺也要錢啊?江北四鎮可沒有這麼過分。”
張縉彥朗聲一笑:“阮大人,江北四鎮打得贏滿清嗎,他們的兵丁,就是比不上安國軍的丁壯。要是他們敢把人馬拉倒前線,能砍下一千顆腦袋,安國軍就和他們一樣的標準!”
這下子也被阮大鋮給問住了,江北四鎮什麼德行,他這個兵部尚書心裡有數,可是要這給安國軍那麼多的東西,他也不甘心,而且也真是拿不出來。
“張大人,朝廷如今困難重重,太倉存糧不過五十萬擔,你讓本官上哪弄那麼多的糧食?”
“阮大人,明人不說暗話,往年江南送到北京的漕糧多的時候六百萬擔,少的時候四百萬擔。現在不用送到京城了,拿來支援前線不成嗎?你可別說沒有了,本官已經查過了,老百姓各種糧餉還是照常上交,而且稅賦還更重了。你們收了錢糧,卻拿不出東西,本官倒想問問,這些都哪去了,難道是被某些人給貪墨了不成?”
“血口噴人!”
“貪贓枉法!”
這兩位部堂高官,直接對噴,張縉彥自然不會示弱,冷笑道:“阮大人,不給糧食也沒有關係,安國軍的將士軍機森嚴,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咽。可是那些剛剛歸附的流寇可不一樣,他們沒有糧食,可是會鬧事的。河南呆不下去,就只能到江南,該怎麼處置,你和馬首輔好好的商量吧!”
“你,你這是在威脅朝廷,是造反!”
“官逼民反,當政的不給糧餉,底下人又能如何?”
阮大鋮這時候已經是須發皆乍,用手指着張縉彥,大聲的咆哮道:“張大人,好歹你也是讀書人出身,難道心中一點忠義都不懂嗎!”
“阮兵部,您這是說誰不懂忠義啊!”
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了過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紅袍的太監,手裡還捧着一道聖旨。來的正是戴瑩。
“戴公公,哪陣香風把您吹來了啊?”
“張大人,主子萬歲爺有旨意,咱家不得不來啊!”
說着話,戴瑩輕蔑的看了一樣阮大鋮,笑着說道:“張大人,陛下說了,內閣乏人,需要有重臣入閣理事,張大人出任過兵部尚書,又在河南管理軍務,可謂是德才兼備,是不二的人選。因此陛下特晉張大人太子太師,文華殿大學士,內閣次輔。”
聽到了這話,阮大鋮眼前一黑,差點摔在了地上,讓張縉彥入閣,顧振華在內閣就有了一條最忠實的走狗,他們的麻煩大了!
“未經內閣,六科,這是中旨,是亂命!”
“哈哈哈!”戴瑩仰天大笑:“阮大人,這不是亂命,而是朝廷出了亂臣賊子!張大人,你趕快謝恩,入閣理事吧!”
張縉彥接了旨意,一步跨入內閣,對於文官來說,簡直就是鯉魚躍龍門,一步登天。當然張縉彥也十分清楚,他這個官職是怎麼來的,入閣第一件事,他就把兵部,戶部的官員全都找了過來。
無論如何,都先要把軍糧的問題解決了,河南那邊可是嗷嗷待哺呢!
“諸位大人,三百萬擔,一擔都不能少,大傢伙總不能讓前面的將士空着肚子和韃子拼命吧。而且前頭局勢複雜,要是因爲沒有了糧食,鬧出了兵變,這逃兵要是跑到了江南,只怕誰都不好過啊!”
張縉彥意味深長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