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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駝子不解地問道:“多爾袞身邊怎會無可用之人?譬如剛林、祁充格等人,若是說別人對多爾袞不忠,我信,可要說他們二人都不忠,我不信……。”
沈致遠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黃駝子,道:“趨利避害,人性也……多爾袞已經病入膏盲、時日無多,這事剛林等人怕是最清楚不過了,有道是樹倒猢孫散,剛林、祁充格之流總得爲自己及家人着想吧?否則,多爾袞一死,權力重新分割,人人自危,憑他們,能與皇帝和范文程、洪承疇那一衆老奸巨滑的狐狸對抗……雞蛋碰石頭罷了。所以,他們必須爲自己留條後路,如此一來,私下爲皇帝做些什麼,就不足爲奇了。”
黃駝子悚然,“那多爾袞就不知道剛林、祁充格等人有異心?”
沈致遠古怪地看了黃駝子一眼,“怎麼可能不知?”
“那多爾袞爲何還……?”
沈致遠手一擡,阻止黃駝子,道:“許多事,知道歸知道,只要不點穿,那就沒事,可如果點破,就撕破了顏面……多爾袞眼下是最需要人手的時候,如果懲治剛林、祁充格,甚至殺了二人,帶來的後果,就是令手下所有人必須立即做出選擇,這樣一來,內部瞬間分化,幾乎可以肯定,沒有多少人會選擇站在他一邊,因爲他,快死了!如此他還能做成什麼事?”
黃駝子不由得點頭道:“這些人,心機竟如此重……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沈致遠再次笑了起來,“在哪都一樣……你啊,不是這塊料,就別操這份心,但願你能一直耿直下去。”
黃駝子點點頭道:“大人說得對,我黃駝子只記住一點,聽吳王令行事。”
沈致遠微微一笑,“若我真率大軍攻通州,你真不阻止?並且能聽我號令,與北伐軍作戰?”
黃駝子堅決道:“既然王爺有令,讓黃駝子聽大人令行事,那就不會錯。”
“若有一天,我令你與吳王正面對陣,你又當如何?”
黃駝子一愣,猶豫起來,半晌吱唔道:“我自然是……聽令行事,可大人,這樣的事,不會發生的,對嗎?”
沈致遠悠悠道:“萬事皆可能。”
說到這,沈致遠話頭一轉,對黃駝子道:“嶽樂今夜必有部署,你去傳令,將帶來的人手部署在暗處警戒……再有,悄悄把軍中各佐領、協領找來見我。”
“是,卑職這就去安排。”
……。
“稟王爺,監視的人回來稟報,沈致遠正在接見各營佐領、協領……王爺,是否要派人阻止?”
嶽樂陰沉着臉,微微搖頭。
雖然下了反抗的決心,但嶽樂心裡很清楚,這事不能明着來。
沈致遠來得太突然了,自己無一絲準備。
否則,在見面之時發動,纔是最好的時機,根本不會容沈致遠有接見中下級軍官的機會。
最關鍵的是,沈致遠是帶兵來的,來得還是沈致遠的嫡系槍騎兵。
嶽樂最眼饞的就是沈致遠的這支嫡系,深知這支軍隊的厲害之處。
雖然自己手中也有二千騎兵,可如果真撕破臉打起來,嶽樂無法保證,可以在短時間內殲滅沈致遠部,如此一來,城中的各營得知消息,必定是一場內亂,一發不可收拾。
“調集本王旗衛進展如何了?”嶽樂沉聲問道。
“回王爺話,令已經傳出,可旗衛皆散佈於四處城門,得令前來,至少需要一個時辰。”
都需要時間哪,嶽樂心中喟嘆,他不僅有些後悔,將自己的旗衛分散四處城門督戰,可那也沒辦法,這支新軍全是漢人組建,低層軍官也皆是漢人,如今與漢人作戰,不得不防着點。
“派人催促,必須在戌時前集結,到達指定地點。”
“是。”
……。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虛情假意也好,無奈之舉也罷。
時至戌時一刻,也該曲終人散了。
嶽樂睜着腥紅的醉眼,舉杯道:“額駙是爽快人,來,喝下這一杯酒,本王有個疑問……還想問額駙。”
沈致遠人是坐着的,可頭不由自主地往邊上側,甚至大都往案臺底下鑽的意思。
可一聽說要再喝一杯,沈致遠又直起身子,撞翻了案上碗盞,一口飲盡。
“王爺儘管問便是……。”
嶽樂呵呵笑道:“敢問攝政王……如今身子骨可好些?”
沈致遠大着舌頭道:“還不是原先那般……反正是時常咯血。”
嶽樂話鋒一轉,道:“你我往常如兄弟一般,我有句話……就直說了?”
“兄弟……直說……無妨。”沈致遠越來越不勝酒力了。
“說句不恭的話……若攝政王有不測,額駙可想過後路?”嶽樂神情漸漸鄭重起來,他緊緊地盯着沈致遠,“要知道,朝中幾乎人人都對攝政王有不滿,你若失去靠山,加上是漢人,我怕你日後死無喪身之地啊!”
沈致遠本來去取酒壺的手,爲之一僵,他的額頭漸漸滲出出水影來,眼神變得惶恐。
重重地嘆了口氣,沈致遠苦笑道:“還能怎樣……過一日算一日唄,若真到了那天,聽天由命也就是了。”
嶽樂突然道:“既然如此,額駙何不效忠皇上,替皇上辦差,如此,或許可保額駙前程和性命。”
沈致遠仰頭,茫然地道:“我是在效忠皇上啊。”
見沈致遠裝傻,嶽樂心中閃過一些怒意,他沉聲道:“本王給過你機會了……聽本王勸,現在還來得及。”
沈致遠依舊茫然道:“王爺想讓我做什麼?”
“其一,軍權仍歸本王,其二,大軍駐守鹽城不動……額駙從京城來,想來不會沒聽說,朝廷已經決意與義興朝和談了吧?”
沈致遠突然眼神清明起來,他收斂起茫然,看着嶽樂道:“可攝政王軍令是南攻通州……。”
嶽樂厲聲道:“攝政王時日無多……況且他終究是臣,他的軍令,還能壓過皇上旨意嗎?”
沈致遠哂然道:“可若我不從……王爺又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