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報,讓宋安悚然而驚,在戰前的情報中,多爾袞已經病重,連少爺也認爲,多爾袞不久於人世,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
可現在,多爾袞居然親率大軍至兗州,更在三天前南下了。
“你所說的……屬實?”
“這是我與父兄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宋安額頭有冷汗滲出,這太出乎意料了,如果確有此事,那加上徐州八萬敵軍,少爺在淮安府豈不要與數倍之敵交戰?
“不對,如果多爾袞攜駐京八旗南下,京城長林衛和沈、錢二人,怎麼會沒有一絲消息傳來?”
宋安猛地意識到,很顯然,多爾袞瞞過了所有人,很可能沈、錢二人已經被圈禁,甚至被害。
這一認識,讓宋安無比急躁起來,得趕快稟報少爺!
可向西、北兩個方向的路都被堵死,怎麼辦?
宋安急問道:“你來此的路,可有清軍封鎖?”
錢毅答道:“我是先轉道至沐陽,經沐陽長林衛引領由安東渡黃河,然後由馬邏鄉、清溝再入射陽湖至此,這一路上雖遇上過清軍,但盤查並不嚴……我在路上聽說,淮安府城右側劉伶臺,尚在我軍手中……如果從馬邏鄉、蘇咀向西,可至劉伶臺。”
“沐陽分署還有多少人手?”
錢毅搖搖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陪他來的二人,“分署二十四人……如今就這他們二人了。”
宋安想了想,問道:“你可敢與我一起原路返回,前往劉伶臺。”
錢毅道:“爲殿下和大檔頭效命,有何不敢?!”
……。
隨着阿濟格率徐州大軍至鳳陽府,敵軍前鋒的兵力已經開始向東擴散。
這也是儀真方向,突然有了重炮攻城的原因。
而泰州方向,北伐第一軍登陸泰興的先頭部隊,遭遇的也不僅僅只是敵人騎兵的阻擊。
也就是說,如今淮安以南,敵軍已經不止一萬騎兵了,隨着鳳陽府敵人駐軍的參戰,加上阿濟格部前鋒的進入,揚州南部的清軍,已超過二萬之數。
增援部隊的前進速度非常緩慢,必須一步一營,來防備被成建制的騎兵突擊。
此時的揚州府,從江都至泰興沿江,已經開闢了兩個主戰場,一是池二憨部在口岸鎮周邊的牽制戰場,另一個,就是從靖江向北,泰興方向的登陸攻堅戰場。
敵人將主力部署在泰興,用意就是爲了阻擊北伐第一軍增援淮安,而此時,兩軍的激戰已經持續了三天三夜。
對於野戰而言,火槍兵在騎兵面前,幾乎變得一無是處,特別是北伐軍沒有裝備甲具的情況下,一旦遭遇騎兵,一擦就傷,一觸即亡。
增援部隊不得不集結起來,以巨大的戰術陣形,來抵抗隨時而來的騎兵襲擾,於是,向北推進的速度就變得異常緩慢。
好在,隨着登陸點的擴大,一部分由水師運至的火炮開始搬運上岸,這纔將陣線逐漸地向泰興城推進。
事實上,只要時間足夠,隨着火炮、彈藥地不斷補充,敵人就算再多一倍的騎兵,也得被北伐軍不斷腸地擠壓出去,可很顯然,多爾袞打得就是這個時間差,只要攻破淮安城,殲滅泰州、吳淞二衛,他的戰略目標就達成了,吳爭勢力從此就失去了向北擴張的能力,至少在三、五年內,已經無法恢復元氣。
三、五年的時間,足以讓清廷了結西北、西南的戰事,由此可以集中精力,對付義興朝了。
多爾袞的籌謀,其實並不過於精細,事實上,他的謀劃粗糙,也存在不少的漏洞。
其一,多爾袞自身的病情非常嚴重,這是一場幾乎是他一人獨立謀劃、行動的戰爭,雖說清廷高層是知曉此戰的,但對於如此大規模的決戰,清廷並沒有進行戰備動員,也就是說,對於清廷而言,這依舊是一場局部戰爭。
這是多爾袞的謀劃中,一個巨大的缺陷,是人都知道,此戰雙方動用的兵力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十萬,這樣的戰爭,誰能保證可以一蹴而就,迅速殲滅包圍圈中的北伐軍二衛?一旦戰事膠着,對於雙方就是拼人命、物力的消耗,至今尚未動員的清廷,能支撐得下去?
當然,多爾袞顯然不知曉吳爭在淮安,如果知道,那他可能會迅速調整戰略戰術,因爲主帥被陷在包圍圈內,無論哪一方勢力,都會拼命營救,這就使得多爾袞原本想消弱北伐軍有生力量的想法,變成妄想。
其二,多爾袞雖然拿捏準了義興朝朝廷的“小心思”,可他忘記了一點,吳爭先擁立朱媺娖監國,後擁立朱慈烺登基,又擁立朱媺娖登基,這三次的擁立,足以顯現出吳爭對義興朝堂巨大的影響力和控制力。
就算義興朝廷決意不出兵增援,各路明軍會無動於衷,坐視吳爭遇險?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其三,綜合以上兩點,多爾袞看起來非常縝密的部署,就有了巨大的漏洞,只要清軍無法在短時間內攻破淮安城,那麼,揚州的一萬騎兵和鳳陽府調來的守軍,就會陷入北伐第一軍的反包圍之中,而淮安城就成了一塊切肉的砧板。
當然,此時的戰場主動權還掌握在多爾袞手裡,但多爾袞哪怕是再勇武無雙,再親臨前線指揮,以他的身子骨,已經上不了戰場,也就是說,說是前線,其實還是躲在後面,從各路稟報中來揣測北伐軍的應對、下一步動作,這相當於閉門造車,如果稟報精確還好說,可稍有差池,就會引起巨大的後果,有道是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戰機一縱即逝,哪容得多爾袞慢慢分析情報,斟酌着做出決定後,再下達命令?
這三點,就已經可以讓多爾袞部署失效。
而最後一點,那就足以讓多爾袞的一切努力,成爲一場笑話了。
那就是清廷非鐵板一塊,哪怕是參戰的清軍也非鐵板一塊,先不說清廷朝堂已經選擇放棄、出賣多爾袞,就說這淮安、揚州、鳳陽三府戰場中的清軍,那也是各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