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又是天黑之際。
趙猛子兩口子在等着李空竹進院後,便走了。
開門的趙君逸立在院中看着那向着主屋行去的女子,眼中複雜難辨。
白日裡,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難寧。想着她說的話,不知是了啥滋味。
那種又驚又喜又怕的感覺,簡直就如了瘋草一般在心裡不停的狂長着,讓他很是不喜的想壓去,卻又有些捨不得。
長久以來都一直以漠然處變不驚示人的男人,在這一刻既是垂着眸,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而進屋的李空竹也好不到哪去,她解下圍着的毛皮後,一邊化着睫毛上的冰渣,一邊心跳如鼓的想着一會自已要怎要開口。
這種事兒,在她看來,越早擺明越好,雖說她是個女子,應該有啥矜持啥的。
可前世時她歹也算是個女汗子,讓她扭扭捏捏搞暗戀搞曖昧啥的,還真不是她的作風。
正想着哩,男人就已經開門掀簾進來了。
李空竹見他走了進來,心頭狠跳了數下。面上卻故作鎮定樣的看着他問,“當家地,那個崔九哩?又睡了不成?如今接了個大單,他的參片,怕是暫時買不了了。”
男人眼中有絲冷寒閃過。擡眸看她時,用着一種近示淡漠到了極致的眼光再看着她。
這讓李空竹本打算接下來步入正題的嘴,給嚇得一下半張着愣在了當場。
好半響,才終是回過彎的某女。眼神隨着男人移到了他坐的地方,清了清嗓子道了句,“當家地,那個,我想跟你談談有關咱倆的事兒。”
“……嗯”男人裝着不經意倒茶的樣子,手提着茶壺在空中停了半秒,才繼續着讓水流傾出的嗯了一聲。
李空竹見他答應了。就趕緊在他旁邊的一條凳子上坐了下來,看着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話,卻見他不經意的又看了過來。
那平淡的眸子雖然很淡,可就這麼注視着她,還是讓她有些心跳如鼓的將要出口的話,給咽在了半空,全然沒了剛剛想事兒時的那股氣勢。
“你想說什麼?”男人與她對視半響,見她除眼中偶爾閃過的一絲慌亂外,再就是眼珠很是怕看他的轉動着想要躲開。
平靜的將視線收了回來,趙君逸不動聲色的喝着碗中茶水,靜等着她說要開口與他談話的內容。
靜謐的小房裡,除了偶爾油燈跳動引起了小小聲響外,再就是李空竹越加有些不平的氣息喘了出來。
暗中努力的平息了幾個來回的李空竹,見男人又要看了過來了,就趕緊的伸手止了他道:“那個,當家地,咱能不對眼不?”
“……”
“其實我是真有話跟你說,你這一對眼吧,我這心哪,它蹦跳的不受我控制啊!”李空竹很是痛心的捶了下自已那不太中用的小心肝。
見男人詫異看來,她不由得半是苦笑,半是玩笑的對着男人說道:“當家地,我好似看上你了哩。咋辦?你覺着俺倆還能不能過了?”
男人捏碗的手緊了緊,半響沒有回答。
李空竹不敢看了他,轉眸托腮的看着牆上草簾處被燈光印出的男人暗影,“上輩子加這輩子我都從未成過婚,也不知喜歡一人是何種感覺。初來不到一天時間,我便披着嫁衣嫁與了你,雖說我很是不甘,你也不願的,可日子總得要過。本想着得過且過,等着你哪天厭煩後將我休棄,或是哪天我發財後將你拋棄。”
沒注意到男人轉眼看她時黑沉了的臉。她又繼續道:“誰曾想生活就這麼狗血,雖說在一起久了就算是條畜牲他也能生出幾分情誼的,可我與你才識得多久?既有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男人捏碗的手再次發緊,覺着這話分外刺耳。
卻又聽得她嘆道:“我雖不知你在隱着什麼,可我卻可以告訴你我沒有什麼可隱的,除了身子裡的那個靈魂你是知道的,可以說我在這世界沒有任何秘密了。”
李空竹說完,回想起前輩子活了的二十八年。從十五歲老爸從建築工地摔死,十六歲老孃再嫁後。她就從此過上了一個人的生活。
老爸死後有工地補償,可供她上完大學都行。
可她不願受了那錢,覺着那錢每一分都流着她爸的血,受着心尖兒都會跟着顫得受不了的,更遑論拿着去花了。
從十六歲開始,她便開始了獨自生活,獨自賺錢的日子。每一天過得不好不壞,不悶不樂。覺着到哪都能活着的自已,也並沒有如了那些覺着上天不公,就要跟社會對抗的青少年一樣。
她很沉靜,感情之事從來都沒說,沒有就要去強求過。她總信奉着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強求也不一定來。
即使到了二十八歲,嫁人的老媽想起她來,催着她結婚時,她也是從來不鹹不淡的。
本以爲就這麼不鹹不淡的過着時,卻不想,某天不知道從哪個疙瘩竄出哪麼個不長眼的玩意,既是讓他給削了後腦勺子。
就這樣,她一個暈倒就穿了過來,一過來就被嫁了人的。
想到這,她嘆了口氣,“猿糞這東西還真是沒法說啊!”誰能想到,她的婚姻會上演在古代呢?
李空竹看着靜默不語的男人,問着他,“當家地,以你呢……”
究竟又是個什麼看法?是不喜了,還是願接受的試試?
男人沒有吭聲,回想起她剛剛說看上他時,自已心頭那絲似蟲咬般的麻癢。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辨之中,又有了那麼絲的難掩的喜悅摻雜在其中。
沒錯,是喜悅!
男人垂眸看着杯中之茶,她能很坦然的說出自已過往,可自已呢?
眼中冰寒狠戾閃過,捏着茶碗手指節泛起了青白。若不絲最後一絲理智在牽扯着他,他很有可能就此當着她的面將那茶碗給捏碎了去。
李空竹看他半響,見他靜默不語的只低眸盯着那碗中茶水。那捏碗的手指顯得異常緊崩,透出了嘎吱的輕響聲來。
垂了有些黯然的眸子,她道:“我明白了!”
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難過有之,失望亦有之。
隨,她又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輕吐一口氣的站了起來,“還好現下還來得及,說明了了。那麼以後我也就能夠再去喜歡別的人了!”
“呵!”男人呵笑着從她話裡回過了神。對於她的話,半是嘲諷的開了口,“你倒是想得開!”
“不想開點那要怎麼辦?”女人自凳子上起了身,斜眼不屑的看着他道:“難不成要我兩輩子都不成婚的守身如玉不成?我又不吃素!”
男人黑了面,鳳眼如冰的直直的盯着她看。
李空竹見他那樣,就忍不住的嘀咕道:“你本是不願不甘的。待你走後,怕是你我的這紙所謂的可笑婚約,也是名不存,實也亡罷了。”
男人難掩震驚的擡眸看她。卻見女人無所謂的再次聳了聳肩。
“當家地,求你件事唄!”
“……你說。”半響男人開口。
“若你走那天,我還未足夠強大。能不能請了你爲我覓得一處安穩之地?”若他要走,自已這個假的趙家媳婦怕是也做不成了。孃家她是不願回的,那時的自已若還沒有條件爲自已置得一處安宅的話,她倒是希望他能看在今日的這份交情上,爲自已尋一處妥善之處。
“……好!”
男人的答話,讓女人安了心。
李空竹扯了個真心之笑出來,“雖不知你隱了何種驚天之秘,但我在這提先預祝你早日功成!”
男人看着她那極暖之笑,久久,淡然勾脣,“好!”……
一兩八角的銀子,李空竹全用來買了白糖。由於需求量太大,加之又是送給大戶之物。
李空竹便想着多加點糖,讓酸味去得更徹底點。
以前的山楂因爲捨不得本錢,一斤裡的糖份也不過一兩左右。再加上這裡的人並未嘗過前世那種細膩的口感,又是平常百姓的。是以很容易就接受了那樣的口感。
可大戶人家不同,吃過的細膩糕點不知凡幾。若不精細一點的話,久了就怕不再有市場了。
平常百姓消費力有限,想要賺得多點,只能走了高端。
李空竹將麥芽兒找來,說了自已的想法。麥芽兒也覺着這個法子好,上回去送回貨的,那丫鬟隨隨便便一出手就給了好幾文的賞銀。可見那大門戶里根本不缺那點銀錢。
知道李空竹資金短缺,麥芽兒乾脆就將自已所有的私房全貼了過來,準備買了白糖。
李空竹不敢肓目去做,就在離着臘八的前一開晚上,做了點原版跟改良版的。
臘八這天早上也沒來及做什麼臘八粥,就喚了麥芽兒跟趙猛子借了牛車又再次進城了。
待到了餘州縣。
李空竹來到那所謂的蘇府,從后角門找了小廝通報了蘇秀。
告訴了她了這事兒的原委。
說完後,見她一臉警惕的看着自已。就忙將做的兩種口味的山楂拿了出來。
“蘇秀姑娘可以嚐嚐,小婦人沒道理扒瞎說假話。想着貴府的老爺太太小姐們,都是精貴之人,怎能與了平民百姓吃了那普通之味兒。要吃,自是越是精細越好。雖說漲了幾個錢,可這味道卻實實在在的比了原先的高了幾個檔次不止哩。”
蘇秀見她說得認真,半信半疑的將她拿來的兩種試着放嘴裡嚐了嚐。一嘗立時就有些變了臉色,道了句,“你等會!”
說罷,拿着那包着的油紙包就行進了府。
待她再出來時,手中拿了個紅色錦緞荷包。
對着李空竹就是一扔,“賞你的。主子讓你照着改後的口味兒做。銀子方面不成問題,你只管做來便成!”
李空竹也不惱,彎下腰去撿起那個被她扔在地上的錦緞荷包。暗中用手捏了一下。見並不是空的,就笑着見了禮,“小婦人知道了!”
“滾吧!”蘇秀有些不屑的看了眼她那動作。喚着她趕快走。
李空竹點頭,拉着麥芽兒轉身就向着弄巷出口走去了。
一出來,她便將荷苞打了開來。見裡面是個七分左右的開花銀錁子,不由得笑眯了眼道:“還真是大方,這樣一來。又得七錢買糖之錢了!”
麥芽兒看着也跟着倒吸了口涼氣,心頭因剛剛李空竹受欺而升起的那點不愉快也沒了。嚥了咽口水道:“想不到大戶人家裡頭的主子出手這般闊綽。這,這……”銀子也來得太好賺了吧。
李空竹笑而不語,並未說有可能賞得比這還多。畢竟沒有白跑路的理兒,那蘇秀拿着荷包時,就不信她不會生了心思的留出一部分。
捏着手中那細緻好看的荷包,李空竹喚着麥芽兒快快行去城門,“一會去鎮上將這荷包賣與了繡鋪,說不定還能買個一二十文哩!”如今,她可是啥都缺的人,由其是銀子缺得最爲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