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讓別人衝,他自己可沒有絲毫衝鋒陷陣的打算,倒不是說他貪生怕死,而是他的小身板經不起折騰。
玉孃親自帶着熙兒上了南山,只留雲柳在沈溪身邊照顧,不多時山頂響起火器發射的聲音,隨後便是打鬥聲,但很快平息下來。
“砰……”
“譁……”
遠處的煙火還在不斷綻放,璀璨奪目,連沈溪都忍不住不時望上一眼,更何況是那些從來沒見過的佛郎機人?
“大人,仗打完了,山頭沒幾個夷人,全部拿下……繳獲了幾門火炮和火銃,您上去看看?”
沈溪點了點頭,問道:“傷亡如何啊?”
“咱們一鼓作氣,沒什麼傷亡,倒是那些蠻夷猝不及防,倉促反抗被咱們的刀槍傷了幾個……要不,這位大夫麻煩你走一趟?”
沈溪和雲柳到了南山頂,發覺山頭除了四門佛郎機炮,只有十二三個金髮碧眼的夷人或蹲或躺,狼狽不堪。
根據玉娘介紹,這些個夷人分工明確,裝填和發射各司其職,其中只有三四個人持有火銃……剛纔衝上山頭時,這些個夷人正在觀看天空的煙花,等發現玉娘等人時火銃已經無法瞄準,胡亂射了一通卻一個人沒傷到,最後被包了餃子。
因爲語言不通,審訊無從談起,沈溪分析,山頭上夷人之所以這麼少,應該是他們分出大半人下山進入港口搶劫去了。
“在這兒守着,來一個解決一個,儘量抓活的!”沈溪喝道。
“得令。”
不費什麼力氣就取得一場空前的大勝仗,沈溪手底下這羣市井之徒都有了信心。
原來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佛朗機人,也不過如此!
這會兒有人開始研究佛朗機人的火銃,沈溪看到後心一緊,趕緊讓人將所有火繩槍收攏起來……這東西不會用只會誤傷自己人,現在最重要的是充分利用手頭的冷兵器,控制好南山下的登陸點,只等那些搶劫完回來的佛朗機人自投羅網。
山頭這邊問題順利解決,泉州府城卻在經歷一個短暫的平靜期後,晉江上佛郎機船隊的艦炮發射聲重新傳來……
就算煙花這東西再神奇,也只是讓駕船的佛朗機人稍微驚訝了一下,等他們反應過來這神奇的東西對他們沒一點兒殺傷力後,對城內的炮火壓制又重新開始。
“知府大人,那些佛朗機人並無攻城的打算,只是放空炮,我們從頭到尾都沒傷幾個弟兄。”下面有人過來稟報。
張濂怒道:“賤骨頭,非要等外邦人殺到家門口才痛快?不來攻城更好,好好守城,等賊船自行退去!”
佛朗機人不攻城,張濂可沒有殺出去的打算……他本來就不是武將,手下人要麼是城門衛,要麼是衙役,要麼是鄉勇,在他看來能守住城就算不錯了。
“大人,東南面港口的商鋪被搶,佛朗機人這會兒正在放火呢!”城頭上又有人下來稟報。
張濂道:“喜歡放火就讓他們放,又沒燒到你家,你緊張作甚?上城頭好好盯着,看看……欽差人在哪兒?”
報訊的衙役苦着臉道:“黑咕隆咚的,根本就瞧不見人啊……大人,多半欽差已經逃得沒影了。”
張濂懊惱無比,他原本想,讓張老五帶人看着沈溪,沈溪就不至於逃跑,可事後一想,張老五貪生怕死不靠譜,有可能跟沈溪一塊兒逃了。張濂握緊拳頭:“你們等着,佛朗機人一退,我讓你全家不得安寧!”
而此時被張濂咒罵的張老五等人,卻在跟沈溪“做大事”。
佛朗機人行船、開炮其實都是兼職,他們的主要工作是搶劫,當發覺城裡沒有派兵出來後,六七十名海盜拿着火銃衝進刺桐港,向一家家商鋪衝過去,本以爲能搶票大的,結果到了地頭才發現,大多數鋪子都人去樓空,別說貨物錢財,連桌椅都沒剩下幾張。
好在這世上不乏聰明人,有許多商賈自以爲家中院牆結實,沒聽從商會的安排,守着鋪子愣是沒走,很快就連人帶貨一同被佛朗機人給劫持了,佛朗機人去的時候是一隊,回來則三五成羣……
有的推車子,有的趕馬車,更多的則是步行,舉着槍押送沒一點兒反抗意識的大明朝百姓前往登陸點。
可佛朗機人尚未走到泊靠船隻的地方,就有人迎了上來,這些人穿着打扮跟他們差不多,黑燈瞎火看不出問題,但只要一靠攏,陸續返回的佛郎機人便莫名其妙被人繳械,嘴裡塞進麻布,拖到黑暗的角落。
旋即,身上的衣服被扒光,然後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讓你燒我們的房子,讓你搶我們的貨物,讓你殺我們的百姓,讓你劫持我們的人口……打死你們這羣蠻夷!
很多佛朗機人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便捱打了,想出聲讓“同伴”停手,可惜嘴裡塞着麻布嗚嗚作響,無奈之下只能拼命掙扎,結果他們越掙扎,身上挨的拳腳越重。
沈溪不斷讓人過去勸說,下手輕點兒,打幾下意思一下就行了,這些佛郎機人還會派上大用場,結果卻沒人聽,所以最後沈溪乾脆放棄了,打就打吧,出口氣也好,來而不往非禮也,誰叫我到我們大明國土上撒野呢?活該被教訓!
一些被佛朗機人擄回來的百姓被送到山頂,因爲沈溪嚴禁下面人說話露餡兒,使得這些虎口脫險的大明百姓根本就不知道眼前實際上都是“自己人”。
到了山頂,所有人都下跪求饒,說什麼“錢財拿走放我生路”之類的話。
若真是佛朗機人,誰聽得懂他們在嘰咕些什麼?就算是大明朝人,不懂閩地方言的也大有人在。
沈溪沒好氣地喝斥:“早知如此,別人都撤離了,你們爲什麼要留下來?”
沈溪一句話,就把跪地求饒的人嚇了一大跳……這是番邦賊人有了大明朝的翻譯,還是說佛朗機人跟大明朝的海盜勾結在了一起?
若是被番邦人抓走,那實在倒黴透頂,不過遭殃的只是自己,很可能還不會死,只是做苦工,以後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但若抓他們的是大明朝的海盜,那麻煩就大了,大明朝同胞折磨自己人那是一套一套的,人被擄走不說,官府還會定個“通賊”的罪名,留在故鄉的一家老小跟着完蛋大吉。
“大王饒命!”
這些人哭叫聲此起彼伏,比剛纔以爲是被佛朗機人抓走還要傷悲。
這就是身爲大明百姓的無奈……寧可被夷人抓走,也希冀別落進同胞手裡。
玉娘沒好氣地喝斥:“這是當今天子欽命的使臣,我大明朝的狀元郎,沈溪沈大人……什麼大王,你們當沈大人是什麼?”
一句話,就讓場面安靜下來。
這可真是峰迴路轉!
居然是官軍!?
老天爺開眼了啊!
“欽差大人英明神武,草民有眼無珠,還請大人恕罪!”
接下來由哭嚎變成歌功頌德。
沈溪搖了搖頭……他實在是理解不了這些大明百姓的奇葩心態!
山坡下陸續綁回的佛朗機人眼看有五六十個了,後續已經看不到再有夷人小隊歸來。接下來就要進行最後一步,看看是否有機會奪取夷人的船隻。
晉江上的炮火聲已經平息,佛朗機人可沒那麼多炮彈,城裡官軍沒有出城迎戰的意思,他們還浪費炮彈做什麼?只等登陸的人搶掠完,把搶奪來的貨物和人員運上船,就可以揚帆起航。
沈溪卻不會讓他們這麼痛快溜走,眼下把人抓回來了,泊岸的登陸艇也給控制住,不好好利用一下實在可惜。
“吩咐下去,找一些個頭身材跟夷人差不多的,準備划船去奪取夷人的大船!”沈溪下令道。
“大人,這麼做是否太過冒險?咱長的不像那些番邦人,要被他們察覺,大船隻要一撞,小船非翻了不可!”
沈溪心想,你當海船在水上的機動性這麼高?你從側面划過去,它想往哪兒撞便往哪兒撞?
沈溪道:“找幾個大鬍子穿上夷人的服裝站在船頭,遠遠地就招手,月黑風高船上的人根本就瞧不清楚,上船時只管瞎嚷嚷,船上沒多少人,先繳武器控制好人,搜索完每個船艙,基本就搞定了!”
沈溪一聲令下,下面的人又開始忙活起來,本來張老五這種貪生怕死之輩,此時竟然主動請纓要帶弟兄登船。
“張老五,你不怕死啦?”旁邊有衙役打趣。
張老五不屑一顧:“怎的?就許你們跟着欽差大人建功立業,不許我做大事?”
跟佛朗機人拼命,卻是爲了搶佛朗機人劫掠來的錢財。
沈溪有言在先,誰搶了歸誰,張老五手上有刀,有利益驅動,眼下形勢大好,再加上沈溪算無遺策,所有的擔心懼怕都拋到了腦後……沈溪已經講清楚了,佛郎機人船上這會兒實際上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只需要稍微掐指頭計算下,敵人的主要戰鬥力都到了岸上,船上不外乎留下幾個炮手和駕駛船隻的船員。
張老五心想:“我們等着搶船發財,佛朗機人卻等着搶港口發財,他們還不得爭前恐後上岸來?欽差大人說得有理,船上肯定沒什麼人……”
“走,上船!”
佛朗機人用來登陸的小艇不少,除了載人外,主要作用是載貨,而沈溪手上的人不多,一艘船安排七八個人,一共六艘小船派了出去,能劫幾條海船是幾條。
就算一條都劫不回來,也沒什麼損失,只要把這些佛朗機人掌握在手裡,由不得佛朗機人不就範。
此時已是夜半三更,南山四周已經基本平靜下來,倒是遠處水面有黑壓壓的影子壓過來。
沈溪定睛一看,卻是佛朗機人的九條船從晉江上游返航,往港口這邊停靠,準備迎接燒殺搶掠完的同夥,卻不知運貨回去的小船上,全都是穿着佛郎機衣服的大明人。
沈溪目光所及,根本看不清楚水面的情況。
過了大約一刻多鐘,突然聽到“轟”的一聲,其中一條船莫名其妙朝岸邊開了一炮,距離有些遠,這一炮不知打到哪兒去了。
隨後一艘船着火,火光照耀下,有船影快速往遠處的泉州灣海面逃去,剩下幾條船卻都停留在港口外的水面上。
“沈大人,是否往援?”
玉娘看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連忙問道。
“不用了。”
沈溪不是不想派人去,實在是沒有人手。
本來就七八十人,派出去四十幾號人奪船,再派人出去,場面就不好控制了。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那艘着火的大船越燒越厲害,而在熊熊的火光下,沈溪看得清楚明白,港口外的水面剩下五艘大船,至於剩下的三條佛郎機船已經順風遠遁。
“得手啦,得手啦!”
有人前來回報,可惜這會兒海船上沒有會駕駛這種大船的人,五艘船停在港口外一動不動。
沈溪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擺擺手道:“讓商會派出水手,把戰利品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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