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成爲大明兵部尚書。
西北這幫文武官員可不管朝中劉瑾當政,得知沈溪榮升,都過來巴結,這既是攀關係,也是送瘟神。
沈溪到任三邊總督後,官場就迎來一場大清洗,現如今風波雖然過去,但官員們多少都有些損失。
再就是沈溪作頂頭上司,他們失去貪贓枉法的機會,巴不得早些送沈溪回京,這樣又可以進入原來那種山高皇帝遠可以胡亂伸手撈錢的狀態。
沈溪這邊也在發愁,回京後如何面對劉瑾當權,到底是硬碰硬,還是暫避鋒銳,學謝遷當個三不管之人。
“……謝老兒跟劉瑾不合,但由於他不作爲,加上內閣有焦芳做內應,導致他這個首輔大權旁落,劉瑾已近肆無忌憚……”
“……我此番回朝,劉瑾定將我當作最大敵手,因爲這涉及陛下的信任,此時我若退避三舍,他也會想方設法讓我萬劫不復……”
“……如此說來,回朝後我必須豎起與劉瑾對抗的大旗,如此纔會有更多的人站在我這邊,但這麼做的話,會不會太張揚?”
“……劉瑾如果那麼容易鬥垮,就不會壞事做盡遺臭千古,看來需要講究對敵的方式、方法和策略,謝老兒說是會幫忙,但事到臨頭誰知道他會作何選擇……”
沈溪頗爲無奈,若回朝,等於要站在與劉瑾對抗的第一線,那些敢於亮劍的文官基本都已致仕,他想了想,這會兒如果韃靼人突然發瘋來大明邊境撒野他留任三邊總督乃是最好選擇,可惜天不從人願。
但退一步想,若自己致仕返鄉,劉瑾估摸依然不會放過他,要加害他越發容易。
總之這是個解不開的死局,沈溪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
……
沈溪定下出發的日子爲四月初九。
就好像命運註定會如此,他來到這個世界,遇到一個相對太平的盛世,在這盛世下做官是好事,但問題伴隨而來,那就是他必須面對歷史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好不容易利用劉瑾把劉健、李東陽等文官集團核心人物鬥倒,現在又輪到他自己來跟劉瑾鬥。
四月初七這天,沈溪依然在全力安排事情……經過這幾天處置,他離開後三邊後行政和軍事均可正常運轉,一直到朱暉來到西北。
但說是朱暉會回來,但沈溪預料,朱暉肯定會託詞不來三邊上任,最後朝廷安排的三邊總制,以王瓊和楊一清最有可能。
沈溪對朱暉可說一百個不放心,貪生怕死不說,還老是瞎指揮,且一肚子貪念,這樣的宵小擔當三邊總制,簡直是把老鼠放進米缸裡,讓大明邊疆不穩固,屬於朝廷自己挖坑埋自己。
但若是王瓊和楊一清,沈溪就放心多了,這二人在歷史上證明過自己,雖然目前尚未到其能力的巔峰,但守禦國門已經足夠。
當晚,沈溪拿着三邊各鎮發回的情況通報,一直看到深夜。
“大人!”
更夫敲響三更鼓,雲柳走進書房,手上端着杯熱騰騰的香茗,恭敬地放到沈溪手旁。
沈溪擡頭看了雲柳一眼,不由嘆了口氣,神色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雲柳道:“大人是在爲回京之事煩心吧?不知大人有何打算?如今朝中劉公公當權,朝廷大小事情均爲其掌控,但凡跟他作對的官員,都沒有好下場,大人回去後怕是要跟劉公公正面抗衡。”
沈溪臉色凝重:“這次回朝,既是陛下決定,也是大臣們商議的結果,在劉少傅和李大學士從朝中退下來後,朝中能跟劉瑾相鬥之人,只有謝閣老,但今年過年後謝閣老基本上不管任何事情,縱容劉瑾做大,朝中迫切希望找到一個能跟劉瑾正面對抗之人,就把我給推了出來,根本沒辦法推辭!”
雲柳緊張地問道:“那大人可有想過,回朝後是否直接跟劉公公作對?大人曾對劉公公……有恩!料想劉公公不會對大人如何吧?”
對於雲柳的說法,沈溪只能報以無奈的苦笑:“劉瑾決不是感恩之人,況且,從開始我便在算計他,連他回京遭遇的那些災劫,也都出自我安排,根本不需要他感恩。回去後,我先儘可能跟他保持相安無事,但涉及朝事,他肯定會設法找我的錯漏加以陷害,就看誰技高一籌。”
雲柳秀眉微蹙,她知道沈溪面對的是一個非常艱難的局面,跟一個當權者對抗,對方可以不擇手段,而沈溪卻只能採取正常手段,實在太過吃虧。
就算沈溪想用卑鄙手段,也會受到限制,問題就在於劉瑾在京城有兵權,而沈溪卻只有調兵權而無統兵權。
況且劉瑾在皇宮中,隨時可以覲見皇帝,而沈溪就算再得到皇帝的信任,也只是臣子,很難做到隨時與皇帝保持溝通。
沈溪端起茶抿了一口,微微一笑:“回朝之事我已有打算,你不必擔心,西北這邊的情報調查暫告一段落,你先安排手下回京……這次辛苦你了。”
沈溪對雲柳滿含愧疚,畢竟這女人跟他走南闖北,到哪裡都做辛苦活,而他對雲柳和熙兒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從這點上說,雲柳付出了卻沒得到對應的回報。
雲柳感激地道:“若非大人賞識,奴婢仍淪落風塵,如今能爲朝廷做事,論功得賞,便是最大的滿足……奴婢跟熙兒妹妹已經有了自己的田宅,若大人需要,隨時可以拿走……”
沈溪笑道:“那是你們自己憑本事掙回來的……呃,京城周邊的地,最近似乎貶值嚴重,回頭你們在江南多置辦些產業,可以經商,讓人幫你們經營,有關係的話,可以跟地方衙門走動一下,唉,雖然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大環境如此,你們可以享受到這種便利。”
“是,大人。”雲柳行禮。
沈溪再道:“兩天後我便動身回京,這次我要把王陵之帶回去,是時候栽培親信了。我準備下一步讓他在京營掛個職,這樣我在京城也好有人照應。”
雲柳驚訝地問道:“大人要帶王將軍回去?”
“嗯。”
沈溪點頭,“王陵之跟我是同鄉,自小一起成長,雖然他沒考中武進士,但他能力在那兒,這邊塞之地算是他施展身手的舞臺,奈何他做官悟性不高,與其讓他在西北被人欺壓,不如帶他回京,至少我現在是兵部尚書,已經足夠提攜他。”
雲柳這才知道沈溪想把王陵之帶回京城提拔任用,她仔細想了一下,如今沈溪執掌兵部,要提拔一個遊擊將軍輕而易舉。
沈溪道:“回去準備一下,該帶的東西都帶上,這邊沒完成的差事交給別人,沒想到我們此番來西北,只是匆匆當了一回過客。”
……
……
沈溪要離開。
榆林衛城這邊沒完成的武器研發會持續下去,不過沈溪知道,人走政息,少了他的指點,工匠們無法制造出更先進的火銃,繼任者也不可能會有他那樣的決心去開發這些東西。因此,沈溪下令之前跟着他來西北的那些工匠,就此結束西北服役,自行返回武昌府。
把該交待的事情處置妥當,沈溪將自己的行囊收拾好,準備回京。
因爲這次朝廷給了沈溪帶五百親兵回京的額度,可以由他自己在邊軍中挑選士兵。
沈溪沒有點邊軍最精銳的騎兵,只是把之前調來三邊的湖廣和江西兵擇優挑選出五百名,剩下的那些會繼續留在西北,之後一兩年,江西和湖廣兵會相繼回鄉,沈溪培植的勢力,等於煙消雲散。
至於他手下的領兵將領,便是王陵之。
之前他想讓林恆回朝,但林恆似乎更願意留在三邊發展,就算明知道京城有個妹妹,回朝後還有沈溪這個兵部尚書的妹夫罩着,但他還是選擇留在更爲熟悉的地方。
一切都安頓好,四月初九清晨,沈溪踏上回京之路。
這天來送行的文武官員不少,榆林衛內城所有沒當值的官員都出來了,張安作爲延綏總兵官,代表文官和武將向沈溪敬餞別酒。
沈溪知道自己在三邊根本沒做出成績,這些人之所以前來送行,不是因爲他的貢獻,而是他榮升兵部尚書,軍隊這一大攤子都歸他來管理,希望將來能得到他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