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闔家團聚,在沈溪看來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但隨着謝韻兒、周氏等人陸續將陸曦兒和尹文的事情拿出來說,沈溪的心情就不是那麼好了。
之後幾天,光是周氏就來找沈溪說了幾次關於納尹文和陸曦兒進門的事情,沈家上下似乎認爲順理成章的事情,沈溪卻遲遲沒去做,讓家裡人着急起來。
作爲沈溪的枕邊人,謝韻兒大概能體會沈溪的心情,也就沒再提這件事,周氏卻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女人,一次說了沈溪不聽,她感覺面子受損,就來找沈溪說第二次,一再找沈溪談話,就怕這件事辦不成。
如此一來,沈溪不勝其擾,只能暫時避開,儘量少留在總督府,白天都在城南的工業園區內打發時間,搞搞科研發明,偶爾晚上會到惠娘和李衿那裡過夜。
惠娘見沈溪每次過來都有些心不在焉,稍微旁敲側擊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清楚沈溪的苦衷,更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但她只能裝鴕鳥,在沈溪面前裝出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
到最後,沈溪看出惠娘心中所想,不想讓惠娘爲難,這天晚上沈溪過來時,特地支開李衿,準備跟惠娘談談陸曦兒的事情。
沈溪道:“惠娘,這幾天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大概知道了,如今曦兒的年歲不小,家裡跟我談及納她進門的事情,但這件事我不會擅自做決定……你怎麼看?”
惠娘聰慧無比,她看出沈溪爲難,道:“老爺的意思,是要將她納進門?”
沈溪輕嘆:“如果是對你負責的態度,我最好是將她嫁出去,如此方是對你的交待。但我跟曦兒始終青梅竹馬,如果就此將人送走,她生活得不幸福,我心中會很難過……”
沈溪說話時,默默觀察惠孃的反應,他自然看出惠孃的猶豫……此時惠娘也沒想明白到底應該怎麼處置跟女兒的關係,她既不想陸曦兒嫁給沈溪,又知道陸曦兒除了沈家別無去處。
“……在沈家人眼中,你已經不在了,留在武昌府或許會讓你備受煎熬。如果你想回廣東,或者去南昌,亦或者回京城,都由着你,這件事由你決定!”
惠娘看着沈溪,問道:“老爺,你是要將妾身打發走嗎?曦兒的事情,妾身一切聽從老爺安排,老爺怎生做都可以。妾身一輩子都不可能跟曦兒相認,老爺看她孤苦無依,儘管收她在身邊好了。妾身不想讓她一輩子落寞寡歡,鬱鬱而終……”
沈溪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麼想的。其實我從來都沒想將那丫頭送走,只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段關係。”
“不過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母女爲難,就算我將來真納她進門,也不會讓你們母女相見,即便我讓你進沈家門,也會通過另一種途徑……很多事現在看起來是那麼殘忍,唉!”
惠娘顯得無比落寞,以至於李衿回來後,她依然處於一種失魂落魄的狀態,沈溪沒有過多關切惠孃的心情,他知道惠娘會自我調節。
或許對於這時代一個普通女人來說,遇到如此大的人生打擊,會尋死覓活,但他知道惠娘不會如此,有時候他覺得這女人更像是後世的女人,獨立自主,內心強大,總是能夠邁過艱難險阻,給人驚喜。
……
……
除了陸曦兒的事情稍微麻煩些,沈溪在武昌府的日子大致還算清靜。
三軍返回武昌府不久,朝廷犒賞旨意相繼下發,此番跟隨沈溪出征的將士,都有不同程度賞賜,沈溪自己也收穫頗豐。
六月初二,布政使司衙門派人來跟沈溪接洽犒賞的具體事宜,主要涉及錢糧和土地問題,湖廣地方要賞賜出去的土地多達七千畝,主要是在武昌府周邊,有許多是需要開墾的荒地,少部分是現成的熟地,具體情況要沈溪跟地方官府洽談。
“沈大人,真是恭喜了,聽聞陛下爲您在京城準備了一百畝上好的田地,這可是筆豐厚的賞賜!您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快要封侯了吧?恭喜恭喜!”
“沈尚書現在於湖廣地方,聲望甚隆,士紳都想跟您親近一下,卻不知尚書大人是否賞臉!”
“沈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都是些地方上的土特產,算不得什麼好東西,請您笑納!”
……前來恭賀的人很多,不親自來但找人給沈溪送禮的人更多。
隨着沈溪在西南六省地位穩固,所有人都尋着由頭前來巴結,光是送的禮物就將總督衙門的前院給塞滿了。
跟以前不同,沈溪這次沒讓人把禮物退回去,他準備將禮物覈算一下,當作是對軍中有功將士的犒賞,否則他一時湊不出那麼多銀錢來。
沈溪有些小鬱悶:“打仗的時候讓我自行籌集糧草軍餉,現在打仗結束,除了官銜和賞賜的土地外,還要讓我自行籌集犒賞,當個總督真他孃的累!”
蘇敬楊得知朝廷犒賞公文已經下來,當天親自到總督府催問,同時向沈溪“恭喜”。
蘇敬楊看到滿院子的禮物,眼睛都直了,道:“大人,您這裡收到的禮物可真不少,雖然末將回來時,地方上送了些,但跟您這一比……咳咳,末將怎能跟您相比呢?”
沈溪打量蘇敬楊,搖頭道:“不用羨慕,回頭你就把這些禮物通通帶回去,給下面的將士分一分……”
“朝廷給的軍功賞賜不少,但涉及錢糧,一概交由本官籌措,你以爲當個總督容易麼?以前本官不想收禮,現在不收都不行,否則連給將士賞賜的銀錢都湊不齊。王將軍那邊可有信?他已返回南昌府了?”
蘇敬楊笑道:“人應該回去了,大人之後不會還要去南昌府走一趟吧?”
沈溪道:“怎麼都得去一次,不過應該會等盛夏過去,這汛期到來,湖廣、江西洞庭湖和鄱陽湖以及大江兩岸的堤壩需要加固,接下來要從你們都指揮使司衙門徵調一批人上堤壩,到時你可別推搪!”
蘇敬楊笑呵呵道:“大人說的哪裡話?末將自然會聽從您的號令。大人或許不知,末將跟着您打仗回來,下面那些兔崽子已經鬧瘋了,個個都想繼續跟着大人您建功立業,現在就算是大人您放個屁那些兔崽子也當是香的……”
“嘿嘿,玩笑玩笑,大人切莫動怒,只要末將去跟下面的人一說,別說徵調幾個兔崽子上堤壩,就算不給銀子讓他們幹苦力也樂意!”
沈溪無奈道:“大明暫時沒戰事了,就算他們想打仗,也沒地方給他們打。西北邊患據說已平息,不過韃靼人不太安份,一切要看今年秋天後。這次給你的任務,是找三千名軍士,再徵調五千民夫,跟我上堤壩,從西向東,可能一個月都不會下來!”
蘇敬楊一聽就慫了,苦着臉說道:“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一下子就抽調八千人,這……口糧可不好管,還有工錢的問題……”
沈溪笑道:“你之前不是說不給銀子,也能找到人麼?”
蘇敬楊稍微有些尷尬,苦笑道:“大人,話是這麼說,但有些時候……一點銀子不給,有些說不過去!今年自入夏來雨水正常,江水看起來還算平靜,照理說應該不會鬧大災,要不……少徵調些人,或者把差事派給下面府縣衙門,大人您何必親自上堤壩?如今西南六省百姓可都仰仗您哪!”
言語間蘇敬楊對沈溪非常恭維,沈溪卻道:“有些事還是親自抓的好,之前你做了一百件有功的事情,或許就是一件沒做好便會被別人抓住不放。”
“南方這些年幾乎每年都鬧災,今年先將兩湖和大江沿岸的堤壩加固,爲未來幾年糧食豐收打下基礎。如果本官來日有什麼事要處置,或者有什麼仗要打,好像去年一樣,哪裡有時間管這些?你不想看着湖廣和江西兩地老百姓被江水肆虐民不聊生吧?”
蘇敬楊笑着點頭,心裡卻不知在琢磨什麼。
沈溪看着江防圖紙,一個人在那兒唸叨:“……這年頭還算好,江水兩岸植被沒怎麼被破壞,水災主要集中在北方的黃河,誰叫那兒地上懸河兩岸卻沃野千里?不過這年頭堤壩質量可真不怎麼樣……如果淹了武昌府,可能我自己都要遭殃!”
蘇敬楊好奇地問道:“大人,您說什麼?”
沈溪看了蘇敬楊一眼,轉過頭道:“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先回去吧,順帶叫些人來,把這些大箱小箱的東西擡到都指揮使司衙門,至於調動兵丁和民夫的事情交給你辦,兩天內把人手準備好,工具籌集齊全。給下面說,一個月五錢銀子,管吃飽,本官不會虧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