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演戲要演全套。
這下可苦了東宮的太監們,一羣人上去都不頂事,朱厚照蠻幹起來,力量很大,幾個太監衝上去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最重要的是太監們都不敢傷了太子的肉身,而朱厚照則完全不顧那些太監的死活。
但最終,朱厚照還是被衆太監齊心協力給制服了。
張皇后看到被壓在地上猶自大喊大叫的皇兒,泣不成聲,抹着眼淚讓人去找朱祐樘,讓皇帝去找尋能爲朱厚照驅邪之人。
朱祐樘正在乾清宮休息,病榻上聽到蕭敬的奏稟,差點兒從龍榻上滾下來。
朱祐樘不敢置信地問道:“蕭公公,你說什麼?太子招惹了不乾不淨的東西,已經……失了心神?”
蕭敬親眼見到朱厚照發狂,有些爲難:“陛下,奴婢看得清楚,太子的確招惹了不乾不淨的東西,人好好的,突然就……陛下,是否請人來爲太子殿下驅邪?”
坐擁大明天下的弘治皇帝,此時一臉愁容,道:“這幾年真是,宮裡經常發生各種意外,先是朕的公主,再就是皇后和太子,纔沒過多久,又輪到朕,以及金夫人和太皇太后。唉!太子居然再次遭遇這等事……說起來真像是被什麼冤魂纏住,可皇宮到底是真龍盤踞之地,斷不至於……”
朱祐樘想發表一番感慨,但想到兒子正在遭罪,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略微思索後說道:“朕之前請過高人進宮,到現在還有人爲朕煉丹,但這些人……朕不予採信,或許正是他們從宮外帶來的病邪,朕要從宮外重新找人。這些人,一律驅逐出宮……”
蕭敬問道:“那陛下,驅邪的高人從何處找尋?若是廣發榜文,怕來不及了!”
“這……”
朱祐樘遲疑後說道,“讓國舅幫忙吧,國舅在宮外,認識的奇人異士多,朕只能仰仗他們了!”
蕭敬應道:“是,陛下,老奴這就去找兩位國舅!”
雖然蕭敬應承下來,但他總覺得這事兒非常不靠譜,心想,陛下這是病急亂投醫?不過這紫禁城,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可真不少,確實應該請個高人來做做法,驅除妖魔。
……
……
話說張延齡把朱厚照送進宮門,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家的宅院,而是又回秦樓喝了小半個時辰的花酒,等天色漸暗,這才乘坐馬車去兄長張鶴齡的府邸,準備把太子承諾的事情告知兄長。
“我不過用小小的手段,就將太子給搞定,將來他當了皇帝,我們張氏一門必然如日中天,朝中能跟我們相提並論的家族根本就不存在,那時我甚至可以出將入相,什麼首輔大臣,什麼英國公,給我提鞋都不配……”
一路上張延齡都在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等到了地頭下馬車,正要進壽寧侯府,沒等他跨過門檻,便覺得氣氛不太對。
一名知客出來道:“侯爺,您怎纔來?大老爺已派人找尋您半天了!”
張延齡打量衆人,這亂成一團的架勢簡直跟奔喪一樣,心想:“莫非是姐夫先一步去了,太子馬上要登基?這事兒不會來得這麼快吧?”
張延齡抓着那知客的衣領,喝問:“何事?”
知客道:“大老爺說,宮裡出事了,二……侯爺您進去看看?”
張延齡最在乎面子,人前他從來都喜歡別人稱呼他“侯爺”,以至於家中,這些下人也只能如此迎合。
張延齡匆忙進到壽寧侯府正廳,尚未進去,便見蕭敬和張鶴齡從正廳出來,蕭敬着急地說道:“建昌侯這是往何處去了?真是急死個人!”
“蕭公公找本侯何事?”
張延齡喝得醉醺醺的,面紅耳赤地出聲問道。
蕭敬聽到張延齡的聲音,臉上先是露出驚喜,但見到張延齡滿身酒氣的模樣,不由皺眉,旁邊張鶴齡喝問:“這大下晌的,往何處去了?居然在府上尋不到你的人!”
張延齡打量兄長一眼,目光好似在說,我去哪兒了您能不知道?
他支支吾吾:“今日有個應酬,需出去飲酒作陪,因而晚歸了些!”
蕭敬似乎不想多作停留,直接道:“兩位侯爺,之前咱家已經把事交託了,您二位先商議好,若有合適的人選,直接帶進宮門便可,咱家會派人在宮門處守着,午門和東華門都有人接應,可一定要快啊!”
“勞煩!”
作爲張氏一門的家主,張鶴齡顯示出一定的擔當,行禮後,恭送蕭敬離開。本來要給蕭敬十兩銀子,卻被婉言謝絕了。
張鶴齡火急火燎帶着弟弟回到正廳,人還未坐下,張延齡便迫不及待問道:“出了什麼事?”
張鶴齡看着張延齡,喝問:“我先問你,之前你帶太子去了何處,爲何太子回宮之後,人就出事了?”
“太子……出事了?”
張延齡之前因酒意上頭有些昏昏沉沉,聽到這消息,嚇得酒立即就醒了,一臉難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兄長,問道,“大哥,這是何意?太子出了何事?我可是親自送他回的東安門,親眼瞧着他進宮的……”
張鶴齡道:“但蕭公公來報,說太子被邪魔纏身,現在正瘋瘋癲癲見人就打!”
張延齡皺眉:“邪魔!?”
張鶴齡將之前從蕭敬那裡得來的消息大概一說,張延齡道:“這可真稀奇了,早知道的話,我該快些回來,不再去……嗯……”
張延齡話說到半截就頓住了,轉而問道:“蕭公公爲何來找大哥你?難道他知道太子出宮的事情?”
“暫且不知!”
張鶴齡道,“是陛下的口諭,讓他出來找你我二人,請江湖術士進宮,去擷芳殿爲太子驅邪……可是我上哪兒去找什麼江湖術士?這不是誠心爲難我嗎?對了,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張延齡正在琢磨太子“中邪”這事兒,稍微有些走神,被兄長喝問兩遍後才反應過來,回答道:“人倒是有,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
張鶴齡道:“那還等什麼?速速將人帶來,不管是否派得上用場,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張延齡有些猶豫,不過既然兄長有命,他也就不再顧忌什麼,將貼身長隨叫進來,吩咐道:“去將之前到我府上騙吃騙喝的五靈觀司馬真人給本侯請來,就說本侯對他有重用!”
……
……
建昌侯府下人去找人時,張延齡跟張鶴齡說了一下這“司馬真人”的情況。
“……大哥,這人是什麼來頭,我也不知,之前他曾被人介紹到我府上,給我測過風水,說得似模似樣,據說還會一些法陣什麼的。但後來我讓他測了幾件事,都不太準,再加上那時經常有這種江湖人士到我府上蹭吃蹭喝,便被我趕出府去,一直滯留京城給人看風水……”
張鶴齡認真聽着,最後道:“是有真本事也好,沒本事也罷,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帶他到宮裡走一趟,就算我們盡心了!”
張延齡有些着急:“大哥,話不是這麼說的,太子畢竟事關我張氏一門未來的興衰……”
張鶴齡怒不可遏:“既然知道關乎我張氏一門的興衰,你行事就要考慮後果,正是你帶太子出宮門,才讓他沾染上不乾不淨的東西。這件事若被陛下和皇后知曉,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我?”
張延齡搖頭苦笑一下,什麼都沒說。
很快,張延齡所說的“司馬真人”被人帶到壽寧侯府,此時天色已變得灰暗,來人到了正廳,剛到掌燈時,張鶴齡認真打量一番。
但見此人四十歲上下,身材痩削,鼻樑很高,一身灰色破舊的道袍,手上拿着拂塵,倒有幾分仙風道骨。
張鶴齡喝問:“來者何人?”
那道士稽首:“無量壽佛,不才爲五靈觀第七十二代弟子,複姓司馬!修行三十載,人稱真人,汝乃凡塵俗子中的哪位?”
後面的張府家僕跳出來喝斥:“大膽,這位乃是壽寧侯府家主,壽寧侯是也,還不快下跪叩拜?”
司馬真人一撩拂塵,道:“本真人乃出家人,豈會對凡塵俗子行禮?這可亂了世俗綱常!”
張延齡眉頭深鎖:“行了,廢話不多說,你不是說自己有本事嗎?你自己測一測,本侯叫你來是爲何事?”
司馬真人似模似樣掐算一番,道:“可是爲禁宮之事?”
張延齡正要繼續追問,張鶴齡不耐煩地道:“既然人來了,就一起進宮,說多無益,陛下和皇后正等着……”
之前司馬真人還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後來聽到“陛下”和“皇后”等字眼兒,臉上的神色明顯有少許凝滯,但此時張鶴齡根本不給他回絕的機會。
司馬真人正要仔細問上幾句,一名侯府家僕不耐煩地道:“司馬真人是吧?你還站着做什麼?走吧!”
司馬真人幾乎是被人架着出了壽寧侯府,外面馬車早已備好,他又被趕上車,一路往皇宮方向而去。
由十餘輛馬車組成的車隊走的不是大明門、午門這條線,而是直接抄東安門、東華門的近路,等到了宮門口,蕭敬派來接應的太監已經在恭候,太監手上拿着可在禁宮通行無阻的腰牌。
本身張氏兄弟就是皇宮的常客,宮廷侍衛見到後根本就不會攔下盤問,恭恭敬敬把人請進宮門。
在前往擷芳殿的路上,張延齡幾乎是用威脅的口吻對司馬真人道:“到了宮裡,要懂得見機行事,別說本侯沒提醒你,今日事情做好了,榮華富貴少不了你,但若做得不好,小命難保!自己掂量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