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如今小日子過得無比逍遙,偶爾出宮遊玩,吃喝玩樂基本都由張延齡提供,就算張延齡不能親自去,也會找人安排妥當,確保朱厚照在宮外玩得盡興。
弘治皇帝朱祐樘身體每況愈下,之前生病還能熬過來,但以他如今羸弱的身體已不知道是否能再撐得過一次小小的風寒。
即便如此,文官還是沒讓朱祐樘省心,朝堂上天天有事情扯皮,朱佑樘連最簡單的處理公務都做不到,只能暫時把一切交給內閣和司禮監,而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卻不作爲,大權被劉健和李東陽獨攬。
皇帝身體不好,張皇后只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沒太多見識,自然沒人管教朱厚照。
逐漸長大的太子,心機開始變得深沉,做什麼事都會多番考慮,怎麼樣纔對自己最有利,恰好他又處在青春叛逆期,按照皇室的規矩不能生活在父母身邊,一旦被帶壞很容易走上歪路,恰恰張延齡就想把自己的小外甥給帶偏,而且張延齡沒有佞臣的覺悟,在其看來這麼做全是爲了張氏一門,至於被人唾罵他也無所謂,反正現在他也是天天被人罵,飽受非議,多點兒少點兒無所謂。
再者,張延齡偷偷摸摸帶朱厚照出宮遊玩,御史言官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朱厚照被人拐帶出了宮門。
朱厚照在歪門邪道上狂奔,不知不覺間,歷史開始迴歸原來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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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自由自在,但此時京城中很多人卻沒那麼舒坦。
比如說謝遷。
這段時間謝遷的生活非常單調,基本就是皇宮和家裡兩邊走。
李東陽負責治喪,太皇太后周氏病故,喪禮由李東陽負責,劉健身體不好,內閣歸謝遷主導,只是身邊多了王華作爲參謀。
王華的意思,基本就是劉健和李東陽的意思,李東陽平時也會主動到文淵閣查閱奏本,甚至將謝遷的票擬否掉,重新列出新的票擬呈遞司禮監。
至於送到司禮監的奏本,基本是走個過場,內閣說什麼就是什麼。
劉健和李東陽不肯放權,不希望朝廷的事情由謝遷來掌控,如今李東陽正試着奔走,重新向弘治皇帝上表增加內閣大學士名額的提案,但此時皇帝似乎已不願意再作進一步的妥協。
謝遷就算有皇帝幫助,重新拿回票擬大權,但他沒興趣當一個權相,因爲他無爭奪名利之心,反而更想當一個閒人,最好什麼事都不管,可以按時下班早點兒回家養花弄草,頤養天年。
孫女婿沈溪仕途順利,謝遷的心思變得簡單平和許多,家裡沒太多需要擔心的人和事,朝堂上跟曾經的兩位好友雖然鬧得有點兒不愉快,但他不想爭什麼,劉健和李東陽說怎樣便怎樣,不會對着幹。
逐漸地謝遷覺得,家庭終歸比朝事更重要,因而陪家人的時間慢慢地越來越多。
但有件事謝遷卻不得不關心,那就是沈溪在西南的戰事,就算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消息傳到京城,他也會特別留意,前幾日他纔將西南六省全部奏本查閱一遍,想找到其中關於沈溪的隻言片語。
“這小子,怎地此番如此老實,什麼破事兒都沒幹?我還等着他做出什麼於法不容的事情,好給他擦屁股……”
謝遷很納悶。
以前沈溪總給他惹麻煩,或者讓他無端擔心,沈溪在外領兵,好像朝裡還得找一個跑腿的,忙上忙下。
但這次,沈溪卻什麼都不用別人操心,把所有事情處置得妥妥當當,壓根兒就不需要別人幫忙,這反而讓謝遷不適應。
謝遷最怕沈溪有事不報,然後被人捅出來,造成朝堂上的糾紛。
可隨着西南六省地方奏報陸續匯攏京城,謝遷發現沈溪的進軍之路非常順利,甚至寶慶府大捷都沒費吹灰之力,可惜這種級別的勝仗在謝遷和劉大夏心中早就不太當回事。
謝遷老往兵部和戶部跑,想知道沈溪兵馬的實際情況,以及軍中糧草物資調運有無困難。
在詳細瞭解後,謝遷直接去找馬文升幫忙,結果到了馬府,年邁的吏部天官將他晾在正堂半個多時辰,一直到劉大夏前來,馬文升才施施然現身。
謝遷這才知道,原來馬文升不想單獨跟他會面,而是把劉大夏請來,三個人坐下來一起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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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升、劉大夏、謝遷三人落座,謝遷倒沒覺得怎樣,他跟劉大夏只是在某些事情上有爭執,兩人做事相對公允,要維護和提拔沈溪的心思也一樣,再加上沈溪升遷左都御史、兵部尚書一事上劉大夏立有大功,謝遷不好意思記仇。
馬文升問道:“於喬,別怪我將時雍叫來,我知曉你此行的目的,時雍在兵部,多少知悉西南戰況,讓他來說,比我這個糟老頭子好多了!”
謝遷瞅了劉大夏一眼,沒說話,只是點頭。
劉大夏嘚瑟地問道:“於喬,你想知道什麼?西南之事涉及軍中機密,地方上未以奏本上呈閣部,倒是兵部這邊多少有些收穫,或許我能爲於喬解惑!”
劉大夏跟馬文升一唱一和,讓謝遷意識到二人必然提前有準備,當下搖頭:“沈溪小兒在西南之事,我不想多問,此番我只想知道朝廷在西南可有特別安排,諸如人事和兵馬糧草調動?”
這個問題非常有針對性。
原本沈溪行軍作戰就不是機密,甚至沈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謝遷寫信,告訴他出兵路線以及作戰計劃。
所以現在謝遷更關心的其實不是沈溪的情況,而是朝廷有什麼方針政策輔助沈溪,助其取得平叛戰爭的勝利。
馬文升、劉大夏對視一眼,馬文升道:“於喬作何有此一問?莫非外面有什麼風聲?”
謝遷瞪起眼,反問:“外面有風聲?”
馬文升笑道:“之前陛下是有下書吏部,問詢西南戰事平定後,對沈溪的安排任用。吏部計劃讓沈溪繼續掛兵部尚書銜,領西南軍務,把地方叛亂好好梳理一遍,或者將西南周邊不聽話的藩屬國敲打一番,於喬以爲呢?”
謝遷當然願意。
他擔心朝廷卸磨殺驢,待平叛戰爭結束就將沈溪卸職,回去繼續當兩省總督,連左都御史和兵部尚書銜也給剝奪。
現在朝廷決定讓沈溪在戰後仍舊掛銜,他就沒什麼意見了。
謝遷心裡偷着樂,表面上卻用不耐煩的口吻道:“戰後如何安頓沈溪小兒的問題,我不想過問。現在我只想知道,朝廷可有在西南任免什麼人,或者給沈溪小兒徵調什麼物資,讓他在西南的平叛更順利?”
馬文升這次乾脆地搖搖頭:“未有!”
謝遷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劉大夏道:“於喬,難道陛下委任沈家郎爲西南六省兵馬提調,不是最大的恩賜麼?還需要給他徵調什麼?原本他能調用數萬甚至十數萬兵馬,結果只用四五千,每到一地地方官府還會大肆犒勞,如何還需額外的支持?”
謝遷生氣地道:“我也想多帶一些人馬,可手裡有那麼多糧草和兵器?”
劉大夏道:“或許沈家郎是想輕裝上陣?”
謝遷當即就火大了,忍不住站起身,想跟劉大夏理論。
馬文升趕緊勸和:“莫要爭吵,朝廷如今的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瞭解,這場戰事怎麼都不能擴大,這纔給沈溪更大的權限,讓他可以從各省徵調糧草軍械。如今他未跟朝廷討要,作何還要爲此擔心?”
“你二人消消氣,所有事情,以西南具體奏報爲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