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離開後,劉大夏跟兵部的人商議了一下,匆匆往大明門去了。
與此同時,謝遷剛在自己的府邸得知沈溪在寶慶府城邵陽取得一場大捷的消息——卻是司禮監前來通知他進宮的太監告之的。
對別人來說,取得一場殲滅四千叛軍戰事的勝利,都能名垂青史成爲吹噓一個朝代的大功勞,但這件事落在沈溪頭上,謝遷卻不覺得有多驚喜,反倒認爲沈取得這樣的大捷理所當然,或許一兩場失敗對鍛鍊沈溪更有益。
人心便是如此,明知道沈溪現在在湖廣再次取得勝利不管是對國家還是對沈溪個人都是大好事,但謝遷卻總是擔心,一邊想沈溪多打幾場勝仗風光一把,但又怕他鋒芒畢露,跟文官集團的矛盾愈發加深。
謝遷整理心情準備入宮面聖,徐夫人爲他整理朝服,聽說自己的孫女婿在平息地方叛亂的戰爭中取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捷,頓時笑容滿面,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謝遷見妻子失態,不由皺眉:“沈家小兒不過是取得一點微不足道的成績,你高興作甚?去年年底他在宣府和京師保衛戰中取得更大的功勳,到現在不過纔是地方督撫,你以爲他取得這場大捷,便可加官進爵?”
徐夫人笑着解釋道:“老爺,您想多了。沈大人領軍獲得勝利,那是他有本事,至於朝廷如何頒賞都是其次。想到君兒嫁給一個如此有本事的丈夫,妾身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
不提謝恆奴還好,提到小孫女,謝遷心中有些惱火。如果謝恆奴是明媒正娶嫁給沈溪,他當然會倍感欣慰,可惜自己那小孫女嫁入沈家只是作妾。
想到之前沈溪執意讓謝恆奴在做完月子沒多久的情況下動身南下,甚至連孩子都帶在身邊,謝遷心裡就老大不樂意,他還想在多享受一下四世同堂的感覺,可惜即便小孫女在京期間,沈家那邊也從未邀請他過去探望重外孫,離京前也沒過來跟他打招呼,這讓謝遷覺得沈溪做事不地道。
但又一想,沈溪離京後家中都是內眷,自然不好意思邀請一個男子入內宅,儘管這個男子是尊長,但也於禮法不符。
另外,沈溪人在湖廣,如今安頓下來,想把家眷帶過去團聚,那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謝恆奴誕子之後自然希望能跟丈夫早些團聚,這屬於人之常情。
這讓謝遷非常矛盾,他既希望謝恆奴留在京城,又覺得去湖廣是對孫女好,謝遷自己過不了內心這一關,想起這事就生悶氣。
……
……
謝遷整理好朝服,乘坐馬車往東安門方向而去,準備抄近路早點兒進宮。
此時文淵閣,李東陽原本正在跟王華商議政事,突然兵部那邊有消息傳來,說是沈溪在湖廣西南地區取得一場大捷,同時廣西桂林府那邊遇到大麻煩,各路叛軍都在往桂林府匯攏,山雨欲來,桂林府有失守的跡象。
因爲當天劉健不當值,謝遷也老早回府,李東陽不敢擅作決定,趕緊讓人去劉健府上通知。
結果這邊前往劉府報訊的人還沒走,乾清宮那邊又派人來,告知李東陽一個消息,說是皇帝召五軍都督府、內閣和兵部要員進宮問話,雖然沒說跟湖廣、廣西和貴州等地的叛亂有關,但李東陽基本能判斷出,皇帝突然召集軍政重臣進宮,問的必然是跟軍事有關的事情。
王華問道:“賓之,是否先跟劉少傅商議,再行前往乾清宮?”
李東陽沉吟一下,斷然搖頭:“不合適,如果是旁人倒也罷了,你我本在宮中,如果過去比五軍都督府的人還晚,陛下必然起疑。有什麼事,你我可在路上商議一番,到了陛下面前也有話說!”
李東陽此時心中有些惱火。
桂林府告急,這可不是一座普通城池,而是廣西省治,照理說地方叛亂鬧騰得再大,斷不至於發展到威脅省城的地步。
王華一向沒有處理軍務的經驗,他現在純屬趕鴨子上架,即便這件事跟他沒什麼關係,但李東陽依然讓他一起前往乾清宮,似乎想用這種方式告訴皇帝,現在內閣非常需要王華這樣的智囊來出謀劃策,有點把矛盾擺上明面的意思。
聽到李東陽如此說,王華不得不跟着前往乾清宮,只是他還在想,怎麼才能避免跟皇帝朝面。
作爲翰苑系的官員,宮裡的情況,王華不比李東陽陌生,但乾清宮卻是他極少去的,他的主要活動範圍在文華殿、詹事府和東宮之間,畢竟他手頭沒實權,即便現在頂着翰林學士的名頭,甚至領禮部侍郎的俸祿,但他仍舊只是東宮講官,並非實權大臣。
往乾清宮去的路上,王華道:“賓之,以我如今的身份,到乾清宮見駕,是否不合規矩?此番陛下並非只召見劉少傅和你,總歸有旁人在場,貿然覲見的話,可能會讓陛下認爲我有僭越之嫌!”
李東陽道:“你不用太過擔心,列席會議後不說話,沒人會拿你有沒有資格說事。之前劉少傅曾對陛下說及,內閣人手匱乏,陛下默許你參議軍機……當然,若你對此有疑惑,先往乾清宮門口等候便是!”
王華心裡直打鼓,自己只是翰林學士,尚未入閣,被劉健和李東陽這麼擺弄,就好像他急着當內閣輔政大臣一般。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該進還是該退,若是之後殿前問話,皇帝公開質疑,他將會顏面無存,落下個“急功近利”的壞名聲,以後再想入內閣就難了。
王華總覺得自己是被劉健和李東陽拿來當槍使,他是個聰明人,清楚皇帝現在不想破壞朝廷固有的生態平衡,貿然增加內閣大學士的人數,王華根本不想自己成爲文官集團跟皇帝博弈的中心。
二人因本身就在宮中,第一批來到乾清宮,此時連去兵部問話的蕭敬都未及趕回。
二人在乾清宮殿外等候,照理說他們可以轉到偏殿稍事休息,但因這次是皇帝臨時問話,大臣將陸續過來,殿前問話隨時都會開始,他們沒必要再瞎折騰,本身他們也不感覺走這點兒路有多疲累。
等了盞茶工夫,第二波人趕到了,但這次來的卻不是兵部尚書劉大夏或者是東閣大學士謝遷,而是壽寧侯張鶴齡、建昌侯張延齡兩兄弟,這點連李東陽都未料到。
照理說兄弟二人平時不務正業,爲何這次會過來得這麼快,其中必然有緣故。
張鶴齡年歲比李東陽幾乎小了一半,他過來拱手行禮:“李大學士,王學士,真是稀罕事啊,我等居然在此相見!”
張氏兄弟畢竟不是科舉出身,說話沒多少水平,李東陽皺皺眉頭,如果不是二人身上有侯爵爵位,他根本就不想理會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