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火雷投擲手的位子很有講究,他必須在攻城梯的側面,投擲時需要探身出去,還要防備城下的冷箭,所以出手必須要快,要冷靜、果斷,一擊而中。
在北城西段的一架攻城梯前,一名年輕的投擲手已經進入自己的位子,他叫做劉康,蔡州人,今年只有十七歲,是一千名投擲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此時,劉康距離一架金兵的攻城梯只有兩丈遠,這是最佳的距離,他仔細看了看攻城梯,隨即蹲下,將兩顆火雷並放在一起,火繩也輕輕捻在一起,如果沒有經過訓練,確實需要兩個配合,一個負責點火,一個負責甩雷,但經過訓練後,基本上所有人都能熟練地一個操作了。
劉康半跪在地上,用後腰的火筒內抽出一支火摺子,隨手一甩,火摺子頓時燃燒起來,他將火摺子換到左手,點燃了火繩,兩根火繩立刻點燃了,旁邊十幾名士兵都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他在做什麼?
劉康微微一笑,“這是新式火器,專門對付攻城梯!”
衆人眼前一亮,立刻圍攏上來,劉康喊一聲,“各位哥哥讓一讓,小弟出手了!”
衆人閃開,劉康左手扶着城頭,待火繩燃到紅線,他探身出去,看得十分準確,奮力一甩銅棒,‘譁!’的一聲,飛火雷的鐵環從銅棒中滑脫而出。
飛火雷盤旋着向攻城梯飛去,鐵鏈正中攻城梯主管幹,兩個顆火雷隨即將主幹纏繞起來,只聽‘轟!轟!’兩聲爆炸,攻城梯頓時被炸成兩段,梯子上的十幾金兵慘叫着摔下城去。
城頭上的士兵頓時歡呼起來,簡直是太神奇的火器。
飛火雷出手不凡,除了三串飛火雷射偏失敗外,其餘九十七串飛火雷皆在攻城梯上爆炸,毀掉近百架攻城梯。
消息立刻傳到了完顏婁室耳中,事實上,完顏婁室親眼看見攻城梯紛紛折斷,雖然遠處看不清梯子具體折斷的原因,但梯子上紛紛冒起黑煙,完顏婁室也猜到了幾分,待士兵向他彙報梯子是被一種新式火器炸斷時,完顏婁室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再加兩百架攻城梯上去!”完顏婁室當即下令道。
儘管金兵有上千架攻城梯,百架攻城梯的損失對他們算不上什麼,但如果宋軍真有對付攻城梯的火器,後果就嚴重了。
完顏婁室立刻撥馬向都元帥大旗奔去,他剛到完顏斜也面前,便受到了完顏斜也的詰問:“攻城梯突然斷裂是怎麼回事?”
完顏婁室抱拳道:“啓稟都元帥,宋軍啓用了一種新式火器,似乎是專門對付攻城梯,非常犀利。”
完顏斜也立刻變了臉色,半響道:“加大攻城力度,另外增加攻城方式,可以在混戰中用震天雷炸城門,巢車也可以投入戰場!”
“卑職遵令!”
完顏婁室剛要走,完顏斜也又叫住了他,“地龍計劃進展如何?”
“正在進行,已經快有眉頭,最遲今晚上會打通,宗望那邊正在組織民夫截斷汴京的幾條河流,大概下午會將護城河的水引走。”
完顏斜也點點頭,“這件事儘量隱蔽,力求穩妥,這是我們最後的一步棋,不容有失!”
“卑職明白!”
完顏婁室行一禮,策馬飛奔去了。
完顏斜也又望向城頭,喝令道:“用投石機再度火攻!”
金兵加大了進度力度,攻城梯增加到三百架掛城,三萬五千大軍如海潮奔涌,向城頭殺去,宋軍投下的震天雷不斷在金兵頭頂上爆炸,金兵傷亡慘重,與此同時,十部巢車的巨大身影也遠遠出現了。
金兵又投入了一百架重型投石機,從兩百步外向城頭髮射火油,不過金兵的重型投石機都是從外城的城牆上拆下,臨時投入戰場,不像之前的八十架巨型投石機是從大名府運來,金兵自己打造,無論設計和試驗都十分完善,能夠精確投中目標。
但百架重型投石機則遠遠達不到這種效果,投擲效果並不顯著,第一輪百隻火油桶投出去,僅僅只有七隻火油桶擊中城頭,其他大部分都偏離目標,要麼越過城頭飛進城內,要麼就砸在城牆上,隨着火球飛射而來,除了城頭上略有幾處起火外,城下反而成了一片火海,金兵紛紛向後撤退,不少金兵撤退不及,被大火活活燒死。
“停止火攻!”
完顏婁室立刻喝停了投石機火攻,他望着十幾名渾身着火的金兵掙扎着逃回來,一頭栽倒,被燒得蜷縮起來,完顏婁室的臉色十分難看,不滿向完顏斜也方向望了一眼。
作爲都元帥,完顏斜也可以提出進攻方案,但具體怎麼進攻卻是自己的事情,應該由自己來安排,都元帥直接下令火攻,誤傷己軍不說,明顯手伸得太長了。
投石機火攻立刻停了下來,完顏斜也或許也知道自己考慮不周,便沒有再幹涉,完顏婁室隨即命令十幾名士兵帶着五枚震天雷混跡在人羣中,向舊酸棗門摸去。
金兵的火攻失誤也出乎李延慶的意料,火油是犀利的武器,可攻也可守,用火油防禦當然同樣是良策,比如用火油潑下去燒攻城梯,效果不會比飛火雷差,只可惜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京城的火油倉庫在外城,金兵攻破外城太快,數千桶火油來不及運回來,導致內城幾乎沒有火油存量,只有火器局倉庫內有三百餘桶試驗火器用的火油,這便是內城所有的火油存量。
望着城外熊熊烈火,李延慶不由暗暗嘆口氣,如果內城有足夠的火油存量,便可使城牆下不斷的燃燒,金兵還能攻什麼城?
金兵退到護城河外,開始增加弓弩手和城頭對射,一萬金兵同時向城頭放箭,而城頭也有八千弓弩手向城下射擊,一時間,箭如疾雨,密集如雨點般的箭矢織成一張大網,又儼如鋪天蓋地的蝗災來臨,城上城下不斷有士兵中箭倒地,不時有震天雷從城頭拋下,落入弓箭手人羣中,金兵弓箭手防備不及,頓時被炸得血肉橫飛,死傷慘重。
這是金兵傷亡最慘重的一刻,短短一刻鐘,便有四千餘人被震天雷炸死,到處是殘肢斷臂,到處是血流成河,護城河也被染成腥紅色。
金兵士氣漸喪,開始後撤,完顏婁室則下令五千騎兵在後面監戰,逃回者當即斬首,逼迫士兵重赴戰場作戰。
一刻鐘後,城下的火勢漸漸熄滅,金兵低沉的號角聲吹響,三萬金兵扛起攻城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攀城進攻。
徐寧負責東段作戰,這時,忽然有士兵奔來稟報:“舊酸棗門下發現有金兵異常。”
徐寧急忙跑到酸棗門下,探頭向望去,一名士兵指着一羣牆邊的金兵道:“就是他們,鬼鬼祟祟,不太像攀城的敵軍!”
城牆邊大約有十幾名士兵,緊貼着城牆向城門一點點靠近,徐寧目光如炬,他發現其中五名金兵各揹負一隻大皮袋,皮袋內鼓鼓囊囊,儼如放了一隻冬瓜,徐寧冷笑起來,不用說,金兵又想用震天雷炸城了,看來他們吸取了教訓,用防水的皮袋來裝震天雷。
徐寧冷笑一聲,轉身令道:“用滾木砸翻他們,再用水潑下!”
立刻有數十名士兵扛着滾木衝上來,不等下面十幾名士兵反應過來,上方數十根滾木便向他們頭頂砸來,下面的士兵措不及防,紛紛被滾木砸中,慘叫着倒地,幾名攜帶震天的士兵更被砸得頭骨碎裂,翻滾掉入護城河中。
就在這時,城頭上傳來一片大喊聲,只見遠處,十部如巨獸一般的巢車正緩緩向城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