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看見你的名字了!”曹蘊在另一份同樣的小報上也看到丈夫的新官職。
“什麼叫做權雄州刺史?”曹蘊不解地問道。
旁邊莫俊笑着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因爲刺史是從五品高官,官人目前的官階不夠,所以刺史頭銜前面要加個權字。”
“那雄州刺史又是什麼官?”旁邊扈青兒也一頭霧水地問道:“難道要去雄州任職嗎?那裡可是前敵戰場。”
李延慶搖了搖頭,“刺史不是知州,沒有實權,只是一個虛官,京城就有一大堆各州刺史,真正的職務是差遣官,估計這次北伐中會有我的真正官職,只是現在還沒有任命。”
曹蘊低低嘆了口氣,她父親就有一個徽州團練使的虛官,十幾年來從未去過徽州,整天在家裡無所事事,曹蘊既擔心丈夫上戰場,可又怕丈夫和自己父親一樣,掛了一個虛官,從此碌碌無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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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時分,兩艘大船緩緩停靠在虹橋寶妍齋後門的汴河碼頭上,經過五天的航行,他們終於抵達了京城,李大器已在寶妍齋內等候多時,見兒子船隻停靠碼頭,他連忙迎了出來。
李大器一年半沒有看見兒子了,他激動得緊緊摟抱一下兒子,連忙對衆人道:“大家先進屋去休息,估計你們還沒有吃晚飯吧!我已經準備好,讓廚房再熱一熱。”
“爹爹,我們下午已經在赤倉鎮吃過了。”
“那就少吃一點,蘊娘當心,慢一點!”
李大器見兒媳曹蘊下船,他連忙令丫鬟扶好,曹蘊腹中已懷有李家的骨血,這比什麼都寶貴。
衆人進了寶妍齋,曹蘊和思思她們帶着丫鬟先去後院休息,其他人則住在前院,房間已騰出來,準備好了鬃墊和被褥,他們也只是暫住一晚,明天就要進城了。
李延慶和父親來到客堂坐下,才一年半不見,李延慶忽然發現父親頭髮竟然白了一半,李大器苦笑一聲,“寶妍齋這兩年不太順利,去年夏天忽然冒出來兩家做高檔脂粉的新店,都有很硬的後臺,一下子搶走了很多市場,張古老胭脂鋪已經被擠垮掉了,我們底蘊和積累還比較雄厚,還撐得住。”
“它們是什麼背景?”
“一家叫做玉錦樓胭脂鋪,東主是王黼的兄弟,另一家叫做玉顏堂胭脂店,是外戚向家開始涉足胭脂產業,兩家都發展非常迅速,短短一年時間,天下各州都有他們的分店了,他們可是財大氣粗啊!用低價競爭,想把我們擠垮。”
“可是各種胭脂配方、香水、香脂他們怎麼弄?”
“不擇手段唄!張古老之所以倒掉,就是因爲他們的胭脂匠大部分被玉顏堂高價挖走,各種配方都被玉顏堂拿走了,現在張古老所有的店鋪被玉顏堂以五萬貫錢買下來,張古老店從此換了招牌。”
“那玉錦樓胭脂鋪呢?”
“玉錦胭脂鋪也挖走三成張古老的胭脂匠,還有我們寶妍齋的兩名胭脂大匠也被高價挖走,導致我們的香水和香脂製作工藝泄露,好在胭脂的配方全部掌握在我和張妍兒手中,她現在已被我嚴密保護起來。”
“張妍兒是誰?”李延慶有點糊塗了,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就是喜鵲,張妍兒是我給她起的官名,玉錦樓胭脂鋪開出了每月兩千貫的高價來挖她,她絲毫沒有動心,要是她被挖走,我們寶妍齋也危險了。”
“喜鵲現在在哪裡?”
“她在陳州項城的莊園裡,繼續在那裡配製胭脂,她現在在做一種棉胭脂,非常便於攜帶。”
李延慶點了點頭,又問父親道:“寶妍齋降價了嗎?”
李大器搖搖頭,“沒有,降價是自砸招牌,我現在硬撐着,就看這兩家降價後怎麼起得來!”
李延慶笑道:“其實張古老這個招牌不錯,爹爹去找它們東主把這個招牌買下來,以後就用它來替代李記胭脂,降價也用它來和那兩家競爭,但寶妍齋絕不能降價,還要把包裝做得更精美,讓窮人望而興嘆,讓富人感覺用它是一種身份的顯示。”
李大器嘆口氣,“可惜宮裡的生意上個月被玉錦樓胭脂鋪搶走了,我們的名聲損失比較大。”
李延慶淡淡一笑,“王黼無非是靠李彥,李彥雖然能左右宮女,但左右不了皇妃,只要品質更好,皇妃們依舊會用寶妍齋,只要加強宣傳,皇妃用寶妍齋,宮女用玉錦樓胭脂,孰好孰劣大家心裡都會明白。”
李大器笑道:“你說得這些我都記住了,有你出主意,我定心多了,對了,你的新宅我幾天前就已經給你租好了,在金樑橋,離蔡京的府邸很近,一座五畝宅,各方面都很不錯。”
李延慶愕然,“我還以爲住雲騎橋的老宅。”
“胡說!”
李大器狠狠瞪了李延慶一眼,“那座宅子死了三十個人,你馬上要有孩子了,怎麼能再住那種凶宅,房東找我打官司,我賠了房東五千貫錢才處理好那棟宅子,再說那座宅子房東已經賣掉了,他足足損失了一萬貫錢,你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累人累己。”
李延慶心中歉然,他當時只想幹掉偷襲的兇手,卻沒有意識到會給父親帶來多大的麻煩,他一走了之,一堆爛事卻丟給父親處理。
“我知道了,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另外你告訴我,什麼叫做權雄州刺史?”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就是以文官的身份參加第二次北伐。”
“任命你爲文職軍官嗎?”
“不一定!”
李延慶給父親解釋道:“文官也可以帶兵打仗,因爲帶兵打仗一般都是臨時差遣官,所以文官需要掛一個在戰爭地的虛官,如宣撫使、團練使、刺史,如果是武將,那他掛的官銜就是步兵都指揮使之類。”
李大器眼中頓時一陣黯然,大家都不看好北伐,兒子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情。
這時,李大器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樑師成親自來寶妍齋找我。”
“他找爹爹做什麼?”
“他特地跑來告訴我,有他做寶妍齋後臺,王家和向家都不敢把寶妍齋怎麼樣。”
李延慶冷笑一聲,“過了一年半,忽然又想起我來了。”
“大概是這個意思,他讓你回來後,務必先去一趟他的府上,然後再去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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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城門剛剛開啓,李延慶一行便分坐幾輛牛車進了城,一直來到了金樑橋,金樑橋要比雲騎橋稍微熱鬧一點,李大器租的府宅就在金樑橋街上,這裡距離州西瓦子也就兩百步遠,但距離蔡京府更近,就在蔡京府的斜對面。
這裡的環境可謂鬧中取靜,府宅也不錯,七成新,府中營造得很精雅,各種亭臺樓閣,假山池魚都下了功夫,樹木也十分茂盛,雖然是盛夏,但府內鬱鬱蔥蔥,充滿了清涼之感,一分貨就是一分價錢,營造得這麼精緻,租金當然也不會便宜,每月租金就要五十貫,房東是韓家,也就是原相國韓琦的家族,韓家也是相州人,因爲是同鄉,韓家也願意把這座府宅租給李延慶,否則,以李延慶射殺三十人的名聲,還真沒有多少人家敢把房子租給他。
李延慶對這座府宅非常滿意,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在前院和中庭都能看到蔡京府中的六鶴堂,六鶴堂高達四丈九尺,相當於現在的五層樓,在周圍一帶都是居高臨下,好在後宅看不見,否則那才叫鬱悶。
管家還是原來的泰叔,李大器又把他找回來繼續做管家,原來的家僕都已經解散了,一時還沒有新的家僕,泰叔只找到三個最急需的廚娘,好在他們從嘉魚縣帶來八名丫鬟,可以借一時之急。
傢俱和各種生活物品都已備齊,這卻是曹家送來的,都是上好之物。
“夫君,要不我們今天去一趟我孃家,他們也知道我們回來,我覺得不去不太好。”曹蘊委婉地提出了回孃家看一看的建議。
李延慶點了點頭,“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在哪裡喝完午茶回來,你回來後好好休息。”
曹蘊心中歡喜,連忙讓泰叔安排一輛牛車。
他們的新府宅離曹家也不是很遠,相距約兩裡,不多時,夫妻二人便來到了曹府,聽說孫女婿回來了,曹評連忙讓管家帶李延慶來自己書房,曹蘊則被母親接去了自己家中。
李延慶跪下給曹評行了大禮,曹評連忙扶他起來,笑眯眯道:“一年半沒見,就這一次行大禮,以後就不用了,連你岳父見我也不用每次都行大禮,自己家人,隨意一點更好。”
“多謝祖父關照!”
李延慶坐下,有侍女進來上茶,李延慶笑道:“祖父紅光滿面,聲音洪亮,看來身體不錯!”
“我很注意保養,不過還是比不上老種啊!人家居然又要率軍出征了。”
“這次北伐,居然讓種帥出征,連我也被徵召入京,這裡面有什麼玄機嗎?”
“這次是太子的推薦,上月初的北伐慘敗,使太子撥雲見日,又重新參政了,這次官家讓他出任北伐三軍大元帥,他自然要推薦自己的人,种師道就出山了,你也是,這次太子推薦了五名重要官員爲种師道之副,你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是哪五人?”
“基本上是上次剿滅梁山軍的原班人馬,只是多了一個李綱,他官復原職,出任軍資監察,也就是從前你們軍監所做得事情,軍監所沒有了,但事情還得做,一般由監察御史擔任軍監御史,另外,還多了一個种師中,和宗澤一起出任左右副都統,你將出任東路軍右軍統制,僅次於副都統,延慶,責任重大啊!”
李延慶連忙道:“已經定下來了嗎?”
曹評點點頭,“這是种師道提交給天子的東路軍將領名單,雖然他人還沒有到京城,但名單已經先一步送到,高深昨天來拜訪我,給我說了此事。”
“高深又怎麼知道?”
“高深再次出任知樞密院事,接任原來鄭居中的官職,樞密院使還是童貫,副使是譚稹,這兩人簡直勢同水火,連進樞密院的門都不一樣,一個走東門,一個走西門,從不見面,有什麼事情就是找高深。”
李延慶沉吟一下問道:“其實孫婿還想知道,既然封我爲雄州刺史,那我的官階有沒有變化?”
這纔是李延慶關心的事情,他知道很多京城很多權貴子弟都掛着刺史的頭銜,但沒有官階,只是一個虛銜,現在他雖然任雄州刺史,可官階卻沒有消息,會不會還是從八品的承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