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館回來,李延慶直接趕到了城外的寶妍齋總店,寶妍齋總店位於虹橋南面,距離虹橋只有百步,佔地十畝左右,前年李大器花了六千貫錢買下。
李大器隨即又投資數千貫錢修建了十幾座建築和一處碼頭,目前後面的汴河碼頭上停泊着十艘寶妍齋的船隊,由兩艘客船和八艘貨船組成。
現在是正月十三,按後世陽曆算已經是二月底了,雖然黃河還沒有完全解凍,但汴京靠近淮河,目前汴河結冰已經逐漸消融,大船還走不了,但一些小船卻已悄然出現在汴河中。
去年六月,寶妍齋又將前面的一排約五間店鋪租下,將原來的米鋪改成了胭脂鋪,專賣寶妍齋胭脂和李記胭脂,並得官府批准,豎起一根高三丈的木柱,上面挑一面大旗幡,黑邊紅底,上寫‘寶妍齋’三個大字,南來北往的客船都清晰可見,成爲汴京西城外最大的一塊招牌。
李延慶進了總店,迎面遇見父親李大器陪同着兩個客人走來,一個是湯正宗,另一個是王貴的父親王寶聚,李延慶連忙上前見禮。
“延慶參見兩位世伯!”
雖然發生了湯陰慘劇,湯廉不幸被亂軍所殺,但湯家內部經過協商,決定立刻實施南遷計劃,湯正宗無法給父親守孝便急急趕到了汴京,王寶聚也跟隨他一同前來,兩人都攜帶了大量會子,準備見到李大器後,一同去江夏購買莊園。
“延慶,過些天我家阿貴和湯懷都要參加武舉了,以後你們要互相扶持,你比他們活絡,人脈也廣,煩請多多提攜!”
“兩位世伯放心,小侄一定會全心幫助他們。”
李大器在一旁笑道:“延慶,我打算明天和兩位世伯一起去江夏,你要不要一同前往?”
李延慶搖搖頭,“孩兒公務在身,實在無法分身!”
“你又得到差遣了?”
“正是,有件事想請父親幫忙。”
“那就稍等片刻,我先送兩位世伯去湯記客店休息,回來再和你細談。”
.......
聽說兒子又得了差遣,李大器不敢在外久留,很快又回到了總店。
不過,李延慶的新差遣卻讓李大器極度失望,他以爲兒子可以安心做幾年文官,當個知縣或者通判什麼的,結果還是去打仗,讓他李家時時面臨絕後的危險。
“我不贊成!絕不贊成,爲什麼又要去打仗,你就不能像周縣尉那樣,給我安安心心做幾年縣官嗎?”
“可他那個縣尉險些被砍了頭。”
“那就不當縣官,當朝官也行,象鄭胖子那樣當個實權官,現在他主管香藥局,我們買香藥都要通過他,他刮的油水比他身上那些多多了,可是.....你偏偏要去打仗,我還準備和你商量把師師接回來,你至少讓我有個孫子吧!然後再隨便你。”
提到師師,李延慶心中充滿了歉疚,他原本今年要去一趟江寧府,但沒想到發生了梁山軍屠城事件,打斷了他的計劃,使他整個心思都放在了梁山之上,師師那邊只能寫信去安慰她了。
李大器見兒子沒有吭聲,以爲他讓步了,“怎麼樣,再去找找樑太傅,請他幫忙把你放到州縣去。”
李延慶苦笑一聲,知道父親做了這麼多年商人,已經養成了商人頭腦,非常精於算計,自己要想說服他,還得從這方面入手。
“爹爹不知道,軍功升官最快,不看資歷,不看背景,只要有軍功,天子出手絕對大方,比如種大帥,之前是從五品官,一場西征戰役後,就升到了從二品,連升數級,我考上探花是從八品,現在已經是從七品了,狀元也不過才正八品.....”
“別給我提什麼軍功,說到軍功我就是一肚子氣,剛剛王員外告訴我,他兒子王貴因西夏戰功升爲正九品仁勇校尉,你說自己在西夏立下大功,那你升的官在哪裡?還是從七品嘛!我以爲能升到多高,結果還是原地踏步,我還怎麼能支持你去打仗?”
“爹爹,樑太傅親口答應過我!”
李延慶提高聲音道:“如果這次我去剿匪,前後兩次軍功一起算,他會讓太子向天子請功。”
李大器也提高了聲音,“我不稀罕你什麼軍功,我只擔心你的性命!”
“很抱歉,我已經答應種大帥了。”
房間裡頓時沉默了,良久,李大器終於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想勸你了,這麼多年都是你自己做決定,那麼這次也是一樣,爹爹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答應我!”
“我答應爹爹!”
李大器點點頭,“好吧!你需要我幫你什麼?”
“我希望爹爹去須城開一家寶妍齋分店,很緊急,我明天就要出發!”
李大器低頭沉思片刻,“可以先把店鋪租下來。”
.........
下午時分,身份肥胖的鄭榮泰在一名宦官的引領下走進了東宮,儘管宋朝在限制皇子方面比唐制稍微鬆懈一點,但皇太子也不能隨意接見朝官,干涉朝廷政務,朝官更不能輕易去東宮覲見太子,不過規定是規定,很多事情總是有空子可鑽。
比如太子的外戚可以偶然進東宮探望太子妃或者其他偏妃,鄭榮泰是來見自己的偏妃胞姊,並不是來見太子,所以也不算違規,況且他只是一個從八品小朝官,實在無足輕重,也引不起什麼是非。
鄭榮泰名義上是來見自己的胞姊,最後卻被領進了太子的書房內。
太子趙桓對自己這個小舅子也格外關照,入仕不到一年便升了一級,由九品儒林郎升爲從八品的承奉郎,主管香藥局供奉,官職雖小,但權力很大,香藥屬於朝廷專賣,天下各香藥店進貨都要得到香藥局的貨引,是一個油水極肥的部門,短短一年鄭榮泰便發了大財,但具體撈了多少錢卻無人知道。
鄭榮泰走進書房,見姊夫正負手站在窗前,他連忙躬身行禮,“榮泰參見姊夫!”
趙桓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三郎好像瘦了嘛!”
“回稟姊夫,最近兩個月應酬少了很多,父母也不准我多吃,所以就瘦下來了。”
“應酬少是好事,你現在是朝官,得注意自己的言行,有的事情若做得太過份了,恐怕連我都保不了你。”
“榮泰明白,榮泰做事很有分寸。”
趙桓點點頭,又道:“今天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想問問你,我記得你曾經給我說過,你和李延慶是好友,是嗎?”
鄭榮泰嚇了一跳,姊夫怎麼提到了李延慶,他連忙道:“他是我的好友,不過他去了西夏後,我再也沒有見到他,倒是和他父親常打交道。”
趙桓沉默片刻道:“我想見見他,明天你在礬樓訂間雅室,我請他喝杯酒。”
鄭榮泰心中暗暗吃驚,姊夫很少這樣看重一個人,李延慶這傢伙這一年到底做了什麼了?
“我知道,我這就去找他!”
“去吧!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請姊夫放心,我嘴牢得很。”
趙桓笑了起來,他這個小舅子雖然做學問不堪,但官場那一套卻做得得心應手,雖然談不上很能幹,但確實也是自己的一個幫手,至少很多自己不方便的事情,都可以託他去做,託他去傳話,這樣便可以繞過了樑師成。
雖然樑師成全力支持自己,但趙桓也並不想把什麼都押在樑師成的身上。
.........
鄭榮泰剛趕到冰櫃街的李大器府宅,便迎面見李延慶從府內出來,似乎正要上了一輛牛車,鄭榮泰急得大喊:“老李,等一等!”
李延慶一下子停住了上牛車,回頭望去,只見數十步外,一輛馬車疾奔而來,一張肥胖的大臉從車窗露出,正拼命向自己揮手。
李延慶笑了起來,摸出一把錢給車伕,“我不用了!”
車伕再三感謝,趕着牛車走了,這時,馬車‘嘎!’地在李延慶面前停下,李延慶打量一下馬車笑道:“這車挺氣派的,是你的還是你家的?”
“當然是我家裡的!”
鄭榮泰笑逐顏開道:“一年沒見了,走!我們喝一杯去。”
“我也正要出去吃飯。”
“那就上車吧!我們去礬樓,我有重要事情告訴你呢。”
李延慶上了馬車,馬車啓動,向礬樓方向駛去,。
馬車內,鄭榮泰低聲道:“太子殿下想請你喝杯酒,你看如何?”
李延慶愕然,“就今天嗎?”
“不!不!明天下午,還是礬樓。”
李延慶面露難色,種大帥安排了我軍務,明天天不亮我就要離開汴京,恐怕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
鄭榮泰滿臉苦惱,撓撓頭道:“這下該怎麼辦?我怎麼向太子殿下交代?”
李延慶想了想道:“請你轉告太子殿下,我非常期待赴約,只是軍務緊急,我也沒有辦法,要不等我回來後再見面。”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最多十天,我回來後便來找你。”
鄭榮泰無奈,只得點了點頭,“好吧!我晚上再去告訴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