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相州的喜悅,湯陰縣卻是滿城沸騰,李延慶考中第三名探花的消息已傳遍了湯陰全縣,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鞭炮聲徹夜不停,縣衙還拿出了上元節的彩燈重新掛在主街上慶賀大喜。
去年湯陰縣發解試全軍覆滅,就在大家垂頭喪氣之時,李延慶考中第三名探花的消息及時趕到,一洗大家心中的陰霾,尤其知縣蔣大道更是將它視爲自己升遷的本錢,親自帶領一班官員前去孝和鄉李文村報喜。
但真正的慶賀中心還是在孝和鄉,雖然春社剛剛結束,但李大器卻拿出五百貫錢,再次在鹿山春社空地上搭起大棚,擺下了三天三夜流水宴,孝和鄉的村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敞開肚子大吃,慶祝慶哥兒考中探花。
一大早,李大器和姚萬年帶着兩百多名鹿山學堂的學子拜祭姚鼎之墓,目前鹿山學堂的教諭由姚鼎長子姚萬年擔任,這是一個頗有點荒謬可笑的置換,之前的鹿山學堂教諭李大光出任湯陰學正,而湯陰學正姚萬年卻繼承了父親的遺志,出任鹿山學堂的教諭。
拜祭完姚鼎,姚萬年將李大器請到學堂,姚萬年的房間依舊是他父親留下先生房,牆上還掛着李延慶當年給父親寫的對聯,李大器負手讀了兒子的對聯,嘆口氣道:“難怪延慶能考中探花,從小就是奇才啊!”
“我父親也常常這樣說!”
姚萬年將兩杯茶放在桌上,笑道:“當年神童會我還記得呢!李知州不就說延慶只要悉心培養,長大必中進士嗎?”
說到悉心培養,李大器更有感觸,若沒有師父姚鼎嘔心瀝血的多年培養,怎麼會有延慶的今天,又怎麼會有自己徹底翻身的機會,他心中一直對姚鼎充滿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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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堂現在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出力?”李大器說得很坦率,也很誠懇,他是真心希望能幫助學堂的發展。
姚萬年沉吟一下道:“學堂最大的問題就是學生太多,地方太小,我父親在世時就把學制延長了兩年,學堂出來的學子可以直接參加州學考試......”
“蔣大道允許嗎?”李大器忍不住打斷了姚萬年的話,他連忙歉然一笑,示意姚萬年繼續說下去。
“剛開始蔣大道當然不肯,不過後來州里不斷施壓,蔣大道還是妥協了,他提出一個讓步條件,學堂學子必須參加發解試的縣考,考過了才能去參加州學考試,我父親認爲這個條件還算公平,便答應了,結果去年發解試,縣學學子只有兩成考過縣考,考上州學者更是聊聊無幾,而我們鹿山學堂五十名學生全部考過縣考,四十五人考上州學,在整個相州排名第一,現在鹿山學堂已經不僅在湯陰有名,在整個相州都出名了,強烈要求來我們鹿山學堂讀書的學子已經超過一千人。
眼看慶哥兒考中探花,我估計鹿山學堂的行情還要被引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地方讓學生上課,我們這裡最多隻能容納二百餘人,已經滿了,要麼只能擴大學堂,但蔣大道已經放話,不會給我們一文錢。”
“錢不是問題,關鍵有沒有擴建的地方,還有從哪裡聘請教授?”
“地方就是學堂後面那片墳地,我一家家找過,只要每戶補償十貫錢遷墳費用,他們願意支持學堂擴大,另外山腳下還有一片土地,兩片地方加起來有一百二十畝左右,我們現在學堂只有二十畝,大了六倍,可以容納千餘學生讀書住宿了,另外我找了恩師周大儒.....”
“是臨漳縣的大儒周聞博嗎?”
“正是他,他的孫子聽說今年也考中了進士,他願意來我們學堂坐鎮,出任首席教授,我打算再從四大書院高薪聘請一些有真才實學的年輕士子來任教,不過這些都只是計劃,因爲我沒有錢實施,鄉里也湊不出這麼多錢,唯一落實的就是州里已經答應,只要我們學子人數超過五百人,就批准我們升爲書院,鹿山書院,這可是我父親一輩子的夢想。”
“算過一共要多少錢嗎?”
“我仔細算過,以後可以靠學費收支平衡,關鍵是啓動就要一大筆錢,包括遷墳買地,這是大頭,光這一塊就要兩千五百貫錢,還有平整土地修建房舍,購買桌椅牀榻,師資招募等等,前前後後至少要四千貫錢,現在鄉里大家湊了一千貫錢,還差三千貫錢沒有着落。”
李大器點了點頭,“我也正準備拿出一萬貫錢資助相州士子,後來我想一想,支持相州士子太空泛了,有點不切實際,而且延慶也明確要求我支持鹿山學堂,那我就把這一萬貫錢用來支持鹿山學堂吧!”
姚萬年有點驚呆了,一萬貫錢啊!
他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擺手,“大器,真的不需要這麼多!”
李大器笑道:“我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就是你父親,沒有他就沒有延慶的今天,這一萬貫錢是延慶參加弓馬大賽時我下注贏的彩錢,用來支持鹿山學堂不正好嗎?鹿山學堂變成鹿山書院,剩下的錢給優秀的貧寒學子補助食宿,如果以後錢不夠,儘管向我開口,我和延慶都希望鹿山書院能越辦越好,成爲相州乃至河北西路最好的書院。”
姚萬年心中感動之極,躬身向李大器長施一禮,“我父親泉下有知,一定會萬分感激大器的慷慨助學。”
........
下午,李大器正在大棚內和一衆鄉鄰聊天,這時,李真快步走過來低聲道:“蔣知縣來了!”
李大器一怔,蔣大道這是第二次來了,他連忙對衆鄉親行禮道:“各位慢慢喝酒,我去去就來。”
衆人紛紛笑道:“知縣重要,大器但去無妨!”
李大器這才快步走出大棚,正好迎面遇到了一羣人簇擁着的知縣蔣大道,李大器連忙抱拳笑道:“蔣知縣四處爲民奔波,不愧是官員的楷模啊!”
李大器只是一介商人,但他卻有七品武德郎的頭銜,還是天子親口御封,比八品的湯陰知縣還高,蔣大道對他也極爲客氣,在他面前不敢擺官架子,何況李大器還是寶妍齋的大東主,強大的財力也不容蔣大道輕視。
蔣大道連忙還禮道:“李員外過獎了!”
李大器見知縣帶了十幾個隨從,便對身後的李延彪道:“帶這些兄弟去大棚裡喝酒,每人再給五兩銀子的茶水錢。”
這就是李大器會做人之處,這些衙役跟着知縣東奔西跑,沒有幾個不抱怨的,可他們得了好處,不僅是他們皆大歡喜,而且知縣也有了面子,極爲省心。
蔣大道心中暗贊,便呵呵笑道:“讓李員外破費了。”
他回頭對隨從們道:“還不快謝過李員外!”
十幾名隨從十分歡喜,紛紛抱拳感謝李大器,一個個鑽進大棚喝酒去了。
這時,李大器擺手道:“蔣知縣請這邊坐!”
李大器請蔣知縣請到稍微好一點大棚裡坐下,又讓人擺上酒,蔣大道便笑道:“前兩天我來是給李員外報喜,當時時間很匆忙,很多事情都沒有考慮清楚,這幾天我仔細考慮了一下,我想到了幾個方案,看看李員外有沒有興趣。”
“蔣知縣請說!”
“首先是獎勵問題,湯陰縣已經幾十年沒有出科舉進士了,何況還是第三名探花,上一次考中進士還是神宗年間,當時縣裡獎勵了五百貫錢,我覺得獎勵幾兩銀子李員外也看不上,所以這次獎勵我打算換一種方式,我已經將縣學勤勉樓改名爲探花樓,鼓勵縣學士子以令郎爲楷模,刻苦攻讀,這是其一;其次我想知道,李員外在縣城內有沒有宅子?”
李大器搖搖頭,“很抱歉,在下在縣裡沒有宅子。”
“果然被我猜中了,是這樣,當初李文貴在縣裡有一處宅子,李文貴犯事後,這座宅子也被沒收爲官宅,我打算把這座贈給李員外,作爲湯陰縣的探花府,不知李員外是否接受?”
李大器怎麼可能要李文貴的宅子,他若接受了,鹿山房的族人不在背後罵死他纔怪,李大器立刻搖頭道:“知縣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一定要建探花府的話,不如用李文村的老宅更有意義,延慶畢竟在那裡出生,在那裡長大,那裡有很多他生活讀書的痕跡,宅子由我來擴建,到時還要煩請蔣知縣題寫府牌。”
“縣裡那座府宅不更好一點嗎?”
“啓稟知縣,縣裡那座府宅會產生族人矛盾。”
蔣大道這才恍然,便呵呵笑道:“好吧!就用老宅做探花府,不用李員外出錢,這座宅子所有費用均由縣裡負擔。”
李大器想了想,便回頭取來一百兩黃金,輕輕推到蔣大道面前,“宅子就由縣裡出面修,但是費用還是我來負擔!”
蔣大道眼睛笑眯了起來,虎子無犬父,李延慶的父親怎麼就這樣聰明呢!一百兩黃金就這麼名正言順地落進了自己的口袋。
“再其次就是編縣誌的問題,延慶必須放在名人堂前列,我希望縣誌和鄉志能統一,回頭編好後讓李員外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