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縣尉的堂弟叫做陸重根,雖然也是蘇州人,但在寧海鎮闖蕩多年,已成爲當地首屈一指的大戶,擁有二十幾條漁船,他熱情地接待了從家鄉過來的堂兄和李延慶。
李延慶之所以來海邊並不是隨興而來,而是有他的目的大海藏着無窮無盡的寶物,就看你會不會利用。
次日一早,陸重根陪同李延慶來到了曬漁場,曬魚場佔地很大,裡面放滿了上千個大簸箕,每隻簸箕內晾曬着十幾條海魚,幾個婦女帶着斗笠不停翻倒這些海魚,一股海魚鮮腥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延慶看了片刻,問道:“有沒有油脂特別多的魚?”
“要麼帶魚,要麼鯧魚,其他油脂都不算多。”
帶魚和鯧魚都不是李延慶想要的東西,他沉吟一下問道:“這裡有鯨魚擱淺嗎?”
“呵呵!三年前倒是有一頭小鯨魚擱淺,在我記憶中就這一頭,但**倒有很多擱淺。”
**就是江豚,也是脂肪極多極厚,李延慶精神一振,“這裡**擱淺很多嗎?”
“每年都有幾百頭擱淺吧!杭州灣裡**極多,脂肪也很厚,這玩意如果不趕快處理,肉很快臭掉,整個夏天海灘都是腥臭的,我們一般用脂肪點燈,肉可以食用,皮用來做鞋,怎麼,小官人感興趣?”
李延慶點點頭,“我想要它的脂肪,以後陸官人能不能把它的脂肪剝下來賣給我?”
“只要小官人肯出錢收購,當然可以,其實也有人來收購,一般是五文錢一斤,一隻**大概有二三十斤脂肪,可以賺一百多文錢。”
李延慶要脂肪主要是考慮做香皂和化妝品,李延慶前世是學化學的,他在中學時代便親手做出了肥皂和香皂,那時他是用豬油來做,在汴京也能大量買到豬板油,三十文錢一斤,不過豬油沒有魚油好,魚油更加細膩,水溶性更好。
只是這裡的魚油當地收購雖然是很便宜,但運到汴京去,也和豬油的價格差不多了。
“這樣吧!我出十文錢一斤收購,如果陸官人肯幫我運到汴京,那一斤三十文錢,付銀子也可以。”
陸重根迅速算了一下,如果全部收購下來大約兩萬斤左右,那就是六百兩銀子,再運去京城,這一趟他至少能賺三百兩銀子。
陸重根欣然笑道:“那我們就一言爲定,我估計家家都有魚油存貨,不一定是**魚油,大概差不多一萬斤,裝一百個大甕,五艘貨船就解決了,大甕我來弄,就當是送給小官人。”
李延慶大喜,“那我回頭先付定金,然後給陸官人一個京城地址,陸官人只管送過去就是了,我父親會收貨。”
“錢倒不急,不知小官人還想要別的什麼,海魚要不要?”
“海魚不要,不過我想要海藻。”
陸重根愣住了,“你想要海藻做什麼?”
“其實我不是要海藻,你把海藻曬乾了,然後直接燒成灰給我,我要海藻灰。”
陸重根遲疑一下,“小官人想用來做肥料嗎?以前倒是有人這樣幹過,但那玩意兒沒有草木灰好。”
李延慶搖搖頭,“那是一種藥,你幫我燒,一百斤我付十兩銀子,我一年至少要三千斤。”
李延慶當然不是用來做藥,把海藻曬乾燒成灰,就是一種天然小蘇打,是做香皂必須材料,當然,用石灰也可以,但石灰的鹼性太大,對皮膚有刺激性,用小蘇打就好得多。
他也可以煮鹼湖水得到小蘇打,不過那樣太麻煩,成本太高,還是燒海藻方便。
陸重根笑得嘴都咧開了,“這個海藻灰有的是,我讓我女婿來做,讓他們也有筆收入。”
李延慶在寧海小鎮呆了三天,親眼看到陸重根從各家各戶收購了一萬多斤的魚油,又和陸重根的女婿駕船出去撈了幾船海藻,他這才放下心,付了定金,又把地址給了陸重根,他這才帶着青兒離開寧海鎮,返回了嘉興。
李延慶時間算得很準,他前腳剛到嘉興,嘉王趙楷後腳便趕到了,在嘉興軍營的一座大帳內,趙楷見到了朱,只見他頭髮披散在臉上,垂頭喪氣地坐在一隻大木籠囚車內,手上戴着重木枷,腳上拴着鐵鏈。
旁邊還有另一隻大木籠,關上朱的父親朱衝,趙楷走到朱面前,冷冷道:“想不到我還活着吧!”
朱睜開暴凸的雙目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了,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
旁邊朱衝卻嘎嘎笑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殿下又得到了天子的旨意吧!把我們押送進京。”
“你怎麼知道?”趙楷回頭盯着他問道。
“老夫當然知道,在某些人眼中,我們可是奇貨可居,這麼白白死掉太可惜了。”
李延慶低聲問道:“是真的嗎?”
趙楷點點頭,“我確實接到了父皇新旨意,要我把他們押解進京。”
“那財物呢?”
“所有也財物也一併押解進京,充盈左藏庫。”
朱衝重重哼了一聲,“是充進內庫吧!他早就盯着我們財富了,他會有那麼大方?”
趙佶大怒,拔出劍指着朱衝怒喝道:“你再敢污衊我父皇,看我一劍宰了你!”
朱衝呵呵冷笑,卻不敢再多說什麼了,這隻老狐狸心裡清楚,天子下旨不殺他兒子,可沒說不準殺他,真把趙楷觸怒了,他一劍殺了自己也沒有任何問題。
後面李延慶卻沒有吭聲,他覺得朱衝說得很對,朱家的財富肯定是進內庫,而不是進國庫,朱在替趙佶奪取了大量財富後,被當做了替罪羊。
不過讓李延慶想不通的是,趙佶完全可以將朱在蘇州鬧市中斬首,這將是他獲得最大名聲的機會,也能在東南民衆心中成就他仁者之君的地位。
這麼一個重要的決定,趙佶卻輕易改變了,讓李延慶不得不感慨趙佶的昏庸,一把精彩的好牌居然被他打成了臭牌。
“殿下,我還有幾句話,不知殿下想不想聽?”朱衝冷笑着對趙楷道。
“把他的臭嘴給我堵住!”
趙楷極爲憎恨朱衝,他什麼都不想聽,惡狠狠丟下一句話便轉身走了。
李延慶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朱衝一眼,但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跟着趙楷回到大帳,趙楷顯得十分煩躁,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對李延慶道:“唐遷智回京了!”
這句話說得無頭無尾,十分唐突,令李延慶有點摸不着頭腦,便試探着問道:“是殿下讓他回京的?”
“沒有!他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就失蹤了,直到剛纔王士武將軍告訴我,唐遷智昨天已經來過嘉興,拿着天子的尚方寶劍。”
趙楷最後兩句話頗有點石破天驚,李延慶頓時愣住了,這個唐遷智究竟是什麼人?居然會拿着天子的尚方寶劍。
趙楷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緩緩道:“這三十名侍衛只有十人是我的心腹,其餘二十人都是從各軍抽調的精銳,包括這個唐遷智,我也是第一次和他們打交道,之前他們究竟是做什麼的,我統統不知,那個唐遷智更是隱藏得極深,他的真實名字是不是叫唐遷智,我也是一頭霧水。”
“殿下的意思是說,唐遷智其實也是天子派來的秘密使者,表面上殿下是主使,可實際上還有一個人。”
“尚方寶劍不會有假,但他是不是父皇的人就難說了。”
趙楷低低嘆了口氣,“我懷疑他是樑師成的人,父皇本來決心在蘇州鬧事處決朱,但他現在又改變主意了,能勸說父皇改變主意的人不多,童貫算一個,但他不在京城,另外一個就是樑師成了,而且能勸父皇拿出尚方寶劍,也只有樑師成。”
“那樑師成爲什麼要這樣做?”
趙楷搖搖頭,緊咬着嘴脣道:“我不知道?”
李延慶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他沉思片刻道:“朱之事絕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簡單,我們必須立刻出發,以免夜長夢多。”
趙楷沒有耽誤,當天下午他便從華亭市舶使調來了五十艘運送糧食的大貨船,將朱家人以及全部財富裝上了大船,在三百士兵的護衛下,連夜出發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