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房之中，黃廷暉幾乎是文不加點。
與縣試不同，這幾天黃廷暉都待在考房之中。
便是吃飯，也是在考房之中度過的。
也唯有如廁之時，黃廷暉會與負責考場監管的差役通稟一聲。
這纔有機會離開考房之中。
這一次，黃廷暉分到的考房位置不錯。
由於科舉是一場浩大的工程，而爲了容納考生進行考試。
負責考場建設的官員們，自然是物盡其用，將每一寸土地都利用到了極限。
其中有不少考生便分到了被容易被雨淋的考房，更有甚者分到了靠近茅廁的“臭號”。
想想看，這麼多天的考試都與茅廁相伴，那成績能好的起來？
待到考完試之後，便是全身上下怕是都會散發出一股股讓人作嘔的臭味。
那味道怕是與掉進茅坑之中沒有太大的區別。
黃廷暉去如廁時，正巧看到龔子成的鼻子中塞着兩團紙，整個人耷拉着臉，那神色就像是逛了三天窯子一般。
這一看，把黃廷暉震驚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還是在差役的催促下，黃廷暉這才坦然來到龔子成“臭號”隔壁的茅廁。
從茅廁中走出來的黃廷暉驀然想起一句話。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龔胖子先是經歷了美色的誘惑，再是經歷了一番“臭號”的歷練。
這待遇，可不就是歷史書中“主角”開掛前經歷的挫折麼？
雖說黃廷暉是這般想的，但路過龔胖子的那“臭號”旁邊，看着龔胖子那欲仙欲死的模樣兒，黃廷暉還是快步走了過去。
這經歷不要也罷了！
也不知道龔胖子經歷了這場“臭號”考試之後，會不會“自去慧根”、“脫胎換骨”了。
煎熬了數日之後，這場府試才終於是落幕。
與縣試相比，府試並不是最先的科舉考試。
與鄉試、會試、殿試相比，府試又顯得那麼的不起眼。
但對於黃廷暉而言，這卻是一場別樣的體驗。
畢竟他還從來沒有睡在一個供考生考試的“考房”之中。
江浙地區不愧是科舉重鎮之一，府試的形式就與鄉試、會試、殿試靠近了。
不過也好，這次考試也讓黃廷暉提前適應了這種考試形式。
與龔胖子那“臭號”相比較而言，黃廷暉這考房風吹不着、雨淋不到。
可謂是絕佳了！
交完最後一張試卷之後，黃廷暉長舒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雲板敲響。
這也宣佈着這場考試算是正式結束了。
差役們可不管考生們是否考完了，他們強制性的收起試卷來。
考場之中頓時一片狼哭鬼嚎。
“容我再寫幾個字，容我再多寫幾個字！”
“完了，完了，我還未來得及將稿紙上的文章謄寫上去，我要交白卷了！”
“真是蠢，這麼長時間你竟然沒有摘抄在試卷上，你莫不是來這裡練字的？”
考場上，沮喪失色的考生不少，洋洋得意、自認爲發揮不錯的考生也不少。
總之人生各種姿態，在這一刻盡數展露了出來。
看着眼下這情形，黃廷暉有種夢迴學生時代，老師將帶有考試成績的試卷發下來的情形。
就在黃廷暉感慨萬千之時，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哈哈哈，哈哈哈！”
“我中了，我中了！”
“我是狀元郎了，我是大盛國的狀元郎了！”
“你……你，還有你，你們可知道，我是本朝狀元郎了，我可以當官了，我可以成爲翰林院學士，以後可以進內閣了！”
“我中了，我中了！”那人一把抓下自己的髮帶，整個人狀若癲狂。
“你們何故發笑？”
“你們怎麼不來恭賀我！”
那書生看着周圍人都以極爲驚詫的目光看着自己，立馬便不爽了起來。
不過很快，有衙役就將那個書生給撲倒在地。
“放開我，放開我！”
“大膽，大膽，你們在幹什麼？”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是當朝狀元郎，你們竟然敢對狀元郎無禮！”
“你們是想死麼？”那書生拼命掙扎道，他的眼神瘋狂，整個人有些神志不清。
然而聽到書生的這番話，那些衙役並沒有鬆開手。
他們架着這狀若癲狂的書生往門外轟了出去。
“唉，這張書生考了快十次府試了，卻次次都是名落孫山，次次都是榜上無名！”
“此人家境貧寒，自己的妻子靠着縫補衣服補貼家用，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這也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參加這科舉考試了！”
“沒想到，最後卻是瘋了！”一名書生看着那狀若癲狂的張書生被衙役架出去之後，他頗爲感慨的說了一句。
“這是又瘋了一個！！”
“往年幾乎是每年都有這樣的事情啊，沒想到今年是張書生！”
另外一個書生插嘴道，看着張書生被衙役拖着往外走，他頗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你們聽說去年參加府試的曹書生嗎？府試剛結束，這傢伙便跳入錢塘江了！”
“真是太可怕了”
聽着這些考生們議論着往年考試之後，一些心態失常、最終走向極端的書生。
黃廷暉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以前只是在課本上看過《范進進舉》、《孔乙己》的故事，當時還沒有太多的感觸。
此時自己身在其中，對科舉考試的認知更深，也就更能體會范進、孔乙己之類人物的心路歷程了。
可悲，也可嘆！
不過好在黃廷暉沒心沒肺，抱負不大。
別說他對通過這次府試已經有了八九成的把握。
縱然是這次考試失敗了，黃廷暉也不會受到多少打擊。
他之所以考科舉，一是爲了改善生活品質，畢竟這個時代有句老話叫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二也是爲了小丫頭、爲了老族長、爲了二柱叔他們。
至於濟世安民的想法，黃廷暉是沒有的。
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餅，他可沒有王守仁那開掛的人生，他也沒有張鉅鹿那“捨得一身剮”、“不畏生死”的氣魄。
黃廷暉的認知很明確，那就是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想通過科舉讓自己、讓自己身邊人過得更好一些的普通人。
不過此時，黃廷暉並不知道一場會轉變他想法的事情。
正在醞釀、瀕臨爆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