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並不高,張弛和道玄站在山脊上遠遠望去,依稀看到了海邊亂軍之中的三桐。
此時三桐正在浴血奮戰與北府軍廝殺,與三桐靠背而立的,就是叫三桐爲“大哥”,在五斗米道中身爲祭酒的那名女子。
看不出來這女子竟然也是一名巾幗英雄,在戰場上英姿颯爽,雖然局勢堪憂,不過她的鬥志盎然風姿不減。
五斗米道連年遷徙,入道的都是貧苦百姓,女子也同樣要上戰場,這到沒有什麼稀奇,不過一名女子在戰場上竟然這樣威風倒是不多見。
酒娘和原來被張弛所救的一衆女子都在後方,只不過亂戰之時,五斗米道這些道衆也沒有半點的軍事素養,被殺到現在哪裡還有什麼陣勢,局面一團混亂。
還正在廝殺中,三桐回頭一看,北府軍已有人殺到了身後酒娘等人附近。
女人永遠是亂世中的弱勢羣體,更何況是像酒娘這樣的柔弱女人。不過自從酒娘跟隨張弛這些時日以來,她雖然依然柔弱,不過卻多了幾分堅韌。
要是放在以前,恐怕酒娘早就已經不知所措痛苦流涕着乞求蒼天庇佑了。不過現在再度面對危難,她雖然還是會緊張,卻已經與那些剛被張弛所救的女子們截然不同,面對蜂擁而來的大軍,她雖然無力改變什麼,但至少神情泰然。
相反三桐看到酒娘遇險,反而急得不得了。
張弛當初臨行之時讓他照顧酒娘和這些女子,三桐性子實在,既然應承了的事情,除非他先戰死,否則絕不容人傷害了酒娘。三桐連忙大叫一聲:“妹子,隨我殺回去救人!”
三桐跟着張弛這一個多月以來,一直跟隨道玄學習武藝,雖然精進不多,不過和當初在淮南做山賊的時候,怎麼說也已經強上了不少。
其實三桐心中最明白,這些日子以來,他長進最大的倒不是他的武功,更多的一些說不清,潛移默化的東西。
在沒遇到張弛以前,他遇到什麼事,首先他會怕死,會慌張。不過現在危急關頭他會清醒很多,甚至他願意重義輕生。這不是他不懂得珍惜生命,恰好相反,正因爲有了這些,亂世之中人活的纔有價值。
就好像當初在健康城外,張弛要去救王小姐時說過的那番話,:爲功名,哪怕是殺人百萬、立功封侯那也不算英雄,而爲情義甘心冒險,哪怕血染沙場也是好漢!
三桐和那名女子後背相抵,是因爲亂軍之中刀槍無眼,護得住身前,難免後背遭人暗算偷襲,這樣兩人靠在一起,就能相互協防,全身也沒有空當。不過現在三桐着急回救酒娘,廝殺中那名女子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及時跟上,三桐就竄出去了兩步。
不過就是這兩步的空隙,一杆長矛已經刺入了三桐的後背。
三桐大吼一聲,隨後鮮血涌出,濺了三桐身後那女子一身。
那女子聽了三桐的一聲大叫,又感覺手上被熱血一濺,才驚覺身後三桐的狀況,回頭之時,三桐已經萎頓倒地,數杆長槍直奔三桐招呼而來。
“大哥!”那女子大吼一聲,隨後撲了上來,單刀架開敵人刺過來的長矛,一把將三桐抱在懷中。
這一矛刺中了三桐的後背,顯然傷勢不輕,剛被抱住的三桐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嘴脣翕動,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來聲音。
那女子一見三桐傷得這麼重,雙頰流淚,竟然撇了雙刀,無視衝過來亂軍的刀兵,只是緊緊的將三桐抱在懷中,仰天悲叫一聲:“大哥!”
此時她心中已經有了與三桐同死之志。
不過就在這時,卻聽耳邊一陣龍吟聲響徹天邊。
這個世間當然是不會有龍的,而這一聲龍吟,沒錯,就是白雪的一聲仰天嘶鳴,已經奔到了受傷的三桐身邊。
張弛和道玄剛剛還在山上,可是看到亂軍之中三桐形式危機,就連忙縱馬衝了下來,白雪神速,只是短短這一段時間的功夫,三桐剛剛後背被刺,白雪就已經閃電般衝到了近前。
有白雪神速,再加上道玄單刀護身舞得水火不進,況且又是從北府軍軍陣後面殺入,亂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張弛雖然此時手中沒有兵刃,不過靠着白雪急速下的衝撞力,瞬間就解了三桐之圍。見三桐受傷很重,張弛連忙翻身下馬,衝到三桐身邊抱住三桐。
“師君孫泰呢?五斗米道其他的人馬呢?”張弛問的當然是三桐身邊的那個女人。
“師君已死,其他人都已入海,大哥說要等張兄弟你來不肯入海,只好藉口斷後,卻不料被大軍圍住。”
孫泰死了?張弛心中倒是詫異了一番,不過現在也沒有時間多問,大軍蜂擁而來,張弛在沙場上隨手握起一柄長矛,又與道玄翻身上馬,現在三桐雖然危機,可是戰場上怎麼施救?當務之急還是解了眼下的危機。
本來張弛對這女子五斗米道祭酒的身份還有些不放心,不過剛剛看到那女子對三桐竟然情深意切,有同死之志,態度也改觀不少:“保護好三桐,切勿輕聲,我們先擊潰敵軍再說。”
“擊潰?”那女子心中想到,她手下的五斗米道的道衆不過千人,面對數倍於己的大軍,怎麼擊潰?
她這麼想是因爲她可沒見識過張弛長江岸邊使高雅之驚落戰馬、健康城中怒殺蒼槐將軍的豪情。此時張弛也來不及多說,與道玄二人翻身上馬,白雪矯健如游龍,前一刻還站在三桐身邊,而下一刻,已經在亂軍之中直奔對方帥旗所在的方位疾馳而去。
不殺走卒,殺也殺不過來,要斬就斬主帥。有白雪這樣的好馬,有道玄這樣的高手,張弛還怕得什麼?
“這些五斗米道不過是烏合之衆,再過不到半個時辰,必能……”高雅之正在大軍之中和守寅道長調笑,忽然見一匹白馬從遠處迎面而來。這樣一匹神駿的白馬,天下又哪裡有第二匹,還不用多想,他就已經一聲驚叫脫口而出:“天機!”
也難怪他驚叫,他一生順順利利,年紀輕輕就已經身居高位,在遇到張弛之前未曾遭逢一敗。可自從上次他被張弛折辱之後,也許他這一生,都再也擺脫不了張弛對他影響。
他是在想不到,怎麼在這裡也能遇到得到張弛!慌忙中竟然下意識的調轉馬頭就要逃跑。
看到高雅之慌亂的神情,守寅道長陰冷一笑,他是爲了長生之術而來,只可惜來的晚了半步,五斗米大軍已經入海,現在只有擒住五斗米道的人,嚴刑詢問,自然能知道五斗米道逃入海中的方向。
守寅道長當然想殺天機,況且,他也更想得到長生之術。見高雅之慌亂中下意識就掉轉馬頭,心中鄙夷,不過他畢竟還要倚仗北府軍的大軍:“將軍,他匹馬而來,有什麼可怕?”
高雅之聽了這句話,一想,是啊,他究竟有什麼看怕,怎麼我一遇到他就好像老鼠見到了貓一樣?
“高將軍因爲上次一敗,此人已經成了你的心魔,心魔不除,將軍以後也難有作爲,將軍需要面對他,打敗他,將軍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有了守寅道長在他旁邊爲他打氣,他這才稍微平靜下來,也不再逃跑,心說守寅道長所言甚有道理,心魔不除,以後自己還怎麼領軍作戰?
想到此處,高雅之微微一挺胸膛,指揮身邊的將領,一指遠處疾奔過來的張弛說道:“爲我將那騎白馬之人,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