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散還是散的很快的,只不過轉眼間工夫,孟飛揚這場宴席中的賓客,就一散而光。只剩下了孟飛揚與張弛兩人,張弛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孟飛揚卻是嘆息不止,不停的喝着悶酒。
張弛見孟飛揚爲山陰前景擔憂,心事重重,忍不住勸說道:“孟兄,山陰城中的這些名士不能齊心,難成合力,更何況王謝兩家不願備戰,其他門閥各自爲戰,也難統籌調配,等五斗米道的大軍一來,恐怕難抵擋的住。要依我看,孟兄也不用苦惱,乾脆趁現在戰亂未起,舉家北遷,不難避禍。”
五斗米道只是在吳越之地比較猖獗,若是再稍微往北一點,勢力就要小上很多,因此張弛才這麼勸孟飛揚。
“話雖然是這麼說,”孟飛揚搖頭:“可我孟家畢竟是世居會稽,五斗米道乃是反賊,我怎能怕他,定要與他周旋到底。”
張弛還想在勸,卻被孟飛揚止住:“張公子不用再勸,我心意已決,雖然我孟家的兵士不多,不過我也定要死守山陰。山陰自古名城市,怎麼能被這些米賊毀於一旦?再說米賊爲亂,朝廷不會不管,我兵將雖少,不過我也不用迎戰,只要憑城堅守,靜待援軍即可。”
人要是固執真的沒有辦法,張弛搖了搖頭,現在的朝廷,又怎麼值得信任。
“不過張公子的心意我心領了,不如就陪我共飲三百杯,以解我心中煩悶。”孟飛揚舉杯相邀。
喝酒張弛怕過誰來,說道:“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來,幹!”
兩人邀杯換盞,這一飲,就一直飲到了深夜方纔罷休。
第二日清晨。日上三竿後張弛方纔起牀,其實也不是他想起牀,而是被轟隆隆一陣鼓聲吵醒的。
“大清早的擂什麼鼓?”張弛還沒等睜開眼睛,就迷迷糊糊的嘟囔說道。
“這是天師道來攻城,守城的兵將擂響了那面聲聞洛陽的大鼓。”
張弛一睜開眼睛,卻看見若水姑娘正立在牀頭。
這幾天自從在會稽山上張弛與若水姑娘有了肌膚之親,若水姑娘便一直在張弛身邊跟隨也毫不避嫌,所以看見若水姑娘立在自己的牀頭,張弛也不覺得吃驚。
反而是張弛聽說天師道來攻城,輕微的吃了一小驚:“哦?來得還挺快。”
若水姑娘一直服侍張弛梳洗完畢,看張弛一直慢吞吞的樣子,奇怪的說:“難道公子不緊張?”
“我緊張什麼?”張弛反問:“我還怕他們不來,他們要來攻山陰,酒娘大概就也會來,要想救酒娘,還真沒有其他更好的機會。”
若水姑娘對張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大爲讚賞,不過見張弛話裡話外都始終關心酒孃的安危,又有些吃醋:“那公子又打算怎麼救酒娘?”
“還不知道,侍機而動吧。”洗漱完畢,張弛拍了拍手說道:“現在城頭打架一定打得很厲害,不如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張弛在房中睡覺還沒感覺,現在推門出了房間,才感受到鼓聲震天,開始聽說那面鼓一旦敲響,能聲聞洛陽,雖然是誇張之說,不過方圓百餘里,倒是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叫來了道玄三桐,張弛等人便一路往東面雷門行去。
…
…
此時山陰城中奔雷門而去的可不止張弛一人,還有一支大軍,此時正馬不停蹄朝雷門行軍。帶軍的赫然也是山陰城中的四大士族門閥,也是昨夜孟飛揚相邀衆人其中的四位。
只不過昨夜商議備戰之事,這四人卻不曾表態,這帶軍的四人,也是自東吳以來就有的門閥,分別是顧、紀、賀、陸四姓。
不過在這四人旁邊,還有第五人,這一人可不是山陰的士族,而是當初張弛在五斗米道聖地遇到的那場祭祀中,主持祭祀的大祭酒。
大祭酒是他在天師道中的職位,當然他也有姓名,便是叫做閻一草。
閻一草奉命來山陰城中游說奉持天師道的各大門閥,讓他們做內應迎天師道大軍入城。所以張弛等人回到山陰後不久,他也已經來到了山陰。
如今“師君”孫泰,乃屬琅邪孫氏,而閻一草卻並非琅邪孫氏中人,能成爲大祭酒靠的當然不是運氣,而是他的能力。也就是因爲他的遊說,才使得山陰城中信道的士族不願備戰。
“道長,若是我等助城外大軍入城,道長當真不爲難我等?也能保證大軍入城後與我四人家中秋毫無犯?”四姓中一人似乎還有些猶豫不決。
“那是自然,”閻一草微微一笑,態度可親:“我們都奉持老君所傳的正一盟威之道,乃是一教之友,我大軍破城後,要爲難也是爲難那些奉持佛教之人,讓他們迷途知返,改回大道而已。”
聽閻一草這麼說,四人又放心不少,便一路朝雷門而來。
此時雷門城外,五斗米道的大隊人馬已經抵達城下,孟飛揚也早已明人擂響了城門之鼓,這面鼓一旦敲響,鼓聲如雷,百里可聞。雖然守城之兵不多,可若是能憑城堅守,說不定朝廷很快就有援軍來到。
鼓聲不絕,氣氛更加緊張,在城樓上看着城外茫茫一片,螻蟻一般的五斗米道衆,人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裡。雷門城外,劍拔弩張,攻城之戰,一觸即發。
孟飛揚正站在城樓上,一早他聽探子來報,就早早的來到城門督戰,此時他更是深呼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形式的嚴峻,雖然說他早已經派出了人向朝中求援,可畢竟手裡兵力不足,而朝廷的援軍,又不知何時纔會到來。
山陰的士族手中都有兵馬,若是能說服衆門閥,憑着山陰城高牆固,守他個半月也能保無虞。只是可惜,這些門閥不能齊心協力。
還正當孟飛揚苦惱,有兵士來報,:顧、紀、賀、陸四大門閥,引兵來援。
這對孟飛揚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正愁兵力不足,昨日飲宴,這四家也都沒有表態,或許是此時見五斗米道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方纔覺悟。因此孟飛揚聞聽這四家前來助戰,心中大喜,忙下了城樓來迎。
孟飛揚笑呵呵的迎了上來,遠遠見這四人也不下馬,孟飛揚倒是也不介意,只要能共御外辱,這些禮節不要也吧。不料孟飛揚剛剛走到了這四人馬前,還沒等來得及說話,四人身後的兵將就一擁而上,也不說話,只是一陣亂矛就將孟飛揚刺死!
事起突然,孟飛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已然氣絕,臨死還睜大眼睛,死不瞑目。
守城的兵將一時也都懵了,四大士族手下的兵將隨後就衝了上來,將原本守城的那些兵將盡數制伏。孟飛揚已死,況且對方乃是山陰城中的四大門閥合兵一處,衆兵士不明就裡,哪裡敢動。
這本就是當初五斗米道定好的計策,奪了城門後,雷門隨後而開,五斗米大軍蜂擁入城。不消片刻,在閻一草的調配下,就已經控制了城東一帶,將所有抵抗人衆盡數殺了個乾淨。
顧、紀、賀、陸四人見大軍已經入城,便笑着對閻一草說道;“如今大局已定,道長儘可長驅直入山陰城中,將信佛者盡數屠戮乾淨,也是爲弘揚大道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我等就先告辭了。”
“四公且慢走,”閻一草微笑着挽留四人說道:“如今聖女已經自東海仙山而來,聖女初來,四公就爲我天師道立下大功,自然該當聖女的重賞。”
“哦,聖女從仙山而來?”四人奇怪得問道:“不知聖女能尚什麼仙家的寶物?”
閻一草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忽然說道:“殺!”
早有數名五斗米道的兵士就立在四人身側,聽了閻一草說了“殺”字,赫然拔出了鋼刀,這四人大驚失色,正要高呼饒命,可還沒等“命”字出口,就已經被一刀梟首,當然再也叫不出來了。
“賞你等做我天師道道衆和聖女口中之食,也算是你等的榮幸。”閻一草冷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