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王小姐的屍體,現在張弛心中想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蒼槐爲王小姐報仇。
進了建康城要出城可就不易了,所以丁逸之纔在城外時就和衆人商議,定下了計策。輔國將軍車胤雖然慫恿王國寶打開了城門,可是他想要的卻不是像現在這樣五斗米道趁亂攻佔建康的結果,此時必然帶着少量的兵將死守臺城。
只要能殺了蒼槐,城中禁軍無首,張弛再和車胤手下的兵將全面反擊,敵軍必然潰敗,而滿城的五斗米道軍隊,就更不用提了,簡直不堪一擊。
歷代的農民起義都是這個缺點,聲勢雖然浩大,霎時間就轟動全國,可最後卻都不能長久,最終都會夭折在軍閥的鐵蹄之下。好像漢末的太平道起義一樣。
其實原因也不難分析,像現在健康城內的五斗米道這些造反之人來說,其中多數的道衆本身都是農民,受五斗米道蠱惑而反,可是這樣的道衆懂得什麼?一入健康便開始瘋狂劫掠,毫無軍紀,這樣的軍隊到了戰場上拼死廝殺的時候,又怎麼能夠獲勝?
靠着人多蜂擁而上,縱使能有一時的強盛,最終也得不了天下。
看來要站在鎮壓農民起義這一邊的陣營上去了,張弛心說,不過他到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雖然讀書時的歷史課本從來都是說農民起義是正義的一方,不過張弛卻從來不信,在他看來,歷史上沒有正式建國前的農民起義,基本上就都是流寇的性質。
哪怕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次的農民起義,也不外乎如是。
張弛平時從來不帶兵器,這回也去尋了一柄刀來握着,調轉馬頭,招呼衆人朝臺城進軍,看着杜希名肩頭的刀傷血流不止,關切的問道:“杜大哥傷得嚴重不嚴重?”
杜希名將衣袖撕下,簡單得包紮了一下肩頭,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說:“不礙事。”說完便翻身上馬,單手挺槍,帶隊領軍朝臺城方向殺去。
從朱雀門北去五里餘,就到了宣陽門,此時宣陽門卻已無戰事,恐怕蒼槐的大軍已經攻了進去,現在的局勢,只有以奇兵殺了蒼槐將軍,才能保住建康城,也只有在此時混戰中以奇兵才能殺得了他,張弛着急便一馬當先要過宣陽門。
宣揚門下一名留守的禁軍將軍,見張弛等人飛馳而來,忙策馬上前,離着很遠就高聲叫道:“來者何人?”
“我乃是蒼槐將軍麾下參軍張弛,奉命前來助戰!”張弛高喊一聲。
白雪神速,張弛張嘴發出第一個字音的時候還在幾丈之外,可當張弛說完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那名將軍身側。俗話說兵不厭詐,那名將軍聽張弛說是蒼槐將軍麾下,愣了一愣,還沒有來得及反映,張弛已經冷不防揮出了一刀,直接砍在了他的咽喉上。
只是談笑間就斬了對方大將,三軍踊躍,張弛也不停留,領軍直接就衝散了守軍,過了宣陽門,又行了不遠,就來到了宮城的最後一道屏障大司馬門的門前。
建康城臺城有宮牆三重,外周八里,古時講究坐北朝南,南面既是正面,正門便是大司馬門。而此時大司馬門前早已經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蒼槐將軍正引數萬禁軍攻城,只要攻下了這大司馬門,建康宮城裡就再無屏障,大軍拿下了宮城,捉住了皇帝與會稽王司馬道子,這樣纔算最終拿下了建康。
…
…
張弛此時已經帶隊來到了城門前方不遠,攻城戰的慘烈遠比他想象的要更驚心動魄,箭雨滿天,無論城上城下都死傷無數,而此時蒼槐的軍隊正在用大木來撞城門,恐怕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將城門撞開。
張弛知道,要殺蒼槐恐怕只能趁此戰亂的時候,像一把尖刀一樣突進到這數萬大軍中去,直插心臟,殺了蒼槐,若要一拖延,恐怕也就再沒有殺蒼槐將軍的時機了。
“殺!”張弛大吼一聲,就率軍衝了進去。
這五千人馬自從跟着張弛,數戰都是以少勝多,更是打敗了名滿天下、從無敗績的北府鐵軍,士氣早就到了巔峰,對主將張弛的信任也是無以復加,此時雖然面對數萬大軍竟然也是不怕,奮勇得隨着張弛和杜希名,一路衝了上去。
此時蒼槐將軍正在城前督戰,忽見後方一支隊伍直**來,遠遠得就看到當先兩個人中,張弛那非常明顯的白馬青衫。蒼槐將軍看着他們衝過來也不驚詫,反而微微一笑,他正琢磨如何殺了這個“天機”,“天機”就自動出現在了他的刀鋒前,他又怎麼能不高興。
“吩咐三軍,暫緩攻城,先殺‘天機’。”蒼槐吩咐身邊的那名親兵道。
蒼槐將軍當然有打算,此時就算是暫緩攻城,大司馬門裡的人也跑不掉,不過是他的籠中之鳥,不過這個殺“天機”的機會可是難得,前次在楚山中設好的四面埋伏竟然也沒有將他殺死,這一次再相遇,又怎麼能再讓他跑掉。
不過這一次張弛卻根本也沒有想跑,他便是爲了殺蒼槐而來,一馬當先就衝進了戰場。
道玄擔心張弛沒有功夫防身,刀槍無眼,連忙跟上來擋在張弛一側,儘量不讓張弛暴露在這一側敵人面前,張弛當然明白道玄的心思,對道玄叫道:“不要管我,想辦法先殺蒼槐,殺了蒼槐就是救我,若殺不死他,我們衆人今日可能就都要死在此地!”
這番話說得有理,道玄點了點頭,便和張弛一起縱馬朝蒼槐將軍的方向衝了過去,不過蒼槐將軍的衛隊果然不是尋常的兵士可比,明顯的訓練有素,舉着盾結成陣勢一絲不亂擋在前方,見二人衝了上來,大面積的兵士齊刷刷的一同將長矛刺出。刺得卻不是人,而是胯下的兩匹戰馬。
亂軍之中這樣的齊刺簡直是避無可避,還虧得白雪矯健,長矛刺出之際便向一邊躍開數丈,雖然白雪能逃得了這亂軍齊刺,可是想要衝過去簡直千難萬難。
道玄坐下的馬可就沒有這般矯健了,霎時間就被長矛捅成了刺蝟,轟然倒地。道玄知道縱使他武功高絕,可在這樣的軍陣面前,武功也無絲毫用處,若是摔下了馬,敵軍再來一次這樣的齊刺,到時候可就真的避無可避了。
念及於此,道玄藉着坐下馬還沒倒地,踩着馬腹就縱身飛上了天。
道玄武功高強,輕功自然也是不賴,尋常的兵士何曾見過這種輕功,全都驚詫莫名。可驚詫歸驚詫,軍陣卻絲毫不亂,他飛得再高再遠,可也總有落地的時候,蒼槐將軍這支衛隊果然非同尋常,只是剎那間便反映了過來,一同將長矛豎起,除非道玄這一躍不落下來,只要他一落下來,那無論他武功再高,身上也要免不了有十幾個窟窿。
杜希名單手挺槍在亂軍中廝殺,但卻勇猛無比,此時見到道玄遇險,大喝一聲:“我來助你!”便將手中長槍用力得擲了出去。
這一槍卻不是擲向別人,而是擲向空中的道玄,道玄在空中沒有借力之處,不能滯留,忽然飛過來一杆長槍到他腳下,他便一踩槍桿,憑藉他卓絕的功夫,再借得這一股力,竟然又向前方躍出數丈,躍到了軍陣之後。
道玄一擡頭便見蒼槐將軍就在眼前不遠,忙拔刀在手砍翻了衝上來的兩名衛兵,徑直朝蒼槐將軍衝了上去。
道玄與蒼槐的功夫本就在伯仲之間,而此時蒼槐有馬,手中又有長槊,而道玄卻只是一柄單刀,根本近不得身,又要考慮長槊的攻擊,又要躲避戰馬的踐踏,只能左躲右閃,場面上甚是狼狽。
杜希名手中沒了長槍,頓時陷入了險境,爲將者手中沒有了兵器,又能靠什麼衝鋒陷陣?況且他肩頭有傷,幸虧他臨陣經驗豐富,左躲右閃,竟然還保住了性命。
三人着急要爲王小姐報仇,衝得太快,而身後的兵士此時纔跟着衝了上來,張弛心中知道,必須要發揮奇襲的突然性才能殺得了蒼槐,若等上片刻蒼槐的大軍圍了上來,自己這邊這麼點的人馬還不夠人家打牙祭的,可如果要有突然性,那就得發揮不要命的精神才行。
要突破這個軍陣恐怕損傷在所難免了,張弛本就沒有什麼婦人之仁,大喝一聲“衝鋒”,便跟着兵士一起衝上去硬撼軍陣。
軍陣前一排舉着重盾,有人衝了上來便長矛齊刺,損傷慘重,不過張弛知道,如果不趁着這時衝進去損傷得就會更慘重。看着長矛刺出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張弛大喝一聲,白雪便徑直衝了上去,揚踢踏在了一面重盾上。只這一下就將那名兵士踏倒在地,踩着他的屍體便衝進了軍陣之內。
白雪載陣中一攪,陣勢大亂,張弛的兵士再一猛衝,還真的將陣勢一下衝散,張弛見殺開一條血路,便直奔蒼槐將軍而來。
杜希名雖然手上沒有兵器,可事關爲小姐復仇大事,他也毫不遲疑的跟了上來。
看着張弛竟然真的衝破了他的護衛軍陣,蒼槐將軍還有些難以置信。不過他最想殺的並非道玄,而是“天機”張弛,見張弛縱馬衝了上來,也不理會道玄,挺槊就衝張弛而來,道玄本就被馬上的蒼槐將軍逼的捉襟見肘、險象環生,這一下才感覺壓力頓減,看蒼槐將軍衝着張弛而去,抓住了一個間隙,縱身跳上前來,一刀朝蒼槐坐下那匹馬的心臟上捅了進去。
戰馬立時斃命,蒼槐殺“天機”心切,見戰馬到地,倉促間踩着馬鐙猛一借力,騰空而起,竟然別的都毫不理會,一杆長槊依然是徑取張弛。
蒼槐是因爲戰馬驟然斃命,踩着馬鐙飛躍上前的,腳下的勁道不足。力從足起,腳下無力手上的力道也是有限,說是刺向張弛還不如說是將長槊推向張弛。可儘管如此,張弛毫無功夫,恐怕也抵擋不住。
因爲慣性使然,這須臾間白雪想要轉向已經是不可能了,眼看張弛就要於這杆長槊撞在一起,杜希名看在眼中,也不及多想,一勒戰馬的繮繩,斜刺裡衝了上來就當在了張弛的面前。
長槊已經到了身前,杜希名剛想要揮槍去格擋,才發現自己手中並無兵器,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槊徑直捅在了杜希名胸口。
“杜大哥!”伴着張弛一聲驚叫,杜希名直接被長槊從馬上頂飛了出去一丈多遠,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被長槊當胸一下,怕是已經氣絕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