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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慎這句話說的豪情萬丈,擲地有聲。孫傳被他的氣勢震懾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張橫渠的這句話孫傳自然聽過,可是怎麼從謝慎嘴裡說出來就一副千鈞重擔我一人擔着的感覺?
謝慎見孫傳吃了癟,心道玩文字遊戲你能玩的過我?
完美,效果堪稱完美,此處應有掌聲!
讀書人最終極的追求其實就是兼濟天下,謝慎站在這個高度上慷慨而談,佔據了道義的制高點,自然是獨孤求敗。
而孫傳則是把自己繞了進去,完全懵了。
其實做官者多有私心,但是那些不能放到明面上說,孫傳犯了大忌。
而謝慎則是抓住了機會,趁勢宣揚了一番自己的遠大人生理想。
這樣一來之前那首《桃花庵》便鋪墊的更好了。
我本淡泊一狂士,是爲了兼濟天下,致君堯舜上才考的科舉,比你們這些爲了個人私利謀求功名的人高出好幾個檔次!
從《臨江仙》到《桃花庵》再到剛剛謝慎的一番激揚宣講,境界足足提升了三個層次,讓甄老大人欣喜不已。
孫傳則落入了謝慎設計好的邏輯陷阱,充當了炮灰的角色。
若不是孫傳步步緊逼,很難達到這麼好的節目效果。如此看來謝慎還得好生感謝一番孫傳呢。當豬隊友變成了豬對手,生活處處都是暖意!
相較而下,那個盧霖明顯就有城府的多。他探聽了一番甄老大人的口風,在發現情況不對後立刻放棄了和謝慎一爭高下。
這個孫傳被別人當槍使卻渾然不覺,謝慎都替他可惜。
“我餘姚得出謝賢生一人,數十年內無憾矣!”
甄老大人幽幽一嘆,讚許的看着謝慎道:“今日詩會到此爲止,謝賢生留下,隨老夫到府中一趟。”
謝慎雖然不知甄老大人弄得是什麼名堂,但也覺得不是壞事,便拱手道:“老大人之命,安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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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餘姚城甄府書房中,對坐着一老一少。
年長者鬚髮盡白,峨冠博帶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年少者着朱子深衣,英挺精神,朝氣勃勃。
年長者便是前吏部侍郎,都御使甄可望甄老大人。年少者自然就是謝慎了。
二人自打回到甄府,便在書房裡一直討論經義,一晃眼的工夫竟然已經是月深人靜的深夜了。
甄可望捻起一枚黑子沉然放下,似笑非笑道:“這盤棋老夫又贏了。”
謝慎讚頌道:“老大人棋藝精湛,當得上大國手,學生哪裡是對手。”
他前世雖然會下圍棋,但僅限於業餘水準,而且古今圍棋規則有很大區別,謝慎要是能夠下的過活了一輩子的甄老大人那就見鬼了。
要知道君子善棋道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唐代有棋待詔一職,明代雖然沒有這官職了,但朝廷大員還沒有哪個棋藝差的。這就像一個上流圈子的必備技能,缺了這個你想和別人結交都困難。
如此看來謝慎倒是得在下棋上花些心思了。不然若是將來真的中了進士入到翰林院,跟同僚下棋取樂被發現是個臭棋簍子那可就醜大了。
“謝賢生,你這棋藝可跟你的文才不般配啊。”
甄可望衝棋盤點了點道:“別看一方棋盤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可你要做到縱橫馳騁,大殺四方也要些時日磨礪。你現在年歲尚小,老夫說的一些話你可能尚不明白。等過上幾年,你肯定會有所悟。”
謝慎心中暗自腹誹,他什麼都聽的懂,不就是大明官場處世爲人的那一套東西嗎?甄老大人也太小看他了。
“老大人的教誨學生一定謹記於心。”
“老夫這個年紀已是無慾無求,唯願家鄉多出幾個人才,朝廷多出幾位能臣。老夫見你天資聰穎,願否拜老夫爲師?”
甄老大人繞了一圈,終於來到正題。
謝慎聞言大喜,他起身衝甄老大人躬身行了大禮道:“恩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好,好啊!”
甄可望十分受用的受了謝慎這一拜,進而淡淡道:“既然你已經拜老夫爲師,老夫就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謝慎連忙道:“恩師請講,學生洗耳恭聽!”
甄老大人面容忽然變得嚴肅:“你可知本朝爲官,最重要的是什麼?”
謝慎心中一沉,暗道老大人要向自己傳授人生經驗了,便亦肅然道:“自然是堅守本心!”
甄老大人搖了搖頭,嘆息道:“你說的對也不對。老夫說你對,是因爲爲官確實會受到很多誘惑,堅守本心方能把事做長久。老夫說你不對,自然也有老夫的道理。你只看到了表象,你可知陛下最恨的是什麼人?”
謝慎微微一愣,沒想到甄老大人竟然會聊到了大明天子,他是真的不把自己這個剛收的關門弟子當外人啊。
“陛下最恨的就是那些自詡清流的直臣!這些直臣動不動就直言上諫,一副吾爲蒼生請命的架勢。可你再細細看看他們寫的奏疏,有幾處可直接拿來用的條陳,都是空談耳。”
稍頓了頓,甄老大人繼續道:“當今天子聖明能夠容得下他們,他們卻變本加厲,個個把自己綁在黎民蒼生身上。你知道陛下最喜歡用的人又是什麼嗎?”
謝慎猶豫了片刻道:“難道是宦官嗎?”
甄老大人欣慰的點了點頭道:“孺子可教也!陛下即位之初曾經打壓過閹宦,連西廠都裁撤了。可近些時日陛下明顯重用起宦官,你可知爲何?”
“因爲他們肯做事,用心做事,能辦實事!”
甄老大人沒有給謝慎思考的時間,徑直說道。
“這個世上從來不缺清流直臣,缺的是能夠爲百姓做事,能夠塌下心來做實事的人。閹人雖然也有奸佞,卻能夠一絲不苟的完成陛下的旨意,而不是像都察院的那些老匹夫只會耍嘴皮子!老夫跟你講這些不是叫你結交閹人,而是希望你今後若有機會,要做能臣、賢臣而不做那些自詡清流的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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