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是說一點書都沒有看,要知道這幾年時間張傑所涉及的書可是五花八門,包羅萬象,基本上能找到的書,他都看了一遍。
可越是這般,張傑便越知道考舉的不易,正如三叔說的,四書五經,說起來簡單,不過九本書,可想要將這九本書參悟透徹,想要做到深刻理解這些書的經意,那就不能把目光侷限在這幾本書上,其中牽扯的註解更是數十倍於書籍本身的內容,想要學精,就要把這數十倍的註解都背出來,並且還要了然於心。靈活運用。
三叔並不笨,不然他也不可能考上秀才,要知道整個縣,秀才也沒有幾個,而附近十里八村的學子雖然不多,可也不少,但是這麼多人中,在張傑之前,卻獨獨只有三叔一人考中秀才,這也能看出,三叔的悟性的確不錯。
可即便是這般,加上前年的一次考試,三叔已經考了四次,三年一次,就是十二年,三叔用了十二年時間,仍然沒有考中舉人,單純論悟性,論智商,張傑不認爲自己比三叔能高多少,甚至張傑的悟性還不一定就比三叔高,所以,想要在一年內考上三叔花了十幾年都沒有考上的舉人,這其中的難度,絕對不知道比起高考要難多少倍。
時間,這是限制張傑的最大原因,原本按照張傑自己的計劃,明年的秋試是不參加的,因爲知道就算是參加了也沒有用,絕對會被刷下來,所以原本的打算是先沉澱個三五年,在家裡好好溫習功課,待下下次考舉,便是四年以後的事情,到時候自己已經年滿十六,把握自然會大很多。
而即便是這般,張傑也不認爲自己十六歲就一定能考中,甚至心理已經有十九歲在重考的覺悟,這便是張傑之前給自己定下的規劃。
可現在,要把幾年內才能完成的事情統統壓縮在一年之內,並且還要保質保量的完成,這其中的難度,只有身處其中的張傑自己才能體會。
外人只能看到張傑每日沒天沒夜的讀書,只能看到他漸漸深陷的眼窩,只能看到他慢慢消瘦的身體。卻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承受的壓力。
日復一日,天黑天亮,七月八月便這般悄然溜走。
從那天約定之後,趙萍再也沒有來找過小姑姑玩耍,張傑也是在那天晨練後,再也沒有去跑步。
自己定下的規矩,第一次就這般打破了,沒有堅持下去鍛鍊身體,而原因,就是不敢耽擱那跑步浪費的時間。
小姑姑本來是家裡起牀最早的人,可現在小姑姑起牀前,張傑已經點燃油燈看好久的書了。
有時候張霞甚至覺得,西屋家的燈就從來沒有滅過,因爲她睡覺時,那燈是亮着的,她起牀時,那燈也是點燃的。
即便偶然她幾次起夜,那燈也不曾熄滅,要知道,那時候張霞擡頭看時,院外已經繁星燦爛。
老夫子來家的時候,張傑手裡頭正抱着一本《大學》,一邊搖頭晃腦的讀書,手上一邊寫寫畫畫,神色中,隱隱帶着許些焦慮。
張傑甚至沒有看到老夫子的到來,搖頭晃腦,搖頭晃腦,除此之外仍然是搖頭晃腦。
老夫子也沒有打擾他,只是拿了宣紙,然後沾了墨汁後,在宣紙上寫下‘心靜’二字,隨後飄然而去。
待良久後,從書中掙脫出來的張傑偶然看到那宣紙上的字跡,將手裡的書籍往書桌上一扔,隨後便怔怔看着那兩個字出神。
這一看,便是一個下午,這天晚上,西屋難得沒有點燈,吃過晚飯,月兒還沒有爬上枝梢,張傑便倒在牀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牀後,坐在牀上的張傑開始回想這兩個月自己到底記住了多少東西,卻不曾想,整個腦子裡空空如也。
“白白浪費了兩個月啊!”
這般輕輕嘆息一聲後,張傑便不急不躁的起牀,然後不急不躁的去井邊刷了牙。
小姑姑在一旁看這,然後笑道:“現在纔敢跟你說話。”
等看到張傑疑惑的目光後,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張霞笑道:“你已經兩個月沒有刷牙,誰跟你說話,不都被你滿嘴的口臭薰跑了!”
看這小姑姑喜滋滋的樣子,在水井旁的張傑也跟着笑,傻傻的笑,也不知道自己樂什麼。
既然一連兩個月沒有刷牙,那這次就要多刷幾次,把以前欠下的都補回來,直到把牙齦戳出了血,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星子後纔算滿足。
打了盆水回屋,脫掉了長衫,張傑便拿着刷子在身上狠命的刷洗了起來,直到一連換了好幾盆水,重新換了新衣,這纔算是神清氣爽。
去堂屋吃飯的時候才知道,一家人都吃過了,就自己今個兒睡到了日上三竿,所以起來後連早飯都沒有得吃。
自然,王氏肯定不能讓自己兒子餓着,在廚房裡一陣搗鼓,不多會,一大碗放着幾瓣蒜瓣的麪條就出鍋了。
這真是一大碗,因爲是用盆盛的,所以只是喝了一半的時候,就再也吃不下一點了。
再硬着頭皮往肚子裡灌了兩口麪湯,王氏就把碗收走了,看着張傑已經鼓起的肚皮,臉上這才掛着笑的王氏輕聲道:“吃飽了,就出去走走,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走走,那便走走吧!
挺着個大肚子的張傑一邊慢悠悠的出了門,一邊哼着亂七八糟的調子,這就是心情不錯的表現,一般張傑只有在心情好的時候,纔會想着唱唱歌什麼的。
五六年時間,已經足夠他把好多歌曲都忘記了,現在腦子裡剩下的,也就是幾首記憶特別深刻的歌曲。
“月濺星河,長路慢慢,風煙殘盡,度影闌珊,誰叫我身手不凡,誰叫我愛恨兩難……”
“到後來,剛腸寸斷!”
唱的興起,便愈發的投入,等一首歌唱完,卻不知怎的,便來到了老夫子家門口,站在門口猶豫半晌,最終,深吸一口氣的的張傑還是上前,輕輕敲了敲院門,同時嘴裡道:
“學生張傑,特來拜會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