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下午,接近傍晚,西斜的太陽從門口照進廚房,悶熱的天氣在加上竈臺的火焰,仍然把張傑的小臉映射的紅撲撲的。
到底有將近二十年沒有燒竈臺了,這會猛然摸那些柴火,還真的有些手生的感覺,好幾次都因爲柴火添的太多,將竈臺裡的火苗堵滅。
一連重新生了幾次火,最後往裡面放了一個粗大的劈柴,等劈柴完全燒着了,竈臺裡的火焰纔算旺盛起來。
鍋裡舔的水並不多,也就是兩碗的樣子,所以等柴火真正燒起來,不大會功夫,鍋裡的水便沸騰起來了。
竈臺裡的大劈柴燒的仍然正旺,這個時候就要把劈柴拿出來,然後熄滅,可以留着下次用。
張傑正用自己的小手把劈柴往外拿的時候,卻見門口一暗,然後一個人影就進來了。
來人正是三嬸,看着張傑手裡拿着燒的正旺的劈柴,嘴裡尖叫一聲的三嬸子幾步走到張傑跟前,然後一把就把張傑手裡的劈柴奪了下來,同時嘴裡厲聲道:
“誰讓你在鍋屋裡頭玩火的?前段時間才把場裡的柴火垛燒了,這還嫌不夠?是不是還想着把廚房燒了你才滿意?”
有些無語的看着面色猙獰的三嬸,張傑知道對方這是借題發揮了,這段時間張傑一直不和她沾,這也讓三嬸子揪不到自己的錯,心裡的那口惡氣也就沒法發泄。
這次好不容易逮到自己,也不管什麼對錯,張傑知道三嬸非要藉着這次由頭要好好數落自己一場不可了。
“你看看你,一點點小孩子,竟是不讓人省心,不是玩火就是玩水的,一個家非得讓你折騰的天翻地覆你才安心是吧,可是看着你的爹不在家,你孃親管不住你?是不是膽子就大到天上去了?”
砸吧砸吧嘴,看着三嬸那紅豔豔的大嘴不斷的張合,粗着嗓子,好像怕整個村子聽不到她的大嗓門似得厲聲呵斥,虧了張傑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這要是真正的五六歲的小孩子,就是還沒有怎麼樣那,就該先被她這張大嘴給嚇傻了。
知道她這是在撒鐲子的氣,也是,原本至少也得值一個銀錠子的翡翠鐲子,一轉眼連一個銅板都不值了,這次不但沒有辦法當了給張浩換取蒙學的費用,張傑家也不會在爲張浩蒙學出一個子,原本打得好好的算盤,就因爲張傑這麼一手全然報廢,就憑着三嬸的秉性,不借機找回場子,好好發泄一番肯定會憋出病來的。
既然知道她這是在借題發揮,張傑索性也就不理她,想咋呼你就盡情的咋呼,嘴長在人家臉上,你還能堵住不成?
繞開手裡拿着柴火的三嬸,張傑就從一旁走了過去,然後從案板上拿過一個小水壺,把一旁的小板凳拿來墊在腳下,站在小板凳上,打開鍋蓋,頓時,鍋裡就冒起了熱騰騰的蒸氣。
一旁的三嬸子劉氏顯然沒有料到張傑會這麼不給面子,自己在這說的口乾舌燥,這小屁孩沒有事人一般,該幹嘛幹嘛,這讓劉氏有種有氣沒處撒的感覺。
也不管臉色氣的鐵青的劉氏,拿着水舀往水壺裡灌水,水太燙,往水壺裡倒的時候,幾滴開水濺到手背上,頓時就把張傑燙的呲牙咧嘴。
這時候可不敢鬆手,話說天色也不早了,估計在過一會老太太就該來廚房做飯了,不能在耽擱時間。
一手拿着水壺,一手拿着水舀的張傑就這麼小心的一點點把開水倒在了水壺中,等把鍋裡的水舀完,鍋底就剩下一些水鹼的時候,將水舀放在一旁,一手提着水壺的張傑奇怪的看了一眼突然停嘴的劉氏。
多少有些納悶,這會兒劉氏居然不在咋呼了,果然,你只要不搭理她,她一個人在那裡唱獨角戲也就沒了意思,自然就停了口。
微微扯了扯嘴角,正打算把水壺從竈臺上提起來的時候,卻突然感到廚房裡又暗了一下,心裡想着應該是老太太也進了廚房準備做飯了。
不敢在耽擱下去,手上猛然用力,張傑就打算把水壺提起來,然後儘快離開廚房。
小孩子總呆在廚房,肯定要被大人教訓礙事的。
微微轉過身,兩隻小手正用力提起水壺,卻發現手裡突然一輕,想象中水壺的沉重完全沒有感到。正覺得奇怪的時候,眼角卻看到門口的身影飛一般的朝着竈臺奔來。
‘嘩啦……!’
水流傾倒的聲音響起,雙手拿着水壺把的張傑直愣愣的看着那飛速奔來的身影將自己護住,下一刻,身上猛然就感到了一股滾燙。
一個激靈就從踩着的小板凳上跌了下來,直到倒在了地上,張傑的雙手仍然保持這提水壺的動作。
不過此刻小手裡,卻只有一個水壺把手。
水壺中滾燙的熱水濺了一身,被燙的呲牙咧嘴的張傑硬挺着沒有吭聲,好幾秒鐘,才從那種難以名狀的劇痛中稍稍恢復過來。
“小杰,怎麼樣,燙着了沒有?說話啊!”
耳邊傳來了母親王氏急切的呼聲,擡起頭,這纔看到王氏正滿頭大汗的蹲在自己跟前。
“小杰不哭啊!娘給你冰冰!”看着張傑衣服上仍然在冒着熱氣的水澤,臉上盡是焦急的王氏立刻就從一旁的水桶中舀了涼水,然後慢慢的澆在了張傑的衣服上。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淘?一點都不讓大人省心,還好隔着衣服,這要是燙在了臉上,以後臉上留了傷疤,看你以後還能不能找到媳婦。”一邊給張傑身上澆冰涼水的王氏一邊黑着臉訓斥着。臉上卻竟是心疼的神色。
被涼涼的水一冰,張傑頓時感覺舒服了不少,還好熱水都濺到了身上,這個時候就要感謝自己一身並不多顯得透氣的粗布衣服了,正是因爲這層粗衣的存在,隔絕了大部分的熱量,不然要是熱水直接燙在嫩嫩的皮膚上,這樣的天氣,絕對不是一件多麼舒服的事情。
稍稍鬆了一口氣,還不等張傑安心,卻突然看到,王氏右手的手臂上,已經通紅一片。
此刻只是穿着一件單衣,將雙臂裸露在外的王氏整個右臂,仍然在冒着絲絲白煙。
這個時候纔想起,之前王氏因爲肚子不舒服,一直躺在牀上,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無袖的短衣,恐怕是因爲聽到三嬸的咋呼聲,這才急急的跑到廚房的吧。
“孃親,快把手放水裡冰着,我去問爺爺要酒精去!”一個激靈從地上爬了起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自己身上那星點的滾燙了,現在才知道,自己之所以沒有被燙傷,原來正是因爲王氏用她的手臂幫自己擋住了滾燙的熱水。
“你這孩子,還瞎跑,快脫掉衣服讓孃親看看身上燙傷了沒有。”看着拔腿往外跑的張傑,對自己已經被燙的通紅的手臂似乎不關心的王氏衝着張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