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李長青已經做好拼命的準備了。
生來人人皆一樣，他能落幾分？
想當初，自己也爲高材生，還能沒點手段了？
“小詩，取我書冊來，這一次鄉試，哥定會拿下魁首！”
言畢，更是坐直了身體，準備刻苦讀書！
但，小詩呆呆站在一旁，半晌幽幽道：
“哥，你是不是忘了，你當時忙着還債，情急之下把那些都賣了，哥你是不是糊塗了？”
啥？自己賣了？
李長青一臉爲難，仔細回想着過往的種種。
頓時，一拍大腿，不由得哀嚎道：
“我怎麼連這茬子事忘了？那我怎麼讀書啊？這怎麼去鄉試？”
沒書冊，自己也買不起啊！
手裡倆銅板，也就夠買幾斤粟米的，談何購買書冊？
那都是貴族買的，他尋常買的，都是蟲蛀腐敗的，就這一冊還得三個銅板。
“哥，你別擔心了，眼看着馬上就要收糧食了，小詩幫着收了糧食，咱們賣了也夠買書冊了！”
一冊小詩看出了李長青的窘迫，伸手拉着李長青的手低聲說道。
看着小詩眼裡泛着的淚花，李長青半天反應不過來。
這妮子，到現在還在無條件相信自己？
田裡的莊稼不能碰，碰了就真的沒後路了。
自己去鄉試，繳錢五個銅板，也就是二十斤粟米。
距離五個銅板還差三個，粟米只能靠着莊稼收了。
靠着自己家那一畝三分地，李長青一時間頭都大了。
能收五十斤就不錯了，更別說還得買書冊。
“不不不，不夠不夠，哥自己想辦法，你不要急。”
說着，起身趔趄朝着屋外走去。
看了眼昏睡的母親，李長青眼角泛着淚花。
倔強穿着草鞋，朝着集市走去。
身上黢黑的布衣洗的發白，褲子補丁上打補丁，加上剛剛捱揍，腦袋盯着斗大的包走遠了。
小詩靜靜站在門口，望着李長青離去的背影，暗暗下定決心，朝着一個方向跑去，淚花泛泛。
“嘿，你看那不是小莊村的傻子嗎？你看那腦袋咋腫着個包？捱揍了？”
“你是不知道，這傻子雖然傻了點，但是人家好歹還算個男人，你看那負債給自己老母看病，換做是你你敢嗎？”
衆人忍不住議論，眉宇間滿滿都是讚歎。
但，譏諷聲依舊。
幾個與李長青一般大的男孩興沖沖跑來，手中攥着地上的殘破磚塊。
“李長青你站住，上次說欠我們的東西，什麼時候還我們！？”
爲首的張洪睿一臉不爽盯着李長青，瞥了眼張洪睿李長青他就準備轉頭就走，可下一秒五個人將李長青直接圍在了中央。
這張洪睿，便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平時欺男霸市習慣了。
但爲首的，就是欺負李長青。
在他眼裡，一個窮人家的孩子，那就不配捧着那聖賢書！
“就是啊，你不是欠錢給你那老母治病？治好了嗎？這樣吧，你跪下給我們幾個磕個頭，我們給你一個銅板！”
此話一出，張洪睿來了興趣，笑呵呵盯着李長青戲謔道：
“我說話算話，一個頭一個銅板！”
李長青低着頭考慮怎麼掙錢，就碰到這麼一茬子事，自然沒好氣回懟道：
“滾開！”
張洪睿捏着轉頭，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道:“哈，你罵我？我改主意了，一個頭倆銅板！你今天就算磕也得磕，不磕我就打到你磕頭！”
頓時，擼起袖子躍躍欲試。
一旁幾個男孩以張洪睿爲首，自然跟在身後，開始對李長青推推搡搡。
“張洪睿！你又在胡鬧什麼！？”
一聲怒斥聲響起，只見一位青衫老叟緩緩走出，瞪直了眼睛盯着張洪睿，滿臉恨鐵不成鋼。
這老叟，喚作李端，平陽縣唯一的秀才。
不知道在外犯了什麼事，被迫回到了平陽縣，當起了教書先生。
聽見這一聲怒斥，張洪睿面色一變，匆忙扔下手中攥着的磚塊站在一旁。
幾個孩童更是恐懼無比，紛紛躲在了張洪睿身後。
“一羣飯桶！”
張洪睿低聲罵了一句，有些嫌棄這羣男孩。
“你說什麼！？誰是飯桶！你纔是那個飯桶！你看看人家李長青，家中貧寒依舊恪盡讀書之氣概，借錢救母便足夠你等尊重！”
“你告訴我！老夫最常說的是什麼話？百善孝爲先，老夫可謂諄諄教誨多少遍，你愣是一遍都沒有聽進去！？”
張洪睿聞言面色一紅，瞪大了眼睛盯着李端嘟囔道：
“白山不好，那裡的粟米很難吃，硬邦邦的。”
啥？粟米？！
李端本就看不慣張洪睿平時欺負李長青，今日竟然能當着自己面說出這種話。
自己教了幾年的學生，這幅德行，出門自己還不得被罵死！？
“讓你去讀書，你非得去當豬！手伸出來，一人二十戒尺，以儆效尤！”
板着臉寒聲說着，李端抽出戒尺教訓完畢，連連擺手催促着衆人進去上課。
“李長青，你隨我一同去裡屋。”
板着臉哼了一聲，李端揹着雙手晃悠悠走着。
李長青一愣，狐疑撓了撓頭，跟在了身後。
當看見滿屋子的書冊之時，李長青愣住了。
這，如此之多的書冊，若換算成錢財，足夠自己還債幾十次了！
“老夫就知道，你看見書冊就走不動道！聽說你捱揍了，老夫去給你取些藥膏來，你先坐着看書。”
“喜歡哪一冊便看哪一側，隨意看。”
李端看着李長青雙眼放光的模樣，還以爲他極爲渴望讀書，頓時喜笑顏開，起身就準備爲他包紮傷口。
這麼好一個苗子，可不敢在自己手上折了。
“那個，先生您有沒有關於鄉試的書冊呀..”
李長青搓着手望向李端，他紅着臉窘迫無比。
啊？鄉試？
李端驚訝之餘，回頭打量着面前的李長青，半晌咂舌道：
“好，你要老夫就有，別說鄉試了，就算是你要縣試老夫都有書冊！”
笑呵呵說着，匆忙起身從一旁高架上取下一大箱書冊，擺在李長青面前。
“你先看，這是二十分之一，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