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宴席時已經是近黃昏,宋恆有些微醺,一張臉泛着紅,看着便知道是吃了酒。
裴玉沒管他,這人的醉態八成是裝的,她已經不會上當了。離開時和司大娘子約好了過兩日一起去上香還願,裴玉被宋恆扶着上了馬車。
本來裴玉是想坐自家騾車的,但好歹是中舉後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門面自然也要裝點起來,因此昨日老二就去租了輛馬n車來。
上了馬車,,宋恆立馬就精神了,剛纔那醉眼迷離的樣子是一點都沒了。
果然,這個斯就是裝醉,不想和人喝酒罷了。
雖然說這是趙家的婚宴,但宋恆這幾天風頭正勝,但凡知道他子啊的,就沒有不過來喝杯酒刷個臉熟的,要是不裝醉,今天怕是真的要被灌醉。
駕車的是劉全,便是前幾日剛買的奴僕中的夫妻,夫妻兩都姓劉,倒是有緣分的。
回到家裡,劉嫲嫲已經燒好了熱水,醒酒湯也煮好了,這有了僕從,家裡的事情確是方便許多。
如今顧暖手上的家務活少了,除了飯菜還堅持做,其他家務事,基本是不沾手了,有劉嬤嬤和竹青在,家裡的家務事根本輪不到她幹。
而裴玉平日裡也沒有使喚奴婢的習慣,因此劉嬤嬤和竹青目前主要就是做家務,伺候人倒是次要的,這也讓竹青稍微鬆了口氣,之前她就是粗使丫鬟,貼身伺候主子的活計她也不大會,還有些擔憂來着。
時間空閒了下來,小姑娘每天就多跟着宋明理讀書,這姑娘愛讀書。
也不拘什麼種類,只要是沒看過的,不知道的都喜歡看看,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書本就是認知外界的唯一通道。
畢竟這個時代交通十分不便,不論男女老少,大多數人的一生都拘束在一寸小地方,能去過府城,或是將所在州府的地界走過一番,那都是極其稀少的。
顧暖的性子是有些開朗的,加上年紀還小,她對外面的事情感到好奇,有探知慾是十分正常的。
因此裴玉和宋恆都沒有反對她看雜書,並且裴玉還明面上支持了她,這才讓小姑娘徹底放心的看書,宋明理偶爾去書店買書還會給她挑選一兩本有趣的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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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昌寺。
“哎呦,這百階階梯走下來,我這老骨頭都要散架了。”司大娘子喘着氣,玩笑着對裴玉說道。
裴玉微微喘着氣,扶着宋恆的手,臉色倒是正常,看不出一點疲累,倒是讓司大娘子羨慕了一下,不過想到裴玉是從小練武的人,這心裡也就瞬間平衡了。
這寺廟的臺階雖說只是百階,但平常的夫人小姐走一趟上來,還真的累的慌。
不過她倒是沒有什麼感覺,畢竟這身子的底子是練武的,加上這兩年她一直有堅持鍛鍊,這點階梯難不倒她。
不僅是她,宋恆和宋明義他們也都不怎麼累,只是有些微喘罷了,就是顧暖有些累,小姑娘被宋明理扶着,小臉微紅,不知是累到了還是羞的。
不過兩人是正經夫妻,這牽扶並不不妥,正經的男女關係就是在外面也不太講究授受不親那套。
“幸好就許願了這一回,往後可不能隨便許願了,哈哈。”裴玉笑着回道。
上香許願這種事情裴玉是不會想到了,可司大娘子邀了她來,當時說了要給自家備考的相公許願,希望佛祖保佑,今科必中。
這由頭,裴玉就是不跟着許個願都不成了,不然倒是顯得她不重視宋恆似的。
如今倒是真的中了,兩家人這不就齊齊來還願了嗎。
今日過後,怕是這寺廟的香火得旺盛不少,畢竟兩家來還願並不難猜,何況-裴玉也沒有想要隱瞞,有宋恆這個榜首的光環在,可以想到,往後鄉試有多少家眷會特地來上香了。
這回出來裴玉沒有帶僕人,畢竟上香也不需要排場,因此就一家人過來。
司家那面也是隻有一家人,司大娘子往常出門也不曾特意帶什麼僕人,時常也不過帶個嬤嬤罷了,看得出來司大娘子是個低調的人,不會搞花裡胡哨的東西,這也是裴玉能和她相處的來的原因。
沉月扶着司大娘子穩穩的上山,小姑娘顯然也遊刃有餘,看來身子骨並不如長相般柔弱。
司賀夫妻兩後頭跟着司啓、司榮兄弟倆,司啓二十多少的年紀,也算青年有爲,主要經營家裡的鋪子,在讀書上沒有什麼天賦,這才使得司家夫妻將希望傾注在小兒子身上。
司榮一臉的虛弱之色,看起來十分的沒精神,裴玉看了一眼也沒多問,想來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問。
進了廟中,有小和尚引着他們去上香,因爲是還願的,還需要主持誦讀經文才行。
兩家人跪在大殿之中,聽着經文之聲,心境倒是真的平和了下來。
等到主持誦讀經文完畢,大家上了香,點了燭火,這願便是還了。
隨後裴玉和司大娘子又捐了些香火錢,兩家人便在小和尚的接引下去了後院的禪房歇息去了。
“娘,我和暖暖去逛逛。”裴玉剛坐下,宋明理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裴玉笑着擺手,“去吧,別去太遠,一會午時的齋飯別忘了回來吃。”
“嗯,孩兒記得。”宋明理點點頭,拉着自個的小媳婦就走。
少年朝氣蓬勃,俊朗的臉上滿是如同暖陽般的笑意,被牽着的小姑娘嬌小甜美,帶着柔柔的笑意,看着便覺得有些甜。
若是不知道人,怕是會以爲這小夫妻兩是兄妹。
寺廟裡上香的人不少,宋明理帶着顧暖到了後山看花,這寺廟山後的花圃種的極好,一般香客都會過來賞花。
不過宋明理和顧暖纔看了一會就走了,不爲別的,單純是有人誤會了他們的關係,那小公子還傻乎乎的湊上來問,“我可以和你妹妹玩耍嗎?”
要不是看對方還只是個孩子,卻神色真誠並無冒犯之意,宋明理怕是直接要打人了。
到了遠處的小林子裡,顧暖才鼓起勇氣抱抱宋明理,雖然剛纔的事情只是意外,但她家相公生氣了呀。
若是之前,宋明理還沒有恢複,這樣的擁抱顧暖根本不用多想,更不會害羞,因爲在她看來,抱着那樣的宋明理和抱着自己的弟弟沒有什麼區別。
但如今,隨着宋明理越發清醒,隨着少年越發的像個正常人,她就越來越無法將宋明理當作弟弟那樣看待。
眼前的少年,已經是她必須正視爲夫君的人了。
被小媳婦抱住的瞬間,宋明理就不生氣了。
沒辦法,小媳婦乖巧又軟甜,實在生氣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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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房那邊,宋明義跟着小和尚去後院打水,路上碰到了獨自過來的沉月,想了想,宋明義上前幫了把手。
這麼沉甸甸的水桶,姑娘家不好打水的。
沉月輕輕道了謝,看着默默打水的少年,那雙平靜的眼底突然亮起了一絲笑意。
回禪房的時候,宋明義也特意等了一會,看到沉月弄好了,這纔回神,安靜的跟在後面。
雖然是寺廟,佛門清淨的地方,但香客衆多,人來人往的,一個小姑娘獨自出行難免有些不安全,既是認識,自然要看顧一些。
心裡想着,宋明義瞬間就給自己特意留下的舉動找到了理由。
沉月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回頭低下了頭安安靜靜的走在前面,只是腳步卻微微放慢了不少。
走到禪房附近的走廊裡,沉月突然停下了腳步。不等宋明義擡頭詢問,姑娘的小手已經拉着他瞬間躲到旁側去。
“噓……”不等開口,姑娘的手帕已經捂住了他的脣,那禁聲的手勢讓宋明義當即閉嘴。
此刻,旁邊傳來了聲響。
“司榮!你還有沒有種了!我懷着你的孩子,你卻連上門提親都做不到!”
女子憤怒的言語,帶出的信息卻十分勁爆,饒是宋明義自問這段時間見識不少,也有些瞠目結舌。
司榮?!這不是司家的二兒子?!
宋明義低頭看向捏着帕子,趴在牆邊探頭探腦的姑娘,一時間有些發懵。
所有,沉姑娘是發現了她表哥與人幽會這才拉着他躲起來?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想到爹教導的君子之言,宋明義有些猶豫,但看着沉月一張小臉上滿是好奇,還隱隱帶着一絲興奮,他當即選擇沉默。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阿彌陀佛。
沉月扒拉着牆邊,聽了幾句兩人的爭吵,隨後聽到兩人急匆匆離去的腳步聲,一時間有些遺憾。
哎,我的蠢蛋二表哥,這女人明顯是騙你的啊!
雖然只是聽了幾句爭吵的話語,但沉月估摸着司榮是被騙了,若是那女子真的失身於司榮並且珠胎暗結的話,根本不會是這樣的姿態,更不會這樣惱羞成怒。
畢竟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司榮酒後犯錯,司家是理虧的那一方,只要說清楚原委,司家是必須要負責的,否則司賀這剛中舉人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想着自家二表哥那單純的只會讀書的性子,沉月搖搖頭,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等她回頭去看宋明義的時候,卻不期然和少年專注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咳……”被撞破的宋明義瞬間轉過頭,不自在的咳了一聲。
他沒想這麼無理的……
只是方纔的沉月實在和平日看到的相差甚遠,原本安安靜靜的一個人突然便生動了起來,他不由的就好奇的多看兩眼,只是這一看便看入迷了……
沉月臉頰微紅,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隨即轉身匆匆朝着禪房走去。
宋明義看着快步離開的少女啞然失笑,這是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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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家禪房,沉月還未靠近,便已經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氣氛。
想了想,沉月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的靠近禪房,聽到方纔的女子聲音後當即捂着心口,輕盈又快速的往後退去。
只這一退,突然便撞到了人。
沉月一回頭,便看到宋明義微紅着臉,有些侷促的扶着她。
宋明義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又冒犯到了姑娘,他平日裡也不是這樣冒失的人,只是剛纔正好有些懊惱走神,加上沉月退過來的有些突然,他一時間躲避不及。
還不等宋明義說話,廂房的門哐噹一聲就開。
兩間廂房同時大開,裴玉和宋恆擡起頭,愣了一瞬,而後又瞬間關上了門。
宋明義立馬放開了手,一時間侷促無比,遭了!被爹孃撞到了!他一定會被爹罰的吧!
沉月也是立馬就讓開了一步,低着的頭,整張臉都紅透了。
而司家幾人,卻是無人光顧到這面,司大娘子看到站在院裡的沉月,着急的道,“月兒,過來。”
司賀已經匆匆的去敲了敲隔壁的禪房,宋恆再度打開門,聽到司賀告辭,要先離去也沒有多問。
裴玉走出來賀司大娘子說了兩句話也沒有多說什麼,剛纔隔壁的動靜有些大,他們都聽到司賀大怒的聲音,正是怕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他們纔打算離開禪房。
不過現在司家要先走,他們倒是免了麻煩。
沉月對着裴玉和宋恆微微福禮告辭,而後跟着怒氣未消的司大娘子匆匆離去。
瞬間空曠下來的禪院一時間靜悄悄的。
宋明義看着笑吟吟盯着他的娘,一時間心頭髮緊,耳朵都更熱了幾分。
裴玉看到兒子紅了耳朵,當即知道自己沒有多想,笑着轉身回了禪房,心裡卻鬆快的很。
因爲王家的事情,老二這兩年過得不鬆快,他們也對老二的親事非常擔憂,雖然她和宋恆都沒有說出來,但一直記掛着,怕老二往後對女子生了厭惡之念。
如今倒是能好好的鬆口氣了。
宋恆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再度關上的房門表達出了不待見這傻兒子。
宋明義頓時鬆了口氣,爹沒有說話,想來是沒生氣。
想着方纔的烏龍,宋明義心口微跳,只覺得這兩年的養性生活是到頭了。
少年人擡頭望着天,忽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