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深呼吸一口氣,冷着臉道:“那你倒是說說,誰人還想要楚家人的命?”
因爲出家人是被皇上的人保護着離開京城的,也因此,王夫人得到的消息便是從家人身上皇上寵信,盡而給予莫大的榮寵,給之旁人所沒有的巨大排場。
三千皇家護衛親自護送着回鄉,王孫貴族的排場也就是如此了,楚家人得多少皇上寵幸,纔會擁有這莫大的殊榮?
她敢動手刺殺楚家人,無非就是心中的仇怨太過濃烈,濃到極致之後,拋卻對皇上的擁戴,冒着欺君之罪。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得皇上這般寵信的楚家人,還有誰能敢動手刺殺?
明明是一個十分普通的農家子,又如何引來這隱藏深處的刺殺?
心裡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浮上心頭,王夫人徹底平靜下來,腦子飛快轉動,開始思考不不曾在意的細節,漸漸的,臉上出現幾分凝重。
“皇上…”
只兩個字,王夫人臉色就變了,猛然攥緊手指,精心修整的指甲直接崩斷,絲絲鮮血順着指縫流出來,她卻是彷彿沒有感覺到疼痛,一個箭步上前,厲聲道:“你說誰?”
皇上?皇上想要楚家人的命?
……
“老四啊,我看算了,你二弟他們已經出事,四郎、六郎、五丫不過是孩子,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楚老爺子滿頭蒼髮,眼瞳佈滿血絲,因爲長時間得不到很好的休息,而變得疲憊不堪。
楚長海搖頭:“爹,你不知道,二哥家…說起來,真正當家作主的是幾個小鬼,就是你十分看好的二郎都比不上現在還活着的三個小鬼,他們三個必然死去,才能抹除我楚家的噩夢。”
楚老爺子皺着眉頭,頗有幾分苦口婆心的勸道:“可是他們終究是我們楚家的孩子,留着我們楚家的血脈,本該守望相助,而不是斬盡殺絕。”
楚長海諷刺一笑:“爹,到現在你還沒看清楚麼?二哥他們家的孩子根本就看不起我,否則我又怎麼會從朝廷命官輕而易舉的拔出泥潭,再次變成平民百姓?如果是一句話的事,他們卻選擇視而不見,爹你說說這算什麼血脈親情?”
他沒有說的是,曾經費盡心機,謀奪的一切,卻因爲自家人化爲烏有,變成一個笑話。
楚老爺子嘆息一聲:“是爹不讓他們出手的,是爹說的,若真的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麼爹寧願打斷你的狗腿…”
楚長海猛然擡頭:“爹說什麼?”
那冷漠的眸子帶着叫人心驚肉跳的殘忍,楚老爺子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道:“你勾結外邦,企圖謀害我大成?”
直白的話語剛落下圖,出老爺子明顯在他疼愛的小兒子臉上,看出了兇猛的殺機,這是從來沒有的,楚老爺子很是驚了一下,瘦弱的身軀下意識後退,直接撞在後面的牆壁,才堪堪停住腳步,驚魂未定的注視楚長海。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對,楚長海閉了閉眼,脣角勾起一抹笑意:“爹幹什麼?難道擔心兒子會弒父不成?”
老爺子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感覺到這個小兒子想要他的命。
“爹,你生我養我那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兒子的性子麼?兒子只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拿起毛筆尚可,握起刀劍殺人卻是不能的。”楚長海嘆息一聲,撩起袍擺跪下,擡起頭,臉上寫了絲絲悲痛:“但凡可以,兒子也不願意傷害四郎他們,但是爹啊,兒子還有兒女要養,還有父親要侍奉,死的不是他們,那就是我們了。”
又一次,楚長海用所謂的親情,所謂的顧及,叫楚老爺子低頭默認了。
楚長海冷笑,真以爲那麼多年的謀劃,幾天幾夜的逼問就可以徹底瓦解?
“我們還會在高山鎮留下一段時間,告訴你們的主子,儘管動手,我會全力配合。”
寫着一段話,放飛一隻白鴿,楚長海站在夜色下,露出殘忍的笑容。
血脈親情又如何,擋了路照樣摧毀。
另一邊,楚容在中間、兩邊是兩個哥哥,兄妹三人齊排坐在帳篷外的草地上,面前燃燒的篝火咕嚕咕嚕冒着青煙,紅色的火光倒映在臉上。
“已經幾天了。”楚容算了算日子,覺得自家爹孃他們應該已經和接頭的人匯合,爲了逼真,兄妹幾人硬是不敢和家人聯繫,只能埋頭掰着手指頭細算。
楚開霖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妹想去哪兒?”
送走爹孃,之後便是他們,二哥有自己的路子,也無法在一個地方久留,因此,楚開霖從來不會擔心他的去處。
而他,也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倒是小妹,一個女子,已經到了婚配年紀的女子,身上束縛着婚約,偏偏‘家破人亡’,這以後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楚開霖蹙起眉頭,眸光幽深。
楚開墨伸長手勾住楚開霖的肩膀,連同楚容一起往懷裡帶,笑道:“天大地大難不成還沒有容身之處?話說小妹,你馬上就十四歲了,不如二哥帶你去邊境,找段白黎成親如何?”
楚容一臉黑線,二哥這副怕她嫁不出去的模樣好生無奈,放鬆身軀貼着楚開墨的胸膛,道:“二哥是覺得養不起我麼?還是覺得我在家礙事?怎麼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將我嫁出去?”
“死丫頭。”楚開墨打了她一下,道:“明知道二哥不是這個意思。”
微微收斂脣角的笑意,楚開墨瞥了楚開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脈相連的關係,他竟然有一種小弟定然會遁入空門的直覺。
而且隨着小弟身上越發冷靜而越強烈。
“二哥,香山村回不去,我也不知道去哪裡,不如,我和小哥哥跟着你,遊山玩水怎麼樣?”楚容歪着腦袋問道。
做出悲傷入骨的姿態,兄妹三人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眼眶紅腫,眼色青黑,身軀明顯瘦了一圈,此時三人依偎在一起,倒是讓人以爲又坐在一起抱頭痛哭,三千護衛只是遠遠看着,不想去看小孩子的哭喪臉,三人這纔敢提起未來的事。
不過兄妹三人也是有分寸的,一點不敢提起江南的事。
楚開霖抿着脣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楚開墨。
弟妹兩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哪怕知道這兩人各有各的想法,也各種堅強自立,這時候還是生出絲絲心疼來,忍不住將兩人一起攬入懷中,嘆息道:“好,都好,小妹要去哪兒,二哥就跟你去哪兒。”
【未完待續】
381 血脈親情2
尚遠突然冒出來,低聲說道:“姑娘,皇家護衛有心入城。”
因爲扛着一具棺木的緣故,一行人從來都是低調行走,路過城鎮小城也只是少數人進城採購補充日常所需的食物衣物罷了。
楚容從楚開墨懷中退出來,道:“果然沒爹孃的孩子最可憐,這纔剛出事多久?他們就迫不及待想要出手了。”
尚遠低頭不語,心裡也是第一次對打心裡愛重的皇上生出不滿,明知道姑娘是公子的未婚妻,明知道公子在外出生入死,明知道公子第一次發私信請求照顧,這個曾經被公子說是‘一代名君’的帝王,卻是這般殘忍不留情。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一個,尚遠深刻的明白箇中含義,正因爲明白,難免生出絲絲悲涼來。
楚開墨並不意外,只道:“那就放馬過來吧。”
楚開霖抿脣不語。
第二天,一行人果然進城去了,然而,卻沒有人事先告知楚家兄妹三人,直到入城去,楚容才裝作不明白、略帶擔憂的道:“我們帶着祖母,住不到客棧去的。”
護衛中一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五姑娘不必擔心,下官已經安排妥當,高山鎮驛館空置,無貴人暫住,不會衝撞了人。”
楚容點點頭,心裡卻是狠狠咒罵了一聲,原來這皇家護衛一開始就沒打算叫他們過好日子,否則怎會放着沿途的驛館不住,非得叫他們住荒郊野外!
楚開墨摸了摸她的腦袋無聲安慰,楚開霖冷眼看着,只不過眸光深處帶着不爲人知的殘忍。
楚家其他人卻是得到消息的,在踏進驛館之後,一個個熟門熟路的找房間休息,棺木被安置在早就準備好的靈堂之中,連帶着楚家二房幾個失蹤人、被默認已經死亡的幾個人的空棺木。
一裝到底,兄妹三人做足了架勢,悲傷不能自已的跪在靈堂前。
午時,飯菜被送過來,清一色的素菜,清湯寡水,稀疏得…就像吃剩的食物廢渣。
“大人,這…”楚開墨隱隱露出憤怒之色,看着眼前的食物,再看一眼旁邊楚老爺子等人的食物,一個是殘渣,一個是精緻飯菜。
驛館驛長卻是囂張至極,居高臨下、鄙夷的看着兄妹三人,不耐煩道:“愛吃不吃,高山鎮條件就這樣,很多人還沒有飯吃,有的吃你們還嫌棄個屁!”
楚開墨呵呵兩聲,而後站起來,哪怕這段時間消瘦很多,高大的身形還是充滿壓迫性的,仗着身高優勢,逼得那矮小又駝背的驛長連連後退,虛張聲勢道:“你…你要幹什麼?”
楚開墨道:“不幹什麼,只是十分好奇,我大成文武百官注重形容外貌,爲何大人這幅賊眉鼠眼的小人模樣爲何能夠擔任迎來送往的驛長一職?這不是給我大成染污點麼?”
驛長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紅紅白白的變化,煞是奪目。
楚開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也許大人這幅獐頭鼠目的模樣,眼神也跟着不好使,這等飯菜,本公子自出生以來就沒吃過,不如大人示範一下,教我等升斗小民如何食用?免得辜負了大人的一番好意?還是大人一輩子就吃過這種殘渣?本公子別的沒有,就銀子多,請大人上酒樓吃一頓如何?”
這話直白的叫人牙癢癢,驛長品級雖低,卻也是朝廷命官,當下就道:“放肆!爾等不過是賤民,竟敢以下犯上,侮辱朝廷命官?這一點本官就能夠將你打入大牢!”
“你才放肆!”楚容跟着站起來,身高上也比這驛長略高几分,不由得生出一股優越感來,瞪着驛長道:“瞎了你的狗眼,我等可是皇上親自派人護送回鄉的,你是個什麼東西,皇上的人都敢這般肆意侮辱,拿餵豬的食物招待,你是嫌命大是麼?”
皇上的人,在外可是代表着皇上的臉面,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看中楚家人,這才親自派人護送歸鄉,不管私底下如何,面上註定抹不去這層關係。
驛長噎得說不出話,只能哽着脖子,一臉怒容。
“大人見笑了,小妹性子魯莽,後來得皇上寵愛,越發的不知道收斂。”楚開霖面色平靜的說道,拱手一禮,風度翩翩的優雅書生,總是讓人生出幾分崇敬來,道:“大人,不過舍妹有句話說得不錯,我們是皇上讓人護送着回鄉,在高山鎮受了委屈,他日傳到皇上耳朵裡,終究是對大人不利。況且,大人應該知道,兄長頗有幾分身家,和京城幾個大人也有生意往來,受不得委屈,還請大人行個方便,我等小輩尚且無事,但家中祖父、叔伯嬸子一路辛苦勞頓,給予一頓熱飯菜招待。”
直接忽略了楚老爺子那邊的精緻飯菜,將之一概而論成不能入口的豬食,再扯兩個大旗,量這習慣看人臉色的驛長不敢再慢待。
果然,楚開霖的話十分淺顯明瞭,驛長受人指使而動手腳,這會兒心裡暗罵不止,狠狠瞪了周氏一眼,然後面帶討好的說道:“幾位莫要生氣,是小人之過,也是某些人心思歹毒,誘導了小人,還望幾位大人不記小人過。”
倒是忘了這幾個人可是皇上看重的人,雖然那些護衛沒有自制他的貶低,但也沒有贊同不是?都怪那個女人,拿銀子來說這三個孩子無依無靠,皇上也是爲了面上好看,整一整沒關係,孩子還小,只能忍氣吞聲。看在那分量不算輕的銀子上,加上皇家護衛什麼都沒說,這才壯大了他的膽子,誰知道這三個小鬼不是好性子,當場就炸了。
這時候,驛長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二公子可是富可敵國的墨家家主,家財萬貫,哪怕年紀還小,可是不可忽略,這偌大的家業都是他一個孩子孤身撐起來的!
額頭不由得浮起汗水,暗罵自己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爲了眼前的小利,得罪一個龐然大物,緊接着又想起來,這楚家的小閨女還是天才軍師的未婚妻來着…
越想,驛長額頭的冷汗越多,恨不得時間重來一次,轉頭,惡狠狠的瞪着周氏,這一次不只是瞪眼這麼簡單,反而帶了幾分仇恨與殺意。
“都是這個賤女人,說你們兄妹三人無父無母無人依靠,往日裡對她多有得罪,給了小人五兩銀子,要小人折辱幾位的。”與我無關。
驛長毫不猶豫的和盤托出,希望這三個孩子能看着他不是主謀的份上,放過他這條小蝦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