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給你!告訴景宏!我們互不兩欠!我的好妹夫!”嚴卿咬牙切齒的塞過去一沓契書,這些都是從樓家崩盤中搶過來,奈何人家景宏一句‘我爲你做了這麼多,不該有所表示?’便將辛苦所得全部討要了去。
尚安冷硬的眉目露出一抹滿意,道:“有勞,我家公子十分喜歡,多謝嚴公子。”
“滾滾滾!”嚴卿踹了尚安一腳,臉上滿是羞惱憤怒。
敏銳聽到小百合的呼喚,嚴卿掉頭狂跑,什麼生氣,完全拋之腦後。
“嘖嘖,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如此,楚家兩位姑娘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一個將南城嚴氏的繼承人吃得死死的,另一個…不提也罷。”尚華無奈,公子已經陷入泥塘而不自知,不過,這樣擁有人氣的公子不會冷冰冰孤零零叫人心疼,陷入泥塘就陷入泥塘吧。
“帶着你的東西滾蛋。”尚安一臉鄙夷,隨後身形一閃,消失不見了。
徒留尚華一臉懵逼的喘粗氣。
七月二十,一場狂風捲着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大街上找不到一個影子,只有大樹枝幹被攔腰折斷擋在路上,商鋪上的幌子被掀倒,吹出去好遠,再也找不回來。
“哎!這颶風天氣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楚容趴在竹屋窗口,瘋狂的風捲着雨珠子往屋裡灌,幾個盆子碗碟盛滿了水,尚華倒了一次又一次,很是狼狽。
“容容姑娘想知道可以問問公子,我家公子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會!”尚華一臉得意,娃娃臉不由自主浮現驕傲與崇拜,只是頭上滿是水珠子,溼噠噠一片,好生悽慘。
楚容輕咳一聲道:“啊黎無所不知無所不會?怎麼會身有寒氣而無法祛除?需要我一個外行出馬?”
尚華面色一僵,梗着脖子道:“醫不自醫的道理你不知道麼?公子再怎麼厲害,那也沒辦法對自己診脈啊,有什麼事直接問公子,我忙着呢!”
隨即面紅耳赤的跑了,若非他考慮不周全,不太清楚三裡鎮這瘋狂的天氣,怎麼會叫公子住在這等簡陋得不像話的破屋子?簡直遭罪!
楚容忍不住莞爾,看了一會兒雨,走進內室,段白黎端坐書桌前,手中一隻毛筆飛快遊走,忙得極了。
“啊黎,雨下得這麼大,不打算吟詩一首?”楚容找了個位置坐下,似乎太過閒適而無事找事。
段白黎擡頭掃了她一眼,復的低頭書寫,只道:“若是太過空閒,不妨看看此消息,想來容容會有幾分興趣。”
楚容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從他手上揭過一封信,打開一看,面上起起伏伏的變幻着表情,良久才擠出一句話:“啊黎比我想象的更加聰明。”
段白黎但笑不語,不過是小地方的小打小鬧,真正殺人不見血卻又腥風血雨的針鋒相對可不是這般輕鬆。
雨還在下,香山村沐浴在朦朧水霧之中,很多樹杈子打在屋頂上,甚是有人家被吹翻了屋頂,正冒雨修補。
楚家三房,陳氏抱着小花兒一臉茫然的注視着瓢潑大雨之中,兒子莫名其妙的死了,家裡得了補償,之後匆匆埋了人,誰問過她的感受?
更何況,楚長湖前一刻拿回補償,後一刻就交給劉氏,家裡根本什麼都沒有得到。
生養了十幾年,馬上就要娶親,卻在關鍵的時候出了事,連人都沒了。
沒有兒子的幾天裡,她清楚的感覺到旁人的視線從一開始的憐憫,到現在的嘲笑,嘲笑她膝下再沒有兒子,到死都無人扛幡摔盆,很是悽慘。
而家裡老爺子老太太也開始注意後繼之人之事,有一次,她甚至偷偷聽到劉氏逼迫楚長湖在外面生個兒子。
“花兒,你說娘該怎麼辦?你爹是個沒有主意的,你哥哥沒了,你爹再沒有兒子,所不定很快去找個小妖精在我面前礙眼…”陳氏茫然又恐懼,男人是女人的天,失去楚長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
小花兒懵懂,但小孩子的心思最敏感,別人對她的態度一改變,她就會立刻發生。
她哥哥死了,再也不會回來,奶罵她賠錢貨更加兇了。
一牆之隔,楚蝶深吸一口氣,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她已經十六歲了,可是爹孃根本沒有提過她的婚事,再不嫁人,她就老了。
捏了捏拳頭,楚蝶咬住下脣,一臉決然。
時值午夜十分,大雨拍打屋頂啪啪作響,狂躁呼嘯聲此起彼伏,聲聲入耳,混合黃土的雨水從縫隙鑽進來,在地上形成一個小水窪,真正睡着的人沒有幾個。
“小百合睡吧,我在這裡陪着你。”嚴卿卻是很滿意這種鬼天氣,因爲小百合受驚還沒有緩和過來,因爲小百合現在十分信任他,直接拋棄了打算陪她睡覺的孟氏選擇他的陪伴,再沒有比這更美的了。
第一次和小百合過夜,心裡激動得不行,又怕嚇着她而不得不壓抑心中的渴望。
一次一次的安撫,懷中人終於去睡,嚴卿眉目溫暖能化了雪,附身輕啄懷中人眉心,這才緊了手臂,和她一起入睡。
剛剛入夢,淺淺的聲音穿過暴雨進入耳膜,嚴卿臉色變得難看,閉着眼睛裝成沒有聽到。
那鑽門的聲音繼續,隱隱有加大的意思。
再無視下去,很可能吵醒懷中人,嚴卿不得不小心鬆了楚雲,起身走去。
“嚴、嚴公子…”
嚴卿一臉難看的看着站在門口的女人,十分陌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是楚家三房的女兒,好像叫什麼蝴蝶。
“你有事?半夜三更說也不合適,明日請早。”嚴卿不打算多浪費時間,看楚蝶沒有任何威脅,便匆匆趕人。
楚蝶急忙用手擋住了門,急切道:“對不起,我知道這時候了找你不合適,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大白天的,家裡人來人往,她一個女人找男人不是很奇怪?說不定還會傳出難聽的事來。
嚴卿沉了臉,冷冷的看着她,
楚蝶忐忑不安,卻是咬牙道:“我長話短說,我哥沒了,爹孃離心,爺奶攪局,很快面臨家毀人亡之事,能否請嚴公子看在雲姐姐的面上,出手救我們一救?”
嚴卿嗤笑,這個女人好大的臉,楚家二房出事也不見得他們說上一聲,冷漠得叫人膽顫,現在好了,有需要了,就站出來叫他幫忙,簡直白日做夢!
“你走吧。”冷漠趕人,嚴卿關了門。
門外的楚蝶咬着脣,淚水崩塌,洗滌過的雙眼充滿了堅定,一次不行就兩次!
此,只是一個小插曲,如同狂風暴雨之中的小雨水,根本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大雨一下就是三天,撥雲見日,陽光炙烤大地,將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溫度再次拉上去。
“我小時候最喜歡暴雨了,那時候山上的桂圓打落一地,拿個筐子能裝得滿滿的!”楚雲心情跟着好起來,此時正吃着圓滾滾皮薄肉厚的桂圓。
嚴卿眉眼帶笑,很高興小百合的小時候他參與了,伸手爲她擦去汗水,柔聲道:“不能吃太多,我還記得小百合吃過了桂圓狂流鼻血,然後嚇得哇哇大叫。”
回想那時候的天真無知,楚雲笑彎了眉眼。
兩人膩歪了半天,孟氏走來叫兩人吃飯,眉宇間流淌着淺淺的心疼和安慰。
到了夜裡,楚雲安睡在嚴卿懷裡,楚蝶又來了,和上一次一樣,鑽動門板,叫嚴卿不得不顧及熟睡的人而爬起來。
“別以爲窩不打女人!”嚴卿一出門就威脅,雙眼眯起來,神色危險。
楚蝶嚇了一跳,全身一哆嗦,結巴道:“我,我有事相求,你…”
“笑話,我爲何要助你,我欠你了麼?”嚴卿冷漠打斷她的話,威脅道:“事不過三,再有一次,本公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小百合的妹妹。”
吱呀,門被輕輕關上,嚴卿躡手躡腳回到牀上,珍之又珍,慎之又慎將楚雲抱入懷中。
門外楚蝶面色慘白,咬着脣不知所措。
若是這嚴公子都不出手幫忙,那她該怎麼辦?本來打算找楚雲的,奈何前段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叫她受了驚嚇好幾天不見人,根本無法找到楚雲。
楚雲被綁走一事關乎女兒家名聲,因此,楚家二房默契的將她的消息隱瞞下來,甚至樓家案發也避開了她,因此,除了幾個知情人之外,根本無人知曉楚雲發生如何驚天動地之事,楚蝶不知道也是正常。
看着緊閉的房門,楚蝶猶豫了下,終究將嚴卿的威脅放在心裡。
五丫也是個有本事的,要不找她?
對了,妹妹楚鳶好似和楚容感情不錯?
楚鳶是楚家唯一一個和楚家二房關係不錯的人,小時候因爲吃食誘惑而跟在楚容身後當小尾巴,長大後更是在楚容的指點下,倒騰什麼十字繡,見天躲在房間裡繡。
正準備找楚鳶說事,楚香帶着陰測測的笑容攔住她,道:“生氣麼?憤怒麼?想要報仇麼?”
楚蝶脊背一寒,下意識往後退,道:“你,你想幹什麼?”
楚香笑道:“三姐姐放心,我不吃人,只不過看不慣二房的人,想找機會教訓一下罷了,你看,他們把我們家害得那麼慘,我姐姐可是徹底嫁不出去了,而大哥,就算恢復了功名又怎麼樣?一樣擡不起見人,叫嫂子沒日沒夜的鬧…”
楚蝶皺眉不語。
楚香繼續道:“你再看四叔家,四嬸孃家倒了,四嬸記恨四叔不出手相幫,兩個孩子和四嬸一條船,逼得四叔經常不回家留在城裡,而琉、璃兩個弟弟更可憐了,沒爹沒孃的,都快吃不到飯了…你想想,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二房所爲?但凡二房念情,我們所有人就不會這般悽慘,包括開明哥哥,若是開明哥哥沒死…”
若是楚開明沒死,他每個月往家裡送點銀子,不多,卻是聊勝於無,一家人也算過得去。
可是楚開明死了,爺奶只看到家裡沒有男丁繼承人,死後無人繼承香火,卻看不到家中失去了支撐,緊巴巴又冷冰冰。
楚蝶面色染了哀痛,那是她的親弟弟,血脈相連、同一個孃胎出來的弟弟,就這麼沒了。
“我能幫你哦,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楚香笑得陰氣森森,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便悄然而去。
“姐姐。”
一道軟糯呼喚,叫楚蝶全身一顫,哆嗦着轉頭,面色難看道:“你出來幹什麼?”
來人正是小花兒,從小得陳氏全心全意的寵愛,進而忽視了楚蝶和楚鳶,因此,楚蝶並不喜歡她,甚至怨恨她,若是沒有小花兒,娘不會看不到倆姐妹。
小花兒好似沒聽到楚蝶口氣的惡劣,只道:“姐姐是個好人,二叔家也是好人,姐姐不要做錯事哦。”
七八歲的孩子,聲音稚嫩,說的話也孩子氣,只不過話中的意思太過明顯。
小花兒聽到了她和楚香的話。
楚蝶拉下臉來,冷漠道:“與你無關,今日之事若是叫第四個人知道,就算娘護着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說罷急匆匆跑掉了,背影竟然有些狼狽。
小花兒歪着腦袋,有些懵逼,有些悵然,小聲嘀咕道:“可是姐姐,花兒感覺到你會做錯事呢,花兒不想姐姐受傷啊…姐姐不喜歡花兒…”
原地站了良久,小花兒打了個噴嚏,擡頭看一眼白淨無暇的月光,而後搖搖晃晃回了房。
香山上,楚容喝掉最後一口甘醇的花茶,道:“明日天氣酷熱,最後扎一次針,我們就可以下山了。”
針法她並不懂,之事預言到扎某些特定的穴位可以拔除段白黎身上的寒氣,這纔敢真的下手。
段白黎輕輕頷首,道:“好。”
隨後將袖口一沓契紙交給她,道:“此地契已然全部掛在我名下,容容看着辦。”
楚容微微一驚,超過六成的土地掌握在地主手中,拿着租子衣食無憂,四成抓在老百姓手中,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除非真的過不下去了,否則沒有人願意拿出來售賣,但是啊黎手上卻有這麼多!
簡直不可思議。
只是略微一翻,楚容激動得面紅耳赤,成片成片的良田旱地,足有萬畝之多,還有五個莊子,最小的都是五百畝,好大一筆財富!
腦子裡浮現大片花海,成片果樹,以及精緻優雅的花卉雕飾,心中熱得不行,恨不得嗷上一嗓子以表示她的激動。
然而…
輕咳一聲,楚容狀似無意道:“給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