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微惱,覺得自己招惹了個大麻煩回家來:“你到底想怎麼樣?”
段白黎突然笑了,溫暖陽光照射寒冰中,崩裂冷冽清雅之氣:“我想和你成親。”
斜眼,一臉‘你別騙我,我就是讀書少也不會上當’的表情:“啊黎,你知道什麼是老牛吃嫩草麼?我才十歲,十歲知道麼?你這麼禽獸真的好麼?”
段白微愕,隨即啞然失笑,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年紀大了,不由得道:“而立之年尚且能夠迎娶花季少女,我不過雙十之年,待你及笄之後娶你過門不是年歲正好?”
楚容呵呵笑:“可我怕啃你這頭老牛崩了牙。”
話頭一變,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注意,不就是想要叫我給你擋着麼,你不覺得羞恥麼?我還是個孩子啊!”
段白黎淡淡道:“你當真是個孩子麼?”
楚容面色微微一變,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被發現了麼?
然而,段白黎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低頭垂眸,輕抿杯中茶,好似沒有看到楚容慌張的神色。
一場自認爲的攤牌,以楚容落荒而逃結束。
大口大口的灌着冷水,楚容鎮定了下來,被發現又怎麼樣,有證據拿出來說話纔是,多少人年少早慧,以此來解釋她幼年時一些奇怪舉動並不違和,再者,她身上可是渡上了一層神仙保佑的色彩呢。
不安的心徹底安定。
“小妹。”楚雲面色微沉的走了進來。
“姐姐,怎麼了?”楚容有些意外,擡頭看了看窗外,這時候未時剛過,姐姐應該待在鋪子裡纔是。
楚雲將窗戶連同門一併關上,這纔開口道:“溫叔說有人經常在鋪子周圍轉動,甚至,我們香山村也出現了好幾次陌生的面孔,小妹,你說會不會是南城嚴氏的人?”
之所以認識南城嚴氏,是因爲她和嚴卿的親事衆所周知,只要一打聽就知道了,而最近一段時間,她總覺得有人跟着她,只是找不到人,叫她幾次三番以爲自己眼花了,直到溫叔提出讓她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楚容面色一緊,道:“姐,你仔細說來。”
楚雲便將自己感覺有人跟蹤,卻什麼都沒看到,以及溫叔一段時間沉得滴水的臉色,還有一次意外看到的血紅色小夥計說是殺雞沒洗乾淨,所有的疑點,完完全全沒有保留的告訴楚容。
楚容沉默了片刻,道:“姐,如溫大叔所言,這段時間你留在家裡,我也留在家裡,正好小哥哥快回來了。”
楚雲微微皺了眉,顯然覺得這麼躲開不合適,然而,無論她怎麼說,楚容卻是一口否定她的提議。
是夜,楚容一身黑色出現在鮮花餅屋,等到了下半夜,溫大叔才帶着一身冷氣回來,手中拿着黑色的包裹,清楚的聞到了血腥之氣。
“誰?”
沒想到有人會在屋裡,一觸及陌生的氣息,溫大叔全身殺氣驟然張開。
楚容點燃了蠟燭:“是我,溫大叔。”
“姑娘?”溫大叔狠狠鬆了一口氣。
隨即將手中染了血氣的包裹扔進銅盆之中,放了火,仔細看着它燒成灰燼,而後,清洗雙手,烹煮香茶。
溫大叔道:“姑娘知道了?”
楚容道:“有些猜測,看來是真的了,嚴卿怎麼解決的?”
溫大叔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這纔開口道:“我家公子說了,他捧在手心的人,這些人卻叫她看到了髒污之事,不可原諒,便傳令殺無赦。”
難怪溫大叔一身血腥,楚容點頭:“我能知道,多少人插手此事麼?”
溫大叔似乎有些猶豫,然,最後還是開口了:“嚴夫人、族內兩個族老,還有…”
“嚴將軍是麼?”
溫大叔面露錯愕,似乎因爲楚容一語擊中而震驚,道:“是,這纔是最叫人意外的。”
畢竟虎毒不食子,何況嚴卿此時可是南城嚴氏唯一的男兒。
“不需要意外,是個男人,生不出兒子都會惱恨。”楚容理所當然的說道。
男人最是說不得不行,族內長輩因爲他無法再生出兒子而逼迫他將嚴卿接回去,這不是變相的說他不行麼?
事關面子大事,表面上不會說什麼,並且十分聽話的遵從接回了嚴卿,心裡動了殺心也不是不可能。
嚴卿死了,族內長輩便全身心寄託在他身上,注重血脈的氏族,是不容許血脈斷了爲了不後繼無人,無法面對地下的列祖列宗,只會更加聽話。
前提是嚴卿死了。
但嚴卿外出了這麼多年,翅膀的確是硬了,已經有能力同他對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嚴老爹自然會摸清楚再動手,以免斬蛇不死必被咬。
頓了頓,楚容道:“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姐也是我的責任。”
溫大叔笑道:“我不會同姑娘客氣,眼前就有一樁事需要姑娘相助。”
“什麼?”
“聽說姑娘莊子裡有一株神韻清雅挺拔、自帶雄渾蒼勁傲人氣勢、四季常青的羅漢松?”溫大叔盯着楚容看,不答反問道。
果見那張臉肉眼可見的綠了。
楚容憋着一臉不情願,道:“溫大叔要它幹什麼用?”
溫大叔道:“自然是送禮,我家公子雖然是南城嚴氏這一代唯一的男丁,但到底在外面生活了那麼久,有些生疏也是正常,南城嚴氏族長八十大壽在即,我家公子…”
楚容輕哼一聲:“想來,嚴卿那小子很早之前就在打羅漢松的主意了吧?他爲了拉攏人脈、打開勢力,倒需要我出大力氣。”
溫大叔但笑不語,別看姑娘一臉不情願,好似被剜了心頭肉一般,但事關兄弟姐妹,那是絕對不會吝嗇的。
楚容又問了幾個出手之人的臨時據點,而後留下一句‘自己去搬’,便匆匆離開了。
“刀子嘴豆腐心,十歲的姑娘,卻比別人多幾個心眼,可以公子看上的卻是別人…還好,這個別人是姑娘的姐姐。”溫大叔望着楚容離去的窗戶喃喃自語,面露惋惜,片刻之後,關了窗戶,而後拿出特定的紙筆,開始寫信。
一隻毫不起眼的灰色信鴿染了一身水汽,眨眼之間消失在夜色中。
與此同時,楚容踏着夜色,消無聲息出現在縣衙後院。
作爲一方守護神,三裡鎮這位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縣令大人一直是楚容的忌憚對象,因此,過了這麼多年,楚容從來沒有真正踏入過。
要說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位縣令大人身有大氣運護佑左右。
何爲大氣運?
便是受到上天寵愛的人,換句話,就是老天爺的私生子。
三裡鎮,只是個鎮,之上是縣城、府城、州郡大城,最大的官員本該是排不上品級的鎮長,卻出現了這麼一個縣令。
幼時被拐,楚容驚鴻一瞥,便對這位縣令大人敬而遠之。
時時在改變的未來叫人堪憂,然,註定了一帆風順,富貴榮華加身的未來,無聲叫人害怕。
這表示,得罪他的人必死無疑。
此時,三更半夜,這位年過三十的中年男人卻還掌燈端坐書案前,筆尖不停的抖動,不知道再書寫什麼。
楚容找了個舒適的角度,竄上大樹,蹲坐着看他,直到天色漸亮,黎明將至,書房中的人動了,只見他隨手一揮,自半空跳下來一個人,半跪在地上。
“去,將此信速速送回京城,務必親自送到父皇手上,而後不必回來,直接去南城,我想知道嚴卿此人可用與否。”
“是。”
楚容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捂住口鼻,屏住呼吸,眼睜睜看着那黑衣人離開,緊接着一個女人推門而入,送上一碗熱騰騰的湯水。
“大人,牢籠之中的人招供了。”女人說道。
縣令大人問道:“哦?說了什麼?”
“當年拐賣稚童如大人所查到的一般,是爲了暗中培養可用的死士,在這之前得整整二十年裡,已經有上千人被他們招攬入門。”
“是誰?”
“南城嚴氏。”
縣令大人沉默了良久,而後道:“野心勃勃,南城嚴氏…罷了,再給嚴卿一個機會,若是他可用,南城不介意給他留着,若是不可用,南城將不再姓嚴。”
女人垂眸不語。
縣令大人又道:“昨夜腥風血雨,今日一早定會有人前來報案,你讓人出面,有藏好尾巴最好,沒有的話叫人出手幫襯一二。”
女人自是恭敬應是,猶豫了下,道:“屬下不懂,爲何大人不直接出手?”
三裡鎮爲什麼出現一個不該存在的縣令?便是因爲早早就知道這裡會出現很多難以預計的人物,有的狡詐入骨,也有深沉可怕,而這些人都是脫離掌控者。
縣令大人輕笑,道:“你當我一個好好的皇子不當,窩在這山野之地作甚?”
女人搖頭。
縣令大人笑道:“因爲一場豪賭,贏了蒼生依舊,輸了天下腥風血雨,血染河山。”
比起萬里江山,一個皇子算得了什麼?
他這麼想,天下霸主也這麼想。
女人面露茫然之色。
縣令大人突然沉了臉,道:“此時說來話長,算是皇族中公開的秘密,旁人卻是一點不知道,你不必知道太多,以免招惹了是非。”
女人忙低下頭,掩去眼底身處的晦澀。
楚容帶着一身露水的回的家,去縣衙不過是一個突然的念頭,沒想到卻得到這麼大一個秘密。
坐立不安了半天,楚容找到了段白黎,土生土長的他心眼多,腦袋聰明,想問題比她全面。
段白黎那張極少看出表情的臉在聽了楚容的話之後微微露出驚訝之色,嚴肅道:“可有人發現你的入侵?”
楚容仔細想了一下,而後搖頭:“我這人最擅長的就是隱匿,行如風,也可以將自己變成和風一樣,之於旁人,我只是一股清風。”
所以,除非對方也有特殊能力,否則是不會發現她的。
手指蜷縮起,輕輕摩挲,段白黎道:“你知道盛世傳說麼?”
楚容搖頭,只聽段白黎道:“千年一分千年一合,早在二十幾年前,分裂的四國就有一個即將合併的傳說,尤其是七年前,我大成一神秘軍師出入邊境,戰無不勝,盛世傳奇更是傳得神乎其神。”
楚容睜大眼睛,靜靜的聽說。
段白黎繼續道:“各國皇帝紛紛派人分散各地,爲的就是尋找一個至關重要的人。”
楚容茫然,不是神秘軍師麼?還找什麼人?
似乎知道楚容心中所想,段白黎解釋道:“因爲神秘軍師命中一劫,九死一生,皇帝派人尋找,就是爲了抹殺這個人的存在,進而粉碎四國一統、盛世天下。”
只有大成,因爲神秘軍師的存在,而加大人力物力,尋找並且保護那個人。
然,這麼多年過去,根本沒有人知道要尋找的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尋找之旅變成一場笑話。
“三裡鎮不該出現的縣令,是當初自薦請纓的大皇子,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甚至因爲一個小鎮的縣令而受到上級多番排斥擠壓。”段白黎並沒見過這位大皇子,卻是知道當初的隱秘的。
楚容嚴肅道:“那個人會出現在三裡鎮?”
“對。”段白黎肯定的點頭。
楚容眉心一跳:“爲什麼是三裡鎮?爲什麼找得到三裡鎮?”
“因爲百年前,大成唯一的國師,臨死前留下的遺言。”段白黎面帶幾分崇敬。
楚容忍不住嘲諷道:“簡直胡說八道,百年前的人怎麼可能知道百年之後的事?爲了一個什麼盛世傳說,叫堂堂皇子蹲在鳥不拉屎的地方,皇子怎麼會甘心?皇帝不怕史記上留下一筆罵名麼?”
“莫言胡說八道,容容,你當深有體會,有些事,有些人,是沒辦法用證據說話的。”
段白黎意味深長的看着楚容,只把她看得脊背發寒,眼神閃躲道:“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我只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她都能穿越重生,那麼百年前知道百年後的事並且成功預測,似乎也不是很難。
預測?
楚容眸光猛縮:“這位國師懂星象占卜之術?又或者…擁有特殊能力?”
段白黎眸光微閃,宛若星辰灑落滿地,璀璨奪目,卻也冷漠森寂,答非所問道:“國師整整活了三百二十年。”
【未完待續】